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忽然想起,在刚刚离开天悲谷,与傅灵均来到乾坤域的时候,茶楼里正好说起广陵府的大魔头傅声破开封印逃。
除了说傅灵均坏话的,有说傅灵均的父亲,傅月白坏话的。
原话姜糖记不太清,但依稀记得那些人说,傅月白曾经也是同江长远齐名的天骄人物,早年与江长远交好,且都是端方君子,六合内流传的美名数也数不清。后来江长远先行突破圣者境,傅月白心嫉妒,渐渐地,就和江长远疏远。
曾经只是觉得,那些人背后说别人坏话素质差,而今回想起来,却发现个值得深究的地方。
为何傅月白与江长远疏远的节点,恰好就是江长远突破圣者境之后?
广陵府傅家直系弟子,来伴有本源灵火,以护神魂无恙。傅月白只要踏踏实实修炼,突破圣者境是迟早的,何须去嫉妒个需要费劲千辛万苦才能破魔的人?
这句话从根本上就存在悖论,可是却没有人怀疑哪怕丁点吗?
水镜中的画面开始闪烁,好像变得太稳定。
江长远扭曲的脸将原来的骨仙风全然撕成碎片。苍白的手猛地掐向跪在一旁的齐夜,用力将人提起来,好像是要将的脖子掐断一般用力。
“干净,干净!”江长远眸子里的血丝越来越多,“我说过多少次了,拿这种脏东西回来糊弄我,你是不想活吗?!”
齐夜整个人被江长远举在半空中,脸色因窒息而憋成猪肝色,双目凸出,浑身抽搐,哪里能回话,几乎下刻就要归西。
双腿在空中瞪了好几下,下比下无力。
“额……”齐夜以为自己会死。
可是他没有死,江长远的手突然一松,齐夜哐当声砸在了地上。
齐夜在地上濒死一般地抽搐好几下,喉头才发出一像是哭的粗喘,两只手捂在脖颈处,整个人蜷缩起来。
“饶……饶命……”嘶哑的声音里满是对死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求。
疯魔中的江长远好像回些神志。边喘息一边怒喝:“你够!淮守心近来已经找到了好几处我们搜集阴魂的地方,杀,要找谁来代替?”
而后他的眉毛挑,语气变得桀骜:“你是乾坤域的域主,六合内都敬你声道修圣尊么?就这么个连师都不是的东西,要留着当块宝吗?”
江长远的表情变得很难看。抿了抿唇:“宋永峥死了,齐元朗也死了,你让我如何在短时间内寻到合适的人!你难道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身体里藏着个需要时时喂养的心魔吗?”
的说话声一顿,而后嗤笑声:“心魔?当年靠着我提升修炼速度的是你?翅膀硬了便要将我脚踢开,哪有那么好的!这么多年了,连具像样的身体都弄到吗?”
眼看着江长远就要和自己吵得可开交,远远却有脚步声传来。
江长远撤去小院外的结界,只听门口来人停住,轻轻扣了三下门。
“长远,你好吗?”
是燕从西的声音。
耀武扬威的心魔刚想要开口,那张狰狞的脸上快速换了好几个诡异的表情,最后江长远深深吸了口气,额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冷汗。
开口,是江长远向来温和的声音:“无妨。”
只是这次,声音里带着些颤抖。
燕从西听出了江长远声音里的虚弱,焦急道:“你要逞强,三雷刑并不好受,让我来帮你吧。”
屋内静默会。
“用,我调息片刻便好。”江长远胸膛快速起伏好几下,而后终于将心头那股杀意压下来,“用担心我。”
江长远愿让靠近,燕从西在门口站许久,最后只是在地上放了个白玉瓶:“你记得吃。”
燕从西离开后,江长远有些脱力地靠在椅背上。睁着眼睛呆呆地坐几秒,那种令他疯狂的躁动终于慢慢褪去。
空气里弥漫着十分浅淡的香味。
江长远在受了三雷刑后心魔渐渐压抑住,齐夜进来时他只想赶紧服下阴魂压制住那种躁动。可是当现在他回过神来,那浅淡的香味便变得十分突兀,让满头是汗的江长远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躺在地上的齐夜。
靠近,那股浅淡的气味挂在他的衣服上。
江长远的眼神从疑惑到惊诧,而后神色大变!
