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全发疯,正是容歌的杰作。
容祯指着好不容易被内监齐拥而上才压住的贵全,重声:“怎么回事!”
俪嫔“砰”地跪地,脸白道:“圣上……圣上,臣妾也不知道啊,他怎么突然、突然就……”
李伽蓝!
一定是她!
俪嫔的余光似要把容歌千刀万剐。
可容歌软软的瘫在地上,凝视着容祯的背影,连呼吸都是艰难的。
贵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活灵活现的模仿着俪嫔,完了又模仿容祯,不要命一般。
容祯身边伺候的内监大惊,重重给了贵全两个大耳刮子,“狗奴才,在圣上面前也敢发疯!”
“贵全,等李伽蓝进了殿,你就在门口听她的声音,务必给本宫学会了。”疯癫的贵全翘着兰花指,咬字清晰变幻成俪嫔的声音,说:“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贵全学完俪嫔又唯唯诺诺起来,变回自己原本的音色,“奴才明白。”
看到这俪嫔已经受不住了,举目望去,景华宫内的宫娥太监跪了一地,各个抖如糠筛。
容祯彻底阴沉了脸,贵全还在独自表演。
他将方才在屏风后和俪嫔作角充当李伽蓝的全过程活灵活现的又演绎了一遍,如此,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容歌一言不发,没人注意到,她脸颊两处都在用力咬紧牙关,一双黑瞳漆黑中透着戾气。
与刚才的形象截然不同,这个殿内,会表演的不止贵全一个。
容祯又坐了回去,沉声:“朕竟不知道景华宫内有这等人才,俪嫔啊,你让朕看了一出好戏。”
俪嫔呆若木鸡,摇头道:“圣上听臣妾解释,贵全他……发疯成性,诚心构陷臣妾,臣妾冤枉。”
“那还真是巧了,你宫里的人会构陷你。”容祯再看向容歌,阴声道:“你还不如一个官家小姐坦荡。”
俪嫔睁大了眼睛,梨花带雨道:“圣上明察,臣妾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李伽蓝一点都不坦荡,贵全发疯一定是她做的手脚,是她要陷害臣妾。”
俪嫔慌死了,狰狞毒辣的目光射向贵全,恨道:“还不让他闭嘴!”
玉菁浑身颤栗,忙要上去堵住贵全的嘴,却被内监踢开。
贵全手脚不听使唤,他疯狂的想堵住自己的嘴,可不知为何,头脑异常的兴奋癫狂,唇齿被自己咬的滴血,还是有一股阴狠的力量控制了他的神识,他还在不停的学,比皇后娘娘宫里的学舌鹦鹉还要聒噪。
学完了俪嫔学容祯,学完了容祯学李伽蓝……甚至连容祯平日来景华宫和俪嫔的对话都能一模一样的复制出来,更不用说俪嫔安排给他的腌臜事。
贵全直接将俪嫔的真面目揭了个一干二净,就在贵全学到“……靖儿迟早要做九五至尊”时,刚喊出一声“靖儿”,玉菁便突拔下头上的簪子冲过去,一下扎在了贵全脖颈里,滚烫的鲜血喷射出来。
死一样的寂静,内监长着声大喊:“护驾——!”
景华宫外的锦衣卫立刻冲了进来。
俪嫔低叫着,厚重的妆容遮不住她死灰般的面孔。
容祯的龙袍也沾了血,他从头到尾没惧意,看俪嫔的眼神失望至极,这对俪嫔而言,就是凌迟。
看尽这场闹剧,容歌精疲力竭,不等容祯开口,就跪回去一字一句说:“臣女医毒皆有涉猎,太监发疯吐出真言,就是臣女动的手脚,我认。”
容祯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被堵在了舌尖,凉凉道:“认得爽快,你以为朕会相信你?”
李伽蓝主动认错,便给了俪嫔反击的机会,她能最后撑一口气咬住李伽蓝,说她下毒致使贵全发疯,贵全口中那些疯话,自然也不能信。
就连容祯都觉得李伽蓝蠢。
殊不知容歌只是太累了,她没有一点力气,见到容祯的后劲太大了,所有的不甘和委屈、充满矛盾的恨意,都要压垮她。
无数个为什么被她压在一声声的喘息里,问不出口。
不能暴露。
容歌告诉自己,再忍忍,会有人来接她的。
果然,俪嫔开始争辩了,连哭带颤道:“圣上你听,都是李伽蓝从中作梗,冤死臣妾了。”
容祯目光不移的看着容歌,她身上有股沉沉的死气,暗哑着声说:“俪嫔要害我,我还不能反击吗?我只是让圣上看到了原本的真相,至于信不信,全凭圣上判断。”
容祯会信的,起码六分信,他是个有主见的帝王,容歌明白,没有人能在容祯面前装傻充愣,试图完完全全的左右他,迷惑他。
容祯在帝位一日,就会逼迫自己多一分清醒。
俪嫔喊道:“圣上,臣妾没有害她。”
容祯静静抬手,说:“抬出去,打死。”
他指的是玉菁和已经死了的贵全,玉菁哭喊着让俪嫔救命,向容祯求饶,俪嫔也舍不得玉菁死,可她自身难保。
“圣上,臣妾一片苦心啊,江驰禹是奸臣,他私养府兵,混淆视线!”俪嫔打算破釜沉舟,就是死也要拉江驰禹垫背,泣声道:“还有魏项旭一事,就是李伽蓝亲手所医,圣上你问李伽蓝,你问她!江驰禹欺君,他骗你!”
容祯问容歌,“大胆李伽蓝,朕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容歌轻轻一笑,说不出的苦,“臣女不认,渊王殿下没有养私兵,他是忠臣。”
容歌毅然决然的站在了江驰禹这边,现在想起“江驰禹”这三个字,漫长的像隔了百年,她竟有些想他。
容祯问她,“为什么?”
容歌答:“我信王爷。”
真心实意的,以前或许是容歌错了,江家人铮铮傲骨,怎会做奸臣!
“还有魏项旭的事呢。”容祯逼道,“朕也是信了江驰禹,可魏项旭的伤究竟怎么来的,你最清楚,朕要听实话。”
容歌方要开口,门口的侍卫大声报:“圣上,渊王殿下求见。”
“王爷没有欺君。”容歌忽安心下来,缓缓道:“魏大公子的伤只经过我手,确是自己摔伤,俪嫔娘娘公私不分,想用臣女来陷害王爷,保住魏大公子,臣女宁死也不会害王爷。”
容歌话音未落,门外的侍卫又大声报:“圣上,渊王不顾阻拦,执意闯宫,已经候在景华宫外。”
敢闯内宫,他江驰禹好大的胆子。
容祯冷笑,对容歌说:“看看朕亲封的王爷,你俩倒是情深。”
容歌看容祯已经出现了重影,她心口好酸。
外面传来侍卫阻拦的声音,“王爷,圣上未召,你不能擅闯景华宫。”
里面的容歌想出去,外面的人冒着冲撞天子也要进来,奋不顾身。
“江驰禹……”容歌眼角噙泪,望着容祯,弱声说:“圣上听见了吗,我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