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总结大会不出意外的被年级组点名批评。宋时琛已经佛了，毕竟上午被曹世文喊去谈话三次，再说，孩子们都已经保证下次一定考好，继续骂就不人道了。
与之相对的周睿轩所在的十四班这次成绩特别好，年级组为了激励各班班主任带头积极性，给他发了五百块钱做奖励。一般来说这钱要不就是自己拿着，要不就是充公当班费。但是周睿轩不同，学史者义薄云天，他嚷嚷着说这周工作结束了要请大家吃饭。
“你去吗？”顾一舟瞥了一眼乱哄哄的环境，压低声音问。不等宋时琛回答，又继续道：“我不大想去，人好多，去了又要喝酒。”
宋时琛觉得英雄所见略同，但又想起顾一舟刚来时的迎新会，转了下手中笔笑道：“我觉得你还挺乐在其中的。”
“那次那我要是不喝酒有别的办法嘛，我也不敢扫了他们的兴，毕竟我是新来的。”顾一舟撇撇嘴，用手去拽宋时琛的袖子，把袖口都给揉皱了，巴巴来一句：“不过还好有宋老师陪着我！”
宋时琛看他这样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刚来学校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引以为傲的理想碎的四分五裂，和爸妈闹掰，何之骏要去外地演出，异地恋的开端。那个时候宋时琛其实特别希望有一个人能出现拉自己一把，哪怕就只是把自己从无法抑制的下沉中稍微拽一拽。
不过现在也好，虽然自己估计是拽不出去了，但至少能推顾一舟一把。
“实在不想去的话到时候就找个借口搪塞一下。周老师不会说什么的。”宋时琛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是不是太不给周睿轩面子了，况且这么带坏年轻老师，好像也不怎么好。
然而顾一舟丝毫没有宋时琛的担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那你也干脆别去了吧，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吃老友记好了，我喜欢他家的鱼。”
宋时琛：“……陆夷这边有老友记？”
顾一舟一副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就在三岔路口，不过那个门很隐蔽，我也是毕业的时候知道的。”
明明自己呆在这里的时间比较长，到头来却需要顾一舟给自己做向导，这种感觉还真是新奇。宋时琛心想，不过也确实好久没吃过老友记了，去年好像他还发朋友圈艾特林澈言感叹过这件事。
“请客你估计是请不了了，这周周末要组织团建。”
曹世文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宋时琛的思绪，抬头，发现顾一舟皱眉看向声音的来源，腮帮子处微微鼓起，像是咬着犬齿隐忍着些什么。
但也就是一瞬，快到宋时琛以为自己眼花。只听顾一舟小声叹了口气，无不悲伤道：“看样子只能等下次放假才能吃鱼了。”
原来是在气吃不到鱼么？
“团建？什么团建，我怎么没收到消息？老曹你是不是骗我？”周睿轩顿时不干了，拿起茶缸子喝了口水，“往年别的班庆祝都没事，怎么一到我这就要团建？”
“说是为了促进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培养班级荣誉，以及增强团结精神的有效发挥，这是校长刚批的，我才开完会回来接着给你们开期中大会。名额给高一了，说是让我们去爬梅香山。”
曹世文看上去倒是有些兴奋，朝周睿轩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觉得就挺好的，你问问小顾，他上高一是不是特别枯燥无味，还没进入高三就和高三学生一样苦逼，不然也太惨了。”
突然被点名的顾一舟：“……”他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校长如果不占用周末，直接在正常上课的时候搞团建，也许学生会更高兴。”
这话正中红心，一下子道出了所有老师的心声。宋时琛没想到顾一舟会这么刚，差点没笑出来。
“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曹世文摸了摸已经见秃的脑门，“但这也没办法，上课时间还是得保证，不然怎么和兄弟学校肩并肩再压他们一头？”
顾一舟没说话了，只有一搭没一搭的玩儿着手里的笔。
“科任老师选择性报名，班主任必须参加。晚一点各班班主任把名单整理出来给我。学生非特殊情况不许请假。各班今天开班会记得说一声。”曹世文见没人理他，也有些尴尬，“好了，散会散会！”
出了办公室，已经是吃晚饭的点了。脚踩着枯枝树叶咯吱响，一路上大伙儿都在讨论秋游团建的事情。科任老师大多都是决定双休回家睡大觉，而班主任则是愁眉苦脸，毕竟自己带的班，总不能让孩子们自己去山上耍。
