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祯和苏敞之齐现身大药谷,是所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
江桉看着赤胆盘旋而去,加快步伐说:“父亲和阿娘是不是已经派人去接了?”
大药谷谷主沈溪,江桉和他关系还不错,若是容祯出现在大药谷,沈溪定也会第一时间送人归都的。
宿青乔背过手,说:“圣上和王爷启程,亲自往大药谷去了,算算时间……”,宿青乔笑着耸了耸肩,“已经在半路了。”
“啊?”江桉驻足,愣了会,“父亲和阿娘离都了?”
这么急。
“世子去吗?”
江桉用手拨过街边不小心倒下来的摊位,回道:“去。”
他也有段时间没见过容歌和江驰禹了,心下想念的紧。
定远的议事堂是苏敞之设立的,宿青乔对这里再熟悉不过,议事堂的大院就是他幼时撒泼打滚的场所,他在这里被宿邑打,一群老家伙“哎哎呀呀”的阻拦,却没人真的上来替他挨两鞭子,往往是苏敞之过来救他。
院里的青砖裂了缝,翠绿的鲜苔从缝隙里生长出来,牢牢的扒在脚下,这里的一砖一瓦都透着些许变更的苍凉,议事堂里的椅子撤掉了一半,空荡荡的留着几个。
江桉和宿青乔进去的时候,正好和从廊下过来的陆缙撞上,陆缙没有穿甲,一身平日里鲜少见他穿的常服,衬的肩更阔,眉眼如星。
只是他现如今不怎么爱笑,一言一行都斟酌着如何才能更严谨一点。
轻一点头,江桉先冲陆缙拱手,压着方褪去稚色的清朗嗓音道:“陆将。”
“世子安。”陆缙淡淡瞥了江桉一眼,站在门口说:“世子有事情安排?”
江桉吝啬的笑了下,余光瞥见议事堂里坐着的几人,皆是陆缙的亲信,想来是陆缙有事要交代。
“正好有件事,想必陆将也已经知道了,”江桉说:“一起吧。”
陆缙脸色僵了僵,转身进去了。
宿青乔扯了扯江桉的袖子,低说:“世子,收着点。”
“知道。”江桉大跨步进去,他盯着陆缙的背影,看着陆缙在下方落座,议事堂的主位只有苏敞之坐过,江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两眼可把宿青乔吓了个呛,就怕江桉脑子一冲坐上去了,这不挑衅么。
好在江桉接下来异常的懂事,到最边上拉了个椅子坐了,简单的同在座的各位寒暄了两句。
陆缙头有些疼,皱着眉开门见山,“将军回来了,我离开定远一趟。”
堂上顿时鸦雀无声,几个亲信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人直接惊立起来,“可是真的?将军在哪!”
江桉接话茬道:“大药谷呢,怎么?陆将也打算去一趟药谷?”
陆缙挑眉,“世子不留在定远,也要去?”
江桉笑说:“巧了,那就一起去呗。”
陆缙默默翻了个白眼,他一点不乐意,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什么没说。
一亲信道:“汴京一战后,将军到底去哪了?”
陆缙神色微动,沉道:“不管将军去了哪,现在总归是回来了,好些事……得将军拿主意,我去请将军回来。”
江桉催的急,两人下午就启程了,陆缙原不想同江桉一道,可扯了两个借口都被江桉拆穿,他就不明白了,“世子非要与我同行?”
江桉意气风发,高坐马上,挺着脊背说:“一路上未免太无趣了,陆将不想同我聊聊吗?”
“聊什么?”陆缙扭头。
江桉说:“在汴京时,我有很多话想问舅公,我找了机会也见了他,可还没等我开口,舅公就摸了摸我的头。”
陆缙想了想江桉描述的场景,苏敞之的手搭在江桉的发顶时,会是什么感觉?他在想些什么?
“我听到舅公说,又长高了。”江桉抿了抿唇角,缓缓道:“他让我好好孝顺阿娘。”
苏敞之没给江桉开口问话的机会,因为当天夜里,苏敞之就不见了。
江桉当时作了无数设想,是不是因为定远军损失惨重,苏敞之没有信心再同中都周璇下去,未免中都后期问责,直接一走了之。
可再想想,意欲成为枭雄的人,怎会如此懦弱?
江桉低低笑了声,瞳孔黑而沉的看向陆缙,问道:“陆将,你知道舅公去哪了,是不是?”
陆缙喉咙发干,似有一团火在燎着他,他反复的看了江桉几次,才微哑着声说:“一切等世子见了将军就明白了,我多说无益。”
江桉道:“太上皇同舅公在一起,这算什么?挟天子令诸侯?若是汴京一战后太上皇从东地顺利归都,阿娘就不会去坐那个位置,父亲的旧疾也不会劳累加重。可事与愿违,我明白舅公的最终目的就是让阿娘称帝,现在阿娘帝位稳固,大周太平,所以他就回来了。”
方一回来,就搅动了四方的人不约而同奔波药谷。
陆缙拧眉,对江桉道:“世子还是太年轻了,很多事你都看不透。”
“比如?”江桉不依不饶的追问。陆缙扯了个难看的笑,一打马就远去了。
江桉愤愤叹了口气,心道:“大局已定,苏敞之现在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解甲归田是他最好的选择。”
——
容歌和江驰禹先入了药谷,如今的大药谷从山里迁了出来,庭宇楼阁建的恢宏大气,俨然一副江湖“老大”的做派,京军刚到山下,沈溪就派人来接了。
来的是韩舟,韩舟如今也大变样,人依然清瘦,可给人的感觉与以往的温和好脾气截然不同,稳重很多。
“拜见圣上,万福金安。”韩舟对容歌行了一礼,又冲江驰禹作揖,慢声说:“王爷万安。”
江驰禹同容歌一左一右,经过韩舟时率先问道:“太上皇身子可好?”
这才是一路上容歌最担心的,容祯失踪太久,后宫里的娘娘天天以泪洗面,容歌挨个安抚都忙不过来,太后更是一连病了三场,容歌生怕她忧虑成疾,一病不起了。
韩舟顿了顿,“放心,太上皇无碍,我已经诊过了。”
容歌瞬间放下心来,眼底都有了笑意,看了眼韩舟,韩舟飞快的闪躲了一下,她刚要出口的话吞回去,心底不知为何愈发不安,僵着嘴角道:“苏……我舅舅怎么样?”
韩舟垂眸,抿唇道:“不太好。”
多余的话韩舟没说,他带着容歌快步往药谷内去,容歌手心出了一层的冷汗,今日知道他们要到,沈溪下令闭谷,无关人等一概请了出去,因此谷中空荡荡的。
“是伤还是疾?”容歌最终还是忍不住问。
能让韩舟称“不太好”的,具体情况容歌已经不敢去想了。
韩舟望着前方,缓声说:“沉珂旧疾太深,已伤了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