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废土66(1 / 1)

正如黑龙所说的那样,只要祂开口就必定有能够说服维拉尼亚的理由。

维拉尼亚知道阿拜斯正注视着她们,但祂并没有给予任何不详的启示,即是证明黑龙所说的隐秘都是真的。

竟然存在上一个创世纪啊……

而且,深渊即将泛滥,按黑龙的说法,沉睡的阿拜斯可以解决深渊的危机,但是阿拜斯不会再选择进入永夜,即是说,深渊的灾难与“黑暗年代”就算没有必然的联系,也定然是其中极重要的一环,那么黑龙专门选择将阿拜斯来历道明的用意,并不仅仅是因为阿拜斯是她所关心的,更是因为祂所要做的,是绕开阿拜斯也能平息麻烦的事。

这种震撼性的讯息会打得维拉尼亚都头晕目眩也是难免的,已经超越了她的认知,颠覆了她对于这个世界对于自己的传承记忆所有的了解,也打乱了她原定好的目标——但是黑龙还真没预料到维拉尼亚的反应——她甚至只是意外了片刻就又恢复了无法揣测的平静。

要说起来,她对阿拜斯是绝对放心的,这种信任找不到来由,只能说祂本身的作为与态度就叫她确认她该信任她,就算是此刻,得知了祂的来历也好,明白祂的顾虑也好,她是不会自作主张代替对方做决定的,也不会冒出过多自以为是的表现欲来判断对方的对错,她也无需验证真假,但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这些秘密,查探与之相关的所有讯息,重新整合自己的认知,而在作出抉择之前,她必须保持绝对的理智,免得被他者牵着鼻子走。

想清楚利害关系,再面对想要震慑住她的黑龙,维拉尼亚当然放松下来,反正已经听到了这种级别的隐秘,那么再多知道点别的东西,也就无伤大雅了。

“现在我已经知道阿拜斯很重要了,”她抓着自己的白骨镰刀,平静道,“那么,你的同族,绿龙克罗斯,又扮演着怎样的身份?”

这种态度显然有些微妙的特殊,但黑龙难免精神振奋,如果她仍然拒绝问询才是应该担忧的事,既然她提起了兴趣,就说明多半她可以被说服。

“翡翠是守陵之龙,祂本身即龙墓。”黑龙沉声道,“找到祂,不仅等同找回了巨龙的所有遗产,祂身上也有着巨龙探索深渊的所有秘密。”

黑龙并没有说得很详尽,但这句话已经足够维拉尼亚分析出信息了。

陵墓,是死亡的辖地,如果借着这个特性去找的话,她确实更有可能发现绿龙的所在,再加上她与阿拜斯之间的关系,她对于深渊气息的适应程度——都是黑龙判断她可以起到用场的因素。

而且,绿龙能以自身为根基构建出正义法庭那般庞大的梦境,祂自身必然具备某种空间法则,如果说祂本身就背负着龙族亿万年的坟墓的话,这就说得通祂为何能作为正义法庭创始者中最关键的一位;同时,也正因为祂陷身深渊,所以必须构建正义法庭,试图通过那一切光明的、正义的、辉煌的、仁慈的、自由的事物为祂隔绝深渊的侵蚀!

巨龙——或者说真龙种——自大陆销声匿迹的漫长时光里,原来祂们身在深渊?

为什么?

唯一的解释是,祂们比谁都要早地觉察到黑暗年代的降临,并且确定了深渊中能找到黑暗年代的秘密,因此不惜以身犯险找寻真相,找寻能够使种族延续的方法。

维拉尼亚沉默片刻:“所以说,真龙种……只剩下你与绿龙?”

“不错。”

维拉尼亚在思考过后,仍旧拒绝:“我能理解你的焦急,但这还是不够说服我。”

她回答得很诚恳:“我以人身作为留存此世的依凭,契约桎梏了我的力量,我无法自由显现真身,也不能保证深渊的遭遇不会对我目前的状态造成颠覆性的影响,你所诉说的不足以使我冒险。”

黑龙并不恼怒,并不急躁,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祂甚至是自负地说出一句话:“我说过我能预付你所有想要的代价——至少有一点,你绝对无法拒绝。”

“哦?”

黑龙说:“你能找到祂,你也无惧深渊……助我这一回,我可以告诉你这世上另一个泰坦的下落。”

维拉尼亚本来打算带着茱莉娅小姐与瓦格里奥特慢慢发育,但没想到黑龙的出现直接将她的对立面划归成了“黑暗年代”。

她所有的理由又或者说犹豫在黑龙抛出最后的筹码时,彻底瓦解。

只能下无言的怒火在血管中奔涌,好战的热血在胸腔中蠢蠢欲动。

维拉尼亚面对能够改变诸世的大秘密时,依然能保持镇定,但黑龙仅仅一句话,仅仅一个同族可能存在的消息,已经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气血上涌,精神高度紧张,全部神经绷得像是即刻都能断裂。

虽说真正见到的同族只有托提厄希,但种族的天性实在是没有道理的事物,轻易就能冲垮所有的理智,抹除一切的思量,还持久又亢奋地汹涌着,催促着她去逼问同族的下落然后竭力杀死对方。

