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废土57(1 / 1)

维拉尼亚真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梦魇。

由于霍普森公国的意外事件,必须回到现实处理,但毕竟是离开了,再度进入梦境世界,很有可能就会撞上梦魇的陷阱。

梦境世界入口对她来说是开放的,如她所猜测的,很有可能这个标记是落在她的灵魂中又或者牵扯到某种规则律令,虽说在没有束缚的前提下,她任意出入没有危险,但她也从没忘记,这是梦魇苦心营造的斗兽场,它是其中唯一的主导者,而她所构筑的梦境归根结底要借由梦魇所建构的世界而存;碍于一定的规则,梦魇不能直接杀死又抑或伤害目标,但它对梦境世界的掌控却足够叫它达成任何匪夷所思的布局。

维拉尼亚处在风暴之中,四面八方的风波卷过来,她能清晰地辨析出敌意的来源与走向,层出不穷的敌人并没有蒙蔽她的视野,反而正因敌意的指向性明显,所以才更容易抽丝剥茧找出幕后驱使者的线路——这个阴险扭曲、残忍多变的家伙,在维拉尼亚构建第二个领域的最初,由于死域本身具备的特性,对梦境世界来说应当十分不利,它的态度应当是赶尽杀绝,但在维拉尼亚与纯白教皇发生冲突、又或者阿拜斯离开冰雪之境之后,它好像忽然转变了态度。

当然,与其说它放任死域生长是因为接纳了它的存在,不如说,它知道在阿拜斯的庇佑之下,它没办法直接解决掉这个梦境,在这个前提下,它终于意识到死域的扩展所导致的混乱更适应于它的利益!

现实之中天灾持续蔓延、黑暗年代的环境不断恶化,梦魇显然也迫切地需要得到更强大的力量,来避过毁灭的风险,因此不折手段地开始榨取斗兽场内的营养,它渴求混乱,它需要死亡。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后顾无忧了!

造梦者的安危牵系着梦境,如果前者死亡,藉由其而生的梦境也会破灭,但如果造梦者没死,而是被困住了呢?

梦魇有绝对的主场优势,就像它可以将“吞噬者”困在谁都不知道的角落,它也可以加诸维拉尼亚一定的禁制,天知道会不会有地方连她的死亡镰刀都不能切开!

而有什么比离开后再度进入梦境世界这一条更要来得危险的呢?

维拉尼亚对这个生物有着深深的忌惮,因此她绝不会放松警惕。

解决完霍普森公国的麻烦,顺便将一根钉子钉进联盟内部之后,维拉尼亚并不在乎自己给对手又或者同伴造成了何等的心理压力,她就赶回了瓦格里奥特。

安抚了那位眼巴巴想跟着凑热闹却只能被留在暮色之城的领主小姐,又将新的设想与调度的权限下放出去,没有直接进入梦境世界,她先去高塔上寻找预言家。

羽蛇作为一种稀有的魔法生物,身上并没有蛇类的常见习性,魔力赋予智慧,洗褪了野蛮的兽性,但某些天性的存在也是难以避免的。

琳不会冬眠,但在这样严酷的凛冬,也总会显露出些许懒散、迟钝、嗜睡的表征。

维拉尼亚唤醒她用了一段时间,与她交谈又用了一段时间,她并不需要新的预言,她只需要羽蛇的双眼窥探一下,她命运的线路中是否出现某种征兆。

“并没有,还是斑驳不清……有太多的阻碍因素挡住了我窥探的路线……”琳懒洋洋地说,“没什么改变。”

以羽蛇的眼力都看不出改变,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或许预示着梦境世界中的一切对现实中的她影响不大?

她再搞大一点动作也无妨?

有了信心,进入梦境世界就更为坦然。

当她再度睁开眼,没感知到自己的领域与阿拜斯,而是看到了陌生的景象,她就知道自己的担忧果然没错,梦魇那渣滓果然是要搞事。

借由造梦者与梦境之间的联系,她能勉强感觉到领域的位置与状态,但彼此间好像隔了无比遥远的距离,或者说两者之间重叠了太多隔阂,以至于她并不能准确地定位,不仅是死域,连冰雪之境中留驻的星光梦境也极为模糊。

维拉尼亚马上就意识到,也许并不是她离自己的领域距离太远,而是又被梦魇搞到了某个不知名存在的梦里——就像那个时候她被丢进纯白教皇的梦境一样。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是咯噔一下,在片刻的呆滞之后,她马上就否决了自己的猜测,绝不可能又是纯白教皇!

梦魇对她与萨尔菲尔德之间的纠葛了解得一清二楚,现如今的梦境世界中,动静闹得最大的就是她俩,已经斗得不可开交了,梦魇要是在她俩之间再搞点手脚,等待在前头的就不是浑水摸鱼,而是毁天灭地了,它虽然想要混乱,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俩将整个台面掀翻。

那么,这又会是谁的梦境?

维拉尼亚站在路边,看着眼前这个笼罩在薄雾中的村庄、又或者小镇?

