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重生一说,容歌原本是坚信不疑的,可近两日被她慢慢推翻了,她之前把记忆问题归于灵魂与身体的不契合,可经过韩舟的治疗,她渐渐想起来了。
她的记忆缺失是人为的,既是中毒,那毒的也该是本体才对,既然她的本体已经下葬,那韩舟对李伽蓝的身体施针,为何她的灵魂能忆起过往?
这是不是说明,现在的她,原本就不是李伽蓝,而是换了一张脸的容歌。
起初冒出这个念头,容歌似惊了魂一般,差点对着镜子把脸皮扯下来,可事实证明,她的脸是真的。
这一切的答案,还得问程建弼。
“是换颜术。”程建弼解释道:“换颜术是曾存在于南疆边陲的一种巫术,近乎失传了,我们把当时在诏狱已经死了的李伽蓝换上了殿下的脸,而给停在公主殿的你换上李伽蓝的脸放进了诏狱,一共三天。”
说到这,容歌已经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李伽蓝果然惨死诏狱,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所以说我是第三日才被送去诏狱的?”
“是,我们很小心,一步都不敢错,就怕功亏一篑。”
“诏狱,皇宫。”容歌想冷笑,可唇角还没勾起来,她就觉得自己脸疼,阴声道:“你们来去自如啊,既然这么厉害,又何必非要救我当累赘呢?”
能在森严的公主殿把她换出宫,还塞进诏狱,这是一般人能做的吗?
容歌意识到,二十年了,程建弼等人的根基已经深扎汴京城,难以撼动。
“殿下才是正统,我们怎么会视殿下为累赘呢?为了殿下,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程建弼额角的青筋乍现,他握拳说:“我们是在诏狱和宫内都有人,可都是些无关急要的小兵小卒,他们都是死士,完成任务就会永远的消失。”
容歌:“小兵小卒能轻易接近公主殿?能接近我的棺?”
时言唇角翁动,想到了什么,骤声:“你们还会易容?”
别人可能难以接近容歌的棺,但时言可以,哪怕容歌死后,他都能在公主殿来去自如,因为要处理后事。
屋内沉寂片刻,没人说话。
易容是怀松的看家本领,可会易容的不仅他一个,他说:“死士多次易容,便能蒙混过锦衣卫,把殿下一步步带出来。”
“好一个天衣无缝。”容歌拍手,笑出了声,沉道:“那我吃的阴丹呢?你们把我换出来,用了换颜术变成李伽蓝,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假死了?怎么知道的?”
程建弼愕然,愣了愣道:“什么阴丹?”
容歌抬眼,唇角紧绷,江驰禹给她喝的毒酒是假的,用了阴阳丹啊,程建弼不知道?
“我们提前给殿下饭菜中下了万毒水,想着容祯为了留殿下一个全尸体,必定是用毒赐死。”程建弼咂了口唾沫,艰难的说:“万毒水能暂时压制一切毒药,等殿下被救出来后,我们再为殿下解毒,必定保殿下无恙。”
容歌微抬臂,不小心撞翻了茶盏,几声崩响落在了地上,怀松立刻弯腰去收拾。
万毒水容歌知道,能解微弱的毒性,抗住一些剧毒也不是问题,可按照江驰禹若说,当初那盏酒是无毒的。
阴差阳错的万毒水和阴丹相遇,竟然没让容歌真死了。
真是命不该绝,容歌哭笑不得。
怀松收拾干净了脚下的水渍,重新给容歌上了一盏热茶,容歌接过,说:“换个问题,崔灯老太监是你们杀的?”
“哪个太监?”
容歌冷幽幽的扫过去,程建弼顿了会,忽结巴道:“是是是,殿下的身份,不能让人揭穿,所有知道的人都得铲除。”
“崔灯怎么知道的?”容歌说:“他可是成安帝身边的老人,明知我是余孽,还藏这么多年不告诉容祯?他图啥呢?”
“这……”程建弼无端冷汗连连,道:“我怎么知道呢?可能他心存善念,想殿下活下来。”
崔灯身居司礼监高位,常在后宫出进,苏妃早产后还假装怀孕,总有不小心的时候,怕是偶然被他撞破了,再加上容歌出生年月不对,抱回宫明显是大了点的,被发现不是亲生也无可厚非。
只要顺着查下去,便能摸到唐初生下容歌死在苏家后宅的事。
能藏住这个秘密多年,可见崔灯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可他还是逃了。”容歌说:“他怕东窗事发,想出宫安度晚年。”
程建弼摇头:“那不行,万一他说出去怎么办?所以他自知道这个秘密开始,就注定会死。”
知道秘密的崔灯、崔古相继死去,容歌的身份被继续埋在深处。
罢了。
崔灯这篇算是翻过去了,容歌又道:“那容祯呢?他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能问出这个问题,程建弼瞬间相信容歌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恢复,顺着说:“殿外自己查了啊,你暗查璃王一案,确定了璃王受冤,成安帝捏造咱们王爷谋逆的证据,尽管你很小心,可还是被容祯发现了,他哪能容你呢?”
“是吗?”容歌冷笑,确实对上了,她想起来的那部分,自己去质问容祯是真是假,两人多年的信任出现了裂痕。
“宫里的事情,我们很难知道消息。”程建弼无奈的叹了口气,低说:“所以殿下后来遭遇了什么,我们都不得而知,等发现容祯起了杀心,已经太迟了,只好铤而走险,走了换人这一招。”
“还有呢?”容歌很快喝空了茶盏,语气紧逼道:“接下来说你们的目的?耐心等待我长大成人,为了什么?”
程建弼忽一拍桌站起来,激动道:“申冤,殿下,我们要申冤!我们要尊殿下为首,为璃王爷正名,让容祯大告天下,把成安帝的恶名揭开,把璃王爷的冤情揭开,要当年所有参与过此事的人,付出代价!要藏在定远军背后的我们,光明正大的站在殿下身侧,复兴璃王府!”
程建弼说的唾沫飞扬,眼眶发颤,他吸了吸鼻子,一双眼睛里满是对容歌的期盼。
“父母含冤而死,我是该为他们正名。”容歌森寒的目光看向程建弼,说:“此路艰难,和掘成安帝的陵墓别无二样,必会动摇大周的现如今的根基,所以我才要问你们,是只要正名,还是要易主?”
“易……易什么?”程建弼脑瓜子嗡嗡的响,额角的冷汗滚成了珠,他深吸一口气试探道:“殿下想、想称帝?”
此话一出,屋里的温度骤然冰降,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容歌,呼吸都停了。
容歌抿嘴一笑,“不想。”
程建弼也跟着笑出声,目光闪避道:“那就好,那就好,殿下别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屋内除了容歌,所有人的脊背都被汗水浸湿了,容歌以为自己得到了答案,离开之前问道:“我的脸,还能换回来吗?”
这个问题得行内人来答,怀松当仁不让,拱手说:“殿下,非必要还是别换了,二次换颜,无异于剔骨之刑。”
沉默片刻,容歌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