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歌回了世安苑,让嬷嬷带江桉去看看江驰禹,江桉也很听话,不哭不闹的去主院待了半个时辰,回来后见过容歌,又回屋苦读去了。
容歌考察过江桉,他十分的聪慧,尤其在兵法上造诣奇高,有当年老将军的风范,他再被圈在王府里养下去,会受到局限的。
可……如何把江桉顺理成章的带到外人面前,也是个难题。
这是江驰禹要考虑的,容歌不想过多掺和,她最多提个建议,做主的还是江驰禹。
关上门竹莺拿过程建弼递来的册子,说:“小姐,你看看。”
容歌接过,这是程建弼等人布局汴京多年,摸到的所有参与过璃王谋逆案的老臣子。
她打开就看到了显眼的“魏常”,微一凝眸,低说:“魏常?他参与过璃王谋反?”
接着往下看,还有宣平侯之辈,只不过这些人大多都死了。
最让容歌惊讶的是江驰禹的父亲,“江峰尧。”
“如今朝中,能知道当年一二内情的,就剩寥寥几人了。”容歌头疼道:“朝更夕替,这些人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说的。”
竹莺顿声:“可是想把当年的冤案揭开,就得有人站出来,有人质疑,我们才有机会让圣上下令重查。”
这个人自然不能是容歌,也不能是程建弼他们,叛党余孽的话,不会有人听的,反倒会引来杀身之祸。
“这案子事关皇家尊严,割据了三代人那么长,眼下的新朝蒸蒸日上,不会有人愿意站出来的。”容歌接过竹莺递过来的白玉茶盏,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抿了一口说:“时过境迁,就是父皇,肯定也不愿旧案惹出新风波,反正到我这,璃王一宗彻底死绝了,是忠是奸又如何?谁会在乎呢?”
若是那么容易翻案,也不会悬二十多年了。
“那小姐打算怎么办?”竹莺十分堪忧,说:“我们在朝中没有更多可信的人了。”
只有时言,势单力薄。
程建弼把能用之人的名册给了容歌,意思再明显不过,容歌得破这个局,靠自己。
她若不树下威信,怕程建弼等人日后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口口声声的“殿下”,份量到底有多重,谁又能猜透呢?
容歌放下茶盏,抬眸说:“先探探朝中这几人知道多少,曾经扮的是红脸还是白脸,能用则用,不能的话再作打算。”
“咱们不求做的十全十美,但一定要安全稳妥。”竹莺小声说:“成败在一念之间,沉重的后果小姐担不住的。”
容歌一笑了之。
既然决定要做,就得步步为营。
——
晚间月朗星稀,凉风习习,宿青乔从暂迁的三王府出来,还没走两步,怀松就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我们被盯上了。”
“谁啊?”宿青乔站在原地,眺眼朝空旷的街道看过去,笑说:“不会是江驰禹吧?”
怀松摊手,“麻烦。”
“被他盯上是迟早的事。”宿青乔倒无所谓,反正他的注定要和容歌打交道,要彻底瞒过江驰禹也不可能,转身往回走,说:“算了,不去了。”
怀松讶异,“真不去了?”
今晚将军要和程叔谈事,看将军的态度,明显是动怒了的,可能就要商量出容歌去留的结果,宿青乔舍得不去?
“我去也行,你能甩掉渊王府的尾巴吗?”宿青乔冲怀松一瘪嘴,无奈道:“罢了,我已经确定殿下不会走的,将军发怒,又什么好看的,回去找蔡叔下棋。”
近卫盯着宿青乔出来又进去,转身回府复命去了。
苏敞之趁着夜色入了程建弼的小院,他方一进去就感受到了一股凌人的气势,原本黑沉的脸色愈重,隐在袖下的右手握紧了阙化,大步往正屋去。
他人还未至门前,门就开了,是权邵那张看不出悲喜的脸,权邵提着秋水,拱手见礼,“将军来了。”
苏敞之轻“嗯”了声,抬步进了屋内,睥眼就瞧见了笑意晏晏的司徒简,压下眼中波澜,说:“小简什么时候来的?入京为什么没让人递消息到定远?”
司徒简向苏敞之拱手,往前走了两步,身姿端正,笑说:“苏大哥,好久不见。”
苏敞之面部表情微柔,让人看着不那么严厉了,他过去坐下,看着司徒简说:“好久不见,小简好像又长高了。”
“苏大哥每次见我,都是这句话。”司徒简也不坐,就站在苏敞之对面,指尖捏着扇骨,说:“用不了两年,我都快三十岁了,早就不长个子了。”
苏敞之将阙化放在桌上,似无意的瞥了角落的权邵一眼,道:“不知不觉,你也长大了。”
“是啊,苏大哥一直在定远忙,我说来拜访,你也不让,怕我路上遇到危险。”司徒简眉眼都带着温和的笑意,“我现在好歹也算半个江湖霸主了,苏大哥总是拿我当孩子呢。”
“在苏大哥这,你就是孩子。”苏敞之示意他坐,仔仔细细的看过司徒简的眉眼,展颜道:“你何时入京的?”
“刚到不久,待了两日。”司徒简解释,“苏大哥可别怪我啊,我离开阁中时就往定远递信了,我哪知道苏大哥人不在定远啊?这一来二去,定远的消息还没传到京里,我就到了呢。”
苏敞之说:“我身份不便,离城不能被人知晓,消息便难通了些,不怪你。”
“这就好了。”司徒简笑的更明媚了,说:“苏大哥也来了汴京,我刚才还很程叔说,我对汴京不熟,想做什么都不方便呢,有了苏大哥帮衬,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次来准备长待?”
“嗯。”司徒简说:“阁中事务交于亲信打理,我的耳目四通八达,布满大半个江湖,所以我便暂时脱手,索性入京。”
“京里不安全,尤其是你。”苏敞之盯着司徒简那愈发陌生的面庞,长声说:“你可一点都不能出事,汴京本就防江湖人,你还故意来,退回去。”
司徒简捏着扇子的手一顿,摇头说:“我知道汴京同江湖两不相干,我觉得这一点都不好,不利于我们行事,所以我既然来了,就会打破这僵局,苏大哥你想想,到时候有贵人请我入府为客,岂不是更好。”
苏敞之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没再说什么,转而看向程建弼,星眸凌厉起来,道:“程叔,你还是把歌儿牵扯进来了,为什么瞒着我?”
程建弼一愣,笑意一僵,道:“将军见过殿下了?”
“我想知道,有一万种法子。”苏敞之拍了拍阙化,明显的怒了,说:“歌儿是蜜罐里养大的,她能吃什么苦?我暗查她被害一事数月,你当真以为,能瞒过我?”
程建弼怔愣片刻,焦急的看向司徒简,可司徒简低头把玩着折扇,嘴角若隐若无的带着笑意,没有看他。
程建弼当即一撩衣袍跪在苏敞之面前,哽咽道:“将军误会了,殿下在宫内遇险,我们也不想啊,我们也想好好保护殿下,怎么舍得她受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