显然是人类世界,浑浊的空气,低矮的摇摇欲坠的房屋,荒废的干涸的农田,不可控制的天灾阴影笼罩下的土地与建筑,显得贫瘠又残破,魔法的力量在这片土地上微乎其微,穿着麻衣赤着脚来来往往的人,脸上或麻木或仓惶,缓慢地拖动步伐自顾自行走,似乎并不能看到她的身影。

维拉尼亚像个旁观客幽灵一样游荡在这里,穿过灌木丛,踏过石头路面,与行人擦肩,看到平凡的生命在黑暗年代挣扎,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依然渴求光明,梦境是如此真实,真实得她以为自己就立足于某个被天灾影响、以至于即将难以维系生存的村镇之中。

她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也没有尝试破除这个桎梏,事实上她也很好奇梦魇究竟想叫她看什么——在她兜兜转转两圈之后,连每个屋子都探头进去看了看之后,她发现这个村镇似乎不是重点,因为不存在什么能惹动她关注的事物,于是她慢慢地扩展游荡的圈子,想要找到梦魇为她设置的难题——直到在一个更偏僻的地方发现一间废弃教堂。

灰蒙蒙的,静幽幽的,那教堂浮阳光下也不消散的雾气里,就像粘贴了一层古老又久远的外衣,她穿过杂草丛生明显很久没有被清理过的庭院,砖石垒成的建筑褪去了所有的色泽,灰暗浸淬了它的骨子,唯有尘土与它为伴。

门是开着的,或者说老旧的木门已经有半边腐朽,因而露出了进去的通道,维拉尼亚踏入其中之后,竟然发现荒凉废弃的教堂不是空的!

也许不能说是一个人——只能说是一个濒死却还未死的存在。

斑驳朽败看不清面目、甚至没有完整身形的雕像前,这个存在跪在那儿,低垂着脑袋,与周围的所有事物都是一应的灰暗,如破布般的黑袍裹着其瘦削至极的身躯,就像一块布裹着一具毫无生机的干尸,干化脆裂的黑袍遮掩不住其身体上捆绑的荆棘,那灰黑色粗壮又近乎石化的荆棘尖锐的刺深深扎入皮肉之中,密密麻麻地缠绕着,似乎具备可怕的重量,几乎将其单薄瘦弱的身形完全压垮。

好像某种类型的惩罚。

维拉尼亚的第一反应便是苦修士,那种以痛苦作为修行方式来磨砺自身的修士。

而现在,这个几乎化成雕塑一般的存在就那么跪着,生机几乎断绝,但维拉尼亚知道对方还活着,其身上那微弱的生命光火依然在挣扎着什么,或者说渴求着什么。

固执得想得到什么答案吗?

就算死亡也想得到的答案?

维拉尼亚靠近,触碰,最后蹲下来看,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那么梦魇究竟想让她看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个梦境的用意,但她很擅长猜测梦魇的算计,她现在就在思考,就现在的局面来说,她看到什么才有利于梦魇?

维拉尼亚蹲在边上看了这个人很久很久,列举各种猜测,再一个一个否决,忽然冒出一个自己也想不到的名词:“塞西莉尔?”

话语出口她也是一惊,面前的人影毫无动静,然而就是在那一瞬间,她能感觉到冥冥中什么事物蓦地睁开了双眼——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好像牢牢地锁定了她。

……这个梦境的造梦者?

维拉尼亚看着黑袍的“苦修士”像是龟裂的石像般破碎,整个世界也随之破碎,天上地下都在纷纷扬扬地掉落飞舞着什么,像是灰烬,又像是尘埃,这所有的东西并没有攻击性,只是飘舞着朝一个特定的点飞过去,她停顿了片刻,站起身,随着那些破碎之物一起往前走,然后看到那所有的碎片在抵达某个位置之后又开始重新组合。

新的梦境出现了。

或者说,这只是一段记忆?

浑身布满荆棘的黑袍苦修士在荒野中行走,太过于虚弱无法隐藏身后的翅膀,所以可以看到,那些如锁链般的荆棘并不是缠绕在她身上的,而是自她身体中生长出来的,它穿透翅膀、刺透血肉,具备活着的特性,并且仍在生长,维拉尼亚甚至看到有一道荆棘自她的脖颈间绕过,深深地嵌进她的喉管,似乎要将她的脖子都勒断一般。

痛苦与她如影随形。

接受这个存在是复生天使塞西莉尔的认知之后,再看待眼前的所有的画面,就发现处处都是隐意,处处都叫人觉得新奇。

塞西莉尔在大地上行走,她追随着天灾的脚步而行进——与其说是她带来了那些灾难,不如说她只是在见证它们的出现。

近乎自虐一般的行为。

而每转移一个地方,她身上的荆棘就生长得更多,斑驳的翅膀完全耸拉无力,驮着背,伛偻着身体,似乎被某种沉重的压力倾轧得再不能直起身。

“你在寻求什么答案呢?”维拉尼亚跟随在她旁边,忽然福至心灵,“你在大地上寻找神的踪影吗?”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种猜测过于大胆,所以她在见到一切画面如之前那样破碎的时候,也不觉得是自己的猜测被印证了,她等待着新的梦境,然而这一次,碎片并没有组成新画面,而是极富攻击性地向外扩散,就仿佛被激怒一般放射出千万道锐光!

世界的碎裂毫无预料,就仿佛什么存在压顶,硬生生将这个梦境挤爆一样,维拉尼亚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危险感,她条件反射想避开这个争锋,忽然见到夹杂着碎片的灰雾尽头,银白色巨狼的身姿像是一闪而过。

于是她立在漩涡的中心一动不动,安心地等待着。

维拉尼亚当然不知道这时候的梦魇有多狼狈。

“我这是在帮她!!!”

渡鸦看到自己的主人一边躲避冰雪之主的攻击,一边气急败坏地怒吼:“我明明是在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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