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1 大喜(1 / 1)

大漠山的风吹过,时言迎着天光看见了盘旋而下的鹰。

鹰落在了时言肩上,衔来了军营里的信。

眼前是对峙的尸山血海,无数的将士躺进了墓冢,连同被逼入绝境的鞑靼兵一起。

时言有些站不稳,可还是先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指,才拿出鹰千里迢迢急送来的信。

是容歌的笔迹。

“我在军营里备了饭菜,等你们回来,我亲自下厨。”

时言压抑了一晚上的胸口生疼,喘气都疼。

“请一定要回来,时言。”

没人知道容歌在听到将士报……说时言暂时没了消息后,那一瞬间有多慌乱。

活着很重要。

请回来……

从公主殿走出去的将军。

时言伫立良久,小心翼翼的把信折起来揣在胸口。

他再往前十步,就是烈火滔天的火冢,鞑靼兵撕心裂肺的哭喊与咒骂,都没能让他们动容,当年鞑靼掠夺边境,有多少无辜之人被拖死在了茫茫大漠里。

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左一营,随我填平这吃人的坑!从今往后,这里再也不葬我大周儿郎的尸骨!”时言最后还是拿起了剑,卸去脸上的疲惫,装也装出一副精神的样子,抬声:“日落后……你们凯旋回营,有人备了热腾腾的饭菜,给诸位接风洗尘!”

“吼!”

时言前后的将士们都高呼起来,和鬼哭狼嚎的鞑靼兵形成鲜明的对比,鞑靼兵各个双眼猩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时言的声音渡着寒霜回荡在战场上,一个时辰后鞑靼兵被刺鼻戳心的浓烟伤的战意大损,却又被时言的兵逼的节节败退,聚在了坑边,里面填满了看不清颜色的盔甲,散发着恶臭的血腥。

时言被几个鞑靼兵将领包围,他们见大势已去,仰天长凄,狠道:“死也要拉你垫背!”

时言的浑身都被血水浸湿,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挥舞着剑,眼前闪现的却是曾经在公主殿起舞过的场景,那时候真美啊。

闷哼一声,时言拄着剑半跪在了地上,他的双膝不堪重负,发出机械般的碎裂声,向他告罄。

“就现在,”鞑靼兵说:“杀了他!”

时言看到大漠里的将士快要胜了,鞑靼兵七零八落,倒在各处,他听到了副将的怒吼,撕裂……鞑靼将领扑上来,和时言拳脚缠斗,时言有些精疲力竭,后背一空,他腾出手勾住剑,双眸冰冷的戳进了爬在身上欲咬死他的鞑靼将领身上,将他的心口捅了个对穿,温热的血呈喷射装,滋了他一脸。

双眼一瞬间似乎被什么糊住了,背后是凌冽的下坠感,时言头开始疼,双腿更是毫无知觉,他甚至分不清梦幻与现实……

镇北王旗划破长空呼啸而来,那是骏烈的黑红,遮天蔽日的盖在了大漠山上,将沉重的天地罩成了一色。

“时言——!!”

容莫伏身扬马,他再叫了声“时言”,回应他的依旧是纷乱的躁声。

容莫一手抛出一颗头颅,滚在拼死抵抗的鞑靼兵中,眼含血意的从奔腾的副将手中扛起金边黑纹旗,高声怒呼,“去他妈的战争,老子的镇北王旗要永扬大漠,就在今日,将士们!随本王一起,结束这一切——!”

漠北军热泪含眶,时言拖死了鞑靼兵,墓冢前的鞑靼兵身心俱疲,不堪一击。

他们赢了。

“赢了……”容莫身后的副将嚎叫着挥起利刃,“我们赢了!”

“什么大漠神山,终将被镇北王旗所盖!”

漠北军的马齐刷刷的自后方奔驰而来,他们手里的割风刃拉韭菜一样划过一排排人头,最后齐刷刷的止步在腐臭冲天的墓冢前,一眼望去,是深不见底的漆黑与肮脏。

“铿——”一声落下。

随风猎响的镇北王旗深入黄沙,重重的插在了地心,容莫从马背上抬起头,他的头盔夹在腋下,脸色被血泥污的不成样子,唯独那双眼,成为了狼。

自此以后,茫茫大漠有了新的苍狼,他身后是骁勇善战的漠北军,是大周的半壁江山。

“将军!”

副将泪眼朦胧,来不及惊呼,扔了头盔的容莫就已经翻身下马,在持续燃烧的烈火下,沿着墓冢毫不犹豫的滑了下去。

副将们跳下来,爬在坑边,眼睛被熏的生疼,大吼着,“将军,危险!”

有人在另一边吼,“时将还没找到!”

副将抹了把泪,猛地锤着地面,啐了口血说:“清扫战场,鞑靼蛮.子,一个不留,剩下人帮将军找时将,不惜一切代价!”

“是!”

容莫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脚下踩的尸体还是温热的,看不清面容,绊的他差点跌进去,踉跄几步才半蹲下来,他低喊:“……时言?”

溢出来的字眼跟吃了铁一样,沙哑无比,口腔里是浓浓的腥味。

“镇北辅将,汴京时少公子。”容莫念着这几个字眼,一时算不清同时言共事了几年几个月。

他从来没想过会遇到一个放心交出后背朋友,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为了分他的权而来。

可偏偏……时言来了。

那个连漠北黄沙都没见过的汴京权贵,毅然决然的奔赴漠北,在他手下吃再多苦也能一声不吭。

容莫承认,时言足以同他比肩。

“时言,”容莫咳嗽着,咳红了双眼,说:“漠北军凯旋而归。”

困扰大周边境几十年的鞑靼蛮人被彻底驱逐,只剩下一个十八岁的拓奈迩公主带着部落远逃,大漠里驻防全部换上了森严的漠北军。

漠北军胜,大胜的消息长了翅膀,短短一夜之间境内捷报连报近千封。

百姓高呼,“镇北王千岁。”

——

聂姚将送到州府的大捷跑着送到了容祯书房,容祯激动的撞掉了桌上的砚,聂姚跪在地上,抬声:“大喜,天大的喜……实在不易,太上皇、太上皇万岁。”

聂姚把自己都说哽咽了。

容祯也不禁红了眼,鬓角的发丝垂下来,他随手拨过,又缓缓坐了回去,沉说…“聂姚,渊王和陆缙三日能拿下青州吗?”

聂姚擦了心酸泪,温吞道:“回太上皇,渊王来信,能。”

“好!”

容祯抬起眼,威严犹在,从桌上拿起一封密旨,肃然道:“朕命你亲自携旨入都,在五日内于中都皇宫,宣于天下。”

聂姚微怔,想不到受此大任,容不得他拒绝,容祯的目光就直射过来,聂姚心底一凛,当即料到此去任重道远。

他重叩首,“臣聂姚,领旨。”

容祯将圣旨放到了聂姚手心,眼中的光愈发的亮起来。

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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