她强行按捺住各种疯狂的冲动,只能先答应黑龙,然后直接将祂排斥出梦境。

黑龙显然知道自己所说的那句话的杀伤力,一点都没挣扎就脱离梦境,祂不急着定下同行的计划,等的时间已经够久,不在乎再拖延一会。

维拉尼亚杀气腾腾将附近空间切得七零八碎,仍旧没有揪住梦魇的小尾巴。

这臭虫从来没有真正出现在她眼前,它的视线若有若无,好像无处不在,又仿佛只是错觉——这一回,大概是黑龙所透露的信息太过稀奇,她清晰地觉察到了窥视,但是狡猾的梦魇又一次在她追寻到其下落之前逃之夭夭。

维拉尼亚冷着脸放下白骨镰刀,本来打算借死亡的冰寒来冷静一下头脑,刚迈出一步,忽然就觉得意识坠入某个瑰丽璀璨之境。

那是覆盖着冰雪的原野,被灿烂的阳光照耀,所折射出来的炫目七彩之光,空气中悬浮着散发各种光晕的粒子,静寂如大网般笼罩着天地;明明是空无一物之地,她却有一种到处都很充实的感觉,视野中什么东西都像是“满”的、充溢的,像是堆积得密密叠叠、找不出一点缝隙的。

纯粹的冰雪魔力,但维拉尼亚第一时间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

她立在片刻,轻声唤道:“阿拜斯?”

白昼忽然之间变作了漆夜,黑暗瞬间遮蔽了所有的光彩,这是至深至沉、浓郁到像是会凝结成块般的黑暗,别说是星光了,连任何光亮都会为其我悄无声息吞噬——但这黑暗并没有带给她恐怖之感——似乎是一片羽毛拂过眼前,她的双眼不由自主闭上,就像是有什么在殷切地告诫她,不要张开眼睛。

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身在一个环抱中,四面八方的黑暗都在托举她,拥抱她,给予她关怀与保护。

“阿拜斯?”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那些基于天性而生出的愤怒与失智都好像透过全身的毛孔流逝出去,她的心神被稀释了负面情绪之后变得澄澈又宁静。

她懒洋洋地漂浮在这个怀抱中,觉得有种无穷的安全感环绕着自己。

但她又非乖乖听从指示的存在,毫无预料就睁开眼,反手一揽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揽住一团空气,心下的错落只有一瞬——大概此间的主人已经觉察到她微妙的失落,于是黑暗立马凝就了形态——她跌入一团柔软熟悉的东西之中,触感带着凉意,是那种能够渗透进灵魂的感觉。

她靠在祂身上,极其安宁,甚至连了解更多隐秘的迫切感都消退了。

不知道这样相互依靠了多久,她慢慢说道:“我并没有对于永恒的期盼,阿拜斯……如果天地终要灭亡,一切都将在黑暗中陨灭的话,那我也无所谓挣扎。”

“我喜欢你,也说不出为什么,大概是对于‘永恒’的事物会觉得憧憬向往的那种喜欢,又或者是因为你对我来说强大又无害,我永远都不用担心你会对我不利……”她微笑着,“如果你能够跨越黑暗年代继续到下一个创世纪,而我终将陨灭于此的话,那我也不会为此遗憾。”

“请不必顾及我,我的诉求并不在于永世长存。”

“我虽为泰坦,却也感受不到诸世对我有何等宠爱之处,自我有记忆起,就在无穷无尽的虚无的时空罅隙间漂流,只有传承记忆予我的一线光彩;得到死神之力,与足以承载代价的人类签订契约,都已经是意外之喜,进入梦境、遇到你就更不用说了——我愿意将此归类为喜爱,就像这个世界所有生灵向自己所珍爱的事物表达的那种感情,并且这种情感正在与日俱增,若是能够与你在一起我会很欢喜,但我也有我要去做的事,也有自己要走的命运,虽然我已经清晰地看到了结果,但是就这么走下去、我觉得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维拉尼亚的话说得很随意,并不经心,想到哪就说什么了,还说得很开心。

然后她又感觉到什么东西蒙住了自己的眼,她就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光是一下子迸发出来的。

刚才是深沉得不容纳任何光亮的黑暗,现在又是闪耀到近乎刺破眼球的眩光——就算是闭着眼,都能感觉到一切似乎都被光线撕裂。

她在坠落,像是在被光撕开的裂隙中坠落,感知能触碰到不详的东西,有什么可怖的森寒的乃至是扭曲的事物蠕动着包裹过来,但因为她周身环绕着纯粹的冰雪,又不能靠近。

她不知道自己坠落到了什么地方,但当眼前展开了一副画卷的时候,她陡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深渊——或者说深渊的梦境。

深渊也会做梦。

深渊是活的,大概也属于生灵的范畴,它虽然没有思维,但它有本能,那些因之而生的生命气息也萦回在无意识海洋之中,构造出了它的“梦境”。

非此世之物,只有在深渊中能够展开,维拉尼亚忽然有了这种明悟。

阿拜斯正在将祂关于彼世的记忆展现给她看。

她可以借此窥探到上一个“黑暗年代”的很多讯息。

但那不是重点!

原来阿拜斯是曾有过人形之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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