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驰禹永远记得,自己离京那夜,容歌设法在行宫偷偷见了他,眼含热泪的说:“等你归来。”
等他归来,容歌会把一切都告诉他。
“一切”到底是什么,已经成了江驰禹的心病,他一直在查。
眼下,终于窥见了。
江驰禹的伤一天天好起来,他能坐在院中晒太阳,还亲自接待了入府探病的臣子门,更是入宫给容祯请了安。
容祯哪敢让他再操劳,特地给江驰禹准了假,让他一定要恢复如初再回朝。
江驰禹头一次怪自己身子太好,他好的快,容歌就要离府了。
离府那日,江驰禹把容歌送到了门口,容歌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留下江驰禹在王府门口痴痴的望了许久,一转眼,王府又空荡荡了,费老和容歌相继搬进来,又相继搬出去。
“王爷。”泽也被飞速发生的一切惊到了,都替江驰禹急了起来,忧声:“王爷为什么不干脆拉着二小姐说清楚呢?王爷只要肯说,二小姐就能信几分啊?”
江驰禹收回目光,唏嘘道:“之前遭的罪,你都忘了吗?”
泽也面色一僵,瞬间哑巴了。
自容歌失忆后,他们不是没想过告知实情,可结果呢?
不是挨打就是受辱。
每次江驰禹一句话都说不完,好不容易明里暗里的想提醒一句,“公主啊,你失忆了,咱俩以前不仅认识,关系还老好来着……”,意思还没表达明白,一眨眼江驰禹人已经跪在宫内遭人展览了。
容歌总有千万种法子联合瞧不起江驰禹的臣子使绊子,挑江驰禹各种错,让他死也不是,不死也不是。
往事不堪回首。
泽也不免叹道:“公主也太狠了。”
“她本就是个烈性子的。”江驰禹笑了笑,说:“她是公主,面上再待人温柔,骨子里都是傲的,圣上给足了她谁也难以入眼的底气。”
泽也暗暗摇头。
也就自家王爷傻,把无法无天的“娇”当作可爱。
近卫寻过来,禀说:“王爷,世子哭呢。”
江桉不舍得容歌走,容歌走之前好不容易把江桉的情绪安抚下去,她一走,江桉就绷不住了。
江驰禹进去的时候,江桉一边哽咽一边练字,眼泪都晕在了纸上,瞥见江驰禹的身影,江桉当即擦干眼泪,说:“父亲。”
“桉儿从来不哭鼻子的。”江驰禹过去抱起江桉,温声说:“父亲同你说过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什么时候都不能忘。”
江桉知道江驰禹有伤,不敢让他抱,乖巧的下来站在江驰禹面前,仰着花猫似的小脸说:“桉儿知道,可阿娘为什么要走呢?父亲,阿娘还会回来吗?”
江驰禹轻笑,“会回来的。”
“桉儿已经习惯了阿娘陪在身边的日子,桉儿不能随意出府,阿娘若是不来,桉儿就见不到她了。”江桉舍不得,说:“父亲,桉儿何时才能出去呢?”
江驰禹说:“桉儿乖,再等等。”
——
以往是江驰禹不忍探苏家的底,因为隔着容歌那层心,他信苏家。
此次被逼无奈,泽也亲自去查,还真让他查出点眉目。
书房内,江驰禹翻看着各路拜帖,挑出一封拿在手中沉思着,泽也推开门进来,说:“王爷,查到一桩旧事。”
江驰禹蓦然抬眼,“说。”
“苏将军当年远去定远,立誓无诏不归,听闻与一件事有关。”泽也整理言语,说:“王爷还记得淮世子吗?”
“淮世子?”
若要江驰禹记,他肯定记不清的,可细细一想就从旧史中挑出了这人,眉头一皱,“璃王爷之子,容淮!”
泽也重重点头,“正是,苏将军同淮世子情谊深厚,淮世子死后,苏将军为了避嫌,便离京了。”
这也太远了。
“璃王爷是谋逆乱党,可是被诛族了。”江驰禹起身,敲着案桌说:“璃王谋逆案,没有牵连到苏家么?”
以苏敞之同淮世子的关系,璃王府灭门,苏家没有求情么?
“璃王府当年被锦衣卫包围,苏家还真没有求情。”泽也说:“甚至是没来得及求情,璃王爷谋反的时候苏家不知情,他们没有参与,成安帝当年也重重查了苏家,苏家清清白白,到了圣上时,苏家在朝中的地位更是蒸蒸日上,没人敢得罪了。”
江驰禹以前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璃王爷这茬,毕竟事情过了这么久,璃王谋反未遂铁板钉钉。
思忖许久,江驰禹忽想起老太监崔古死前的话。
“天禧八年,苏府后/庭死了个人……”
死了谁?
“璃王一宗没有幸存者吗?”江驰禹沉了色,琢磨出不对劲来。
泽也摇头,“没有,当时锦衣卫查了每具尸体,都对的上。”
倘若真少了谁,怎会发现不了。
“容歌也是在那不久出生的。”江驰禹呢喃,“璃王灭门不足一年,成安帝退位,圣上即位,苏娘娘当时已有身孕。”
泽也一惊,低道:“王爷莫不是怀疑……公主她?”
不是圣上亲生?
那怎么可能!
那是后宫啊。
“再去查查苏娘娘当年养胎时的行踪。”江驰禹说:“我曾听闻苏娘娘是在行宫安胎的,容歌抱回宫的时候,对圣上一笑,圣上就册封公主了。”
泽也不敢细想,有关璃王府的事牵扯到容歌身上,拱手道:“属下再去查。”
江驰禹也怕,可串联起苏敞之诡异的行径,还有宿青乔等人来自定远却暗藏在京内……他不得不开始提防了。
容歌与他定下一年之约,到底要忙些什么?他曾单纯的以为容歌是为了查自己身死一事,现在想来,她恐怕已经暗中查清了。
自己终究是拦不住她的。
江驰禹这边加快了暗查的速度,泽也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连当年同璃王爷同朝为官的老臣都不放过,他下了掘地三尺的心,那些个知道内情的老臣即使见了阎王,泽也都让人去祖籍打探了。
容歌回了梧桐院,几日不见,李晖又容光焕发起来,他这回不知又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对容歌十分的好气,一口一个“女儿”。
容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没搭理他。
李晖彻底转了性子一般,识趣的不来打扰。
韩宛乐很少回来,一直在韩家陪着老太爷,听闻容歌回来了,这才急忙赶到家。
“你说说你,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回来同阿娘说一声,可要吓死为娘了。”韩宛乐跟在容歌后头,不停的说道:“若非你外祖说你主意多,在渊王府吃不了亏,阿娘保准睡不了一个好觉。”
容歌笑笑,“老太爷慧眼识珠,阿娘你看,我这不挺自在的吗?”
韩宛乐一笑,随后又忧心忡忡道:“伽蓝你跟阿娘说实话,怎么突然回来了?那渊王他……为难你了?”
“没。”容歌轻松道:“渊王殿下待我很好,要我说多少遍阿娘才会信呢?”
韩宛乐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阿娘还想,你虽说入了渊王府为府医,可年纪也长了,一直住在王府也不好,还想着何时同你说说,回家住呢。”
容歌拉着韩宛乐坐下,说:“对了,李晖怎么回事?跟重新投了个胎似的。”
韩宛乐哗一个脸,闷道:“别管他,爱咋样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