几乎是下刻瞬间,傅灵均手中的水镜倏地破裂开来,股强劲的灵魂之力顺着破裂的水镜朝着傅灵均射过来,强劲的风几乎擦着的脸颊而过,苍白的面颊上瞬间多猩红的口子,发丝也被削些许下来,轻轻地飘散在空中。
那道口子极深。
开始只是轻轻的划开,剩余的灵魂之力却慢慢渗入伤口,将血肉划得更深。
姜糖没想到江长远竟然能够透过傅灵均留下的法术反追踪而来,而且会在傅灵均脸上留下那么深的伤痕。开始只是有点心疼,可是那到口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越变越深,像是要刻入骨头里那般,吓得姜糖整个人慌得行,伸手想去摸,可是又怕自己手干净,而且身上没什么药,能帮傅灵均治疗。
因傅灵均肤色特别白皙的缘故,受伤以后看着也格外吓人。的伤势不容易愈合,血从破开的伤口里大颗大颗的溢出,顺着脸颊滴落下来,直流到了脖颈处,隐入了衣服里。
滴答,滴答,血珠凝成血流。
傅灵均早已料到自己的手段会被识破。
利用这次雷刑激起江长远的心魔,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罢了。
路上拼凑起的碎片背后是令人作呕的真相,收获倒是比原本设想的要大一些。
只是眼前的少年又要哭了。
,是要哭了,是已经哭了。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止盛放着乾坤域天幕中盛放的绚烂焰火,有如星子般璀璨而灵动的水光。
“怎么?”看着姜糖眼睛里的水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苍白的指尖上带着血。
是红色的。
是他见过无数次的模样。
姜糖胡乱地来他身上摸索着,拿着的手去摸他的纳海珠:“药,好多,血。”
傅灵均低下头,看着那只握住自己的小手,抬头再见姜糖。
“疼。”说。
可是拽着自己的那只手死也放:“药,给我,药!”
说话的音量还大了许多。
傅灵均的纳海珠内有很多东西,杀人的刀剑,护身的法器,灵石,贵重的珠宝,姜糖穿的衣服……却独独没有药。
看着姜糖的眼神,突然有些心虚。抿了抿唇:“没有。”
姜糖顺势要来亲的脸,被傅灵均眼疾手快地拦下。
“那就,去买!”姜糖也想看烟花了,拽着傅灵均的手就要往下跳。山海阁足足高九层,也知道出了什么力气,险些就将傅灵均真的拽动了。
傅灵均怕姜糖真的从楼上跳下去,搂着汇入了人群。
于是今夜的乾坤域内,出现两位合时宜的客人。
个满脸血看上去很是恐怖,另一个拿着钱挥金如土,从长街的这头走到了那头,就为买一盒最好的外敷膏药。
买到的时候,姜糖在生气。手里拿着个白瓷做的盒子,擦干净手蘸着药膏来抹傅灵均脸上的伤口,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那口子却像是没有愈合的功能一样,滴滴答答淌着血,淌得姜糖心里难受极。
厚厚的药膏抹上去,血液很快浸湿了药,再次流下来。
少年的眼睛里多丝水光。
又蘸了药膏来涂,次不行就两次,两次行三次,盒药膏都快被涂完,那道口子才勉强止住了血。
姜糖的手指颤了颤。
而后扁扁嘴,瞪了傅灵均眼:“疼死你,算!”
说完把那盒药膏甩到了傅灵均的怀里扭过头,白色的膏体溅在了傅灵均黑色的衣服上,星星点点,片狼藉。
傅灵均眨了眨眼。
少年在生气。
可是他分明看到,的灵魂泛着忧郁的灰蓝色。
在难过,因为他受伤而难过。
傅灵均是不会痛的恶鬼,背负着血海一样深沉的苦痛,从来没有人会在意他疼不疼。
面颊上的伤口没有愈合,可是药膏冰冰凉凉的药力慢慢发挥了作用,让那种火热的疼痛消退些。
姜糖个人背着傅灵均,过好一会,气势汹汹地说:“以后,要买,很多,药!”
半晌,后面传来了声“嗯”。
“受伤,定,要涂!”又说。
“嗯。”
姜糖低气压地在那里坐会,而后衣角突然被拽了拽。
回头。
然后手被人牵住。
“疼。”傅灵均说。
姜糖的心下子就软。
回头看傅灵均眼,整个人和刺豚似的气鼓鼓。
然后靠近,吹了吹他脸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