苏敞之对李伽蓝的印象不错,大致了解了时府婚宴上的事,抬眼道:“以后不要同二小姐来往了,多有不便,对你和她都不好。”
“哦。”宿青乔面上应下,道:“将军同二小姐似乎交情也不错。”
苏敞之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说:“一面之缘而已,倒是你,从定远跑到河州,你父亲在我跟前念叨了许久,我都没把你调回去,一个不留神你人就在汴京了,有些事我不问,不代表我不知道。”
宿青乔姿势未变,点头道:“将军说的是。”
“别装作没听见。”苏敞之抬手拍了拍宿青乔的右臂,力气大的让宿青乔能左移两步,他示意宿青乔坐。
继续道:“自己眼睛擦亮点,不要别人指你哪你就打哪,若是你父亲和程叔不强迫你,你能来汴京?”
眼睛微怔,宿青乔侧颊动了动,扭头看向苏敞之。
“我不希望你和怀松也一辈子奔波在旧朝的恩怨里。”苏敞之格外的认真,他看着宿青乔风华正茂,就想到了容歌,他们都是被“宿命”二字压着的无辜后辈,他一字一句道:“恩怨是要了,可还有你的叔叔们,还有我,所有的仇恨纠葛都会在我们死前彻底的烟消云散,不用你们扛,年轻人就该做点年轻人的事。”
大周的河山风光,是言语都说不出来的美好。
在苏敞之心里,青乔和容歌他们,都应该好好去看看。
宿青乔呆呆应下,“将军说的,我都明白。”
“剩下的事我会处理,你可以多待几日,待够了就和怀松离开汴京,去哪儿都行。”苏敞之道:“你父亲那边我替你兜着。”
“嗯。”宿青乔愈发的心不在焉,苏敞之的话他不敢听进去,因为太令人向往了,会扰乱他的心。
他知道,将军和父亲他们都不一样,心怀大爱的人,总是希望所有人都过的好。
可比起远离纷争,自我放纵,宿青乔更愿意同所有人并肩作战,他不会退缩的。
——
江驰禹告假两日,朝堂上弹劾他的折子依然堆积如山,他像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容祯沉着色压下朝臣私下的议论,并没有让人去请江驰禹来。
倒是时言,挨了二十大板在家歇了一日就来了,明艳的飞鱼服都盖不住他的憔悴。
容祯看不下去了,冷斥道:“回去养着,这个样子如何替朕守好皇城,你病恹恹的在眼前晃荡,朕心烦的慌。”
时言行礼告退。
可第二日他又按时来,安排锦衣卫守好岗位,依旧在容祯眼前晃,容祯被气的扔了笔。
下午硬是让侍卫把时言送回去了。
时良策就这么一个儿子,别残在万乾殿了。
刚送走一个时言,内监就进来报,“渊王来了。”
容祯提起笔尖,看着奏本上的红,头也不抬的说:“宣。”
江驰禹阔步上阶,让人看不出他带着伤,甚至是精神焕发,内监躬身问礼,碎步跟在江驰禹后面接住他的大氅。
“圣上时刻挂念王爷,昨个下午还让奴才送去了人参。”内监笑呵呵的谄媚,“王爷可用了?”
“劳烦公公跑了一趟,本王记在心里呢。”江驰禹微颔首,拂开内殿的珠帘进去了。
“了不得,王爷折煞奴才了。”
内监羡慕的看着那挺拔不阿的背影,静静的立在外面等着。
容祯轻轻放下笔,抬头看行完礼的江驰禹,开口就是关切,“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江驰禹领了茶坐下,端正道:“臣来谢圣上送来的伤药。”
“朕看你和时言一个个都拥有钢铁意志,还是打的轻了。”容祯低头喝了口茶,摸着金盏说:“早朝的时候你没在,那殿上叫一个热闹,看见前殿的柱子了没?茂国公撞上面了。”
江驰禹面不改色,虚心假意的问了句:“国公爷可有伤着?”
容祯冷笑一声,想起来殿中的闹剧就头疼,道:“好着呢。”
任谁都不信,惜命的茂国公敢撞死在大殿上,这么一闹,无非是让他更丢人罢了。
“圣上之前让臣在年后拟个章程出来,臣拿来给圣上决断。”江驰禹抬眼,立刻有内监过来接过了他的折子,递给容祯,他接着道:“黑市交易必须要连根拔起,自下而上的严打。”
容祯低头看江驰禹呈上来的章程,指尖停在了毫不意外的两个字上,他威严道:“从河州开始?”
“河州临江,是水运的关口最松泛之地,多年来一座座的地下商市在这里建立。”江驰禹说:“黑臭的河沟成了肮脏交易的遮掩,臣要端掉那里。”
江驰禹的章程拟的清楚,以河州为开端,将大周的海陆关口都一一排比了出来,容祯细看之后大为震撼。
他就知道,江驰禹天生该站在朝堂上运筹帷幄。
“大周的国库很久没有盈余了,朕每每看户部的账册都会忧心。”容祯合上章程,拍在桌上,稍一拧眉道:“见不得光的虫,正在蚕食梁木,得拉出来曝晒在阳光下,方可肃清,朕准了。”
江驰禹起身谢恩,“臣定不负圣上信任。”
借着年前应下容祯整顿钱场的派头,江驰禹特意挑了这个关键的时间,他呈给容祯看,不仅仅是为了揽一身活,还有一个明晃晃的目的。
果然,容祯开口了,他睥睨向江驰禹,说:“你手中无实权,查起官场来也不容易,若是涉及朝中官员,更是难做,茂国公卸任后,京军统领一职空着,你接管吧。”
“微臣、领旨。”
江驰禹在出殿那一刻,轻轻的展开了眉。
黑暗中站在容歌身后窥视的人啊,接招吧,江驰禹眼下已经肯定河州是宿青乔等人的盘踞地,这群人已经庞大到了一个体系,江驰禹要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那就较量一场吧。
内监送江驰禹下了阶,颔身递上大氅,敬道:“奴才贺喜王爷,也该称一声将军了。”
京军同锦衣卫一样,都是皇城的铁卫,锦衣卫主内,京军主外,相辅相成。
如今京军分南北衙,茂国公手中的北衙占据三分之二的兵力,这也是茂国公以往横行霸道的资本,现如今都落在江驰禹手里了。
汴京城内,手握兵权谁见了不得给几分薄面呢。
“宫内霜沉,王爷千万慢行。”殿门口的内监齐齐行礼。
江驰禹拢紧大氅徐徐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