宋时琛倒是觉得还好，他在陆夷住了这些年，梅香山还没有机会去过。他大学的时候虽然是学的设计，但也辅修了地理科学。当时自己的梦想还是一边做设计一边周游世界。谁能想到后来会遇见那些变故。
“我不想吃食堂。”
就要上楼梯的时候，顾一舟忽然扯住了他的袖子，声音压的很低，听起来委委屈屈。
宋时琛忽然发现这人自打出办公室之后就一直没说过话，看样子是一直闹别扭闹到了现在。
“那你想吃什么？”宋时琛偏头看他。
“我脚疼。”顾一舟继续道：“我被气饱了，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去！”
宋时琛无奈，毕竟不能把他一个人扔这自去食堂，“能坚持到回宿吗？或者我找王老师借车？”
顾一舟气鼓鼓地表示自己走。
然而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宋时琛还是拦了一辆出租车。
顾一舟：“走过去也就五六分钟的距离，打车是不是太……”
“师傅，去三岔路口老友记。”宋时琛上车看着车门外的顾一舟，“怎么，不去？”
顾一舟：“！！！去去去！”
其实宋时琛也说不上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举动，毕竟晚上还有晚自习，而去老友记吃包括等的时间来回得一两个小时，会变得很赶。但是看见顾一舟这个样子又总会觉得不忍心。
可能是因为自己太久没吃了，其实也想念这个味道了吧。他想。
“老师，你，你是不是觉得有时候会觉得我特别无理取闹？”
两边的建筑朝身后移去，越来越快，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剪影。车厢挡住了喧嚣吵闹与寒风咧咧，温柔，安静。
衣摆被人轻轻拽在手里，宋时琛发现顾一舟很喜欢拽人衣。袖口，帽子，还有衣摆，几乎全都被他□□过。
“脚不痛了？”宋时琛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目光落到他大冬天非得露出来的一小截儿脚踝上。顾一舟的腿很细，但却很有力量，这样看去正好能清晰看到突出的脚踝骨，一点也不红肿。只是有些发青，应该是冻了的。
顾一舟随着他的目光过去，一愣，讪讪松了手，仍狡辩道：“它只是表面好了，内里还疼着呢！”
宋时琛：“嗯。”
他也懒得和小孩儿争辩什么，反正小孩儿要吃鱼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说真的呢！没和你开玩笑！”顾一舟看上去很是严肃，不等宋时琛做出反应，一把拽住他的手就朝他脚踝处放去。掌心碰到脚踝的那瞬，几乎条件反射的，宋时琛抽回了手，心猛地跳了起来，无法抑制。
“碰到没有，那一块还是肿的！”顾一舟面色如常喋喋不休。
宋时琛别过头，深吸了一口气，甚至有一瞬间想问顾一舟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但当对上顾一舟那双纯粹干净的眼睛时，话又说不出来了。
三岔路口离学校不是很远，为了表示自己是真的脚痛，顾一舟下车就把宋时琛当做人形拐杖，甚至比跑完三千米之后痛的还要夸张。
“老友记的菜大多都比较辛辣，你要真痛的很厉害，我们还是回学校小食堂喝冬瓜排骨汤吧。”好不容易找了间空桌子坐好，宋时琛看着菜单下了结论。
顾一舟：“！！！这叫以毒攻毒，我要吃口水鱼！”
“酸菜鱼吧，鱼的辣味淡一点。”宋时琛转着手里的铅笔，“还点一个素菜好了。”
“我要口水鱼！”
宋时琛对顾一舟的哀嚎充耳不闻，“再来个时令蔬菜。”
“我要口水鱼！”
宋时琛看着旁边一脸为难的服务员，笑了笑，就要把菜单递过去。
“好了，我脚不痛了，我骗你的！”顾一舟妥协了，一把把菜单抢了过来，却发现宋时琛勾选的居然是口水鱼。
顾一舟：“……”
宋时琛手撑着下巴看着他，“不痛了？”
顾一舟乖乖把菜单给了服务员，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啊！”服务员笑着道：“等着，十分钟就……”
“不是兄弟。”顾一舟打断了服务员，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头埋在臂弯里。
“不是兄弟是什么？你们男孩子好朋友也算是好兄弟吧？”服务员道，难得的多了几分耐心与好奇。
宋时琛有些无奈，“他曾经是我的……”
“反正不是兄弟！”顾一舟打断了宋时琛。
宋时琛只当他闹脾气，只好朝服务员抱歉的笑了笑。那服务员是一个小姐姐，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朝宋时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