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山连夜写好了书信,熬到天色微微发亮,便梳洗穿衣,去了后院,在井中摄出那颗神桃来,而后又去往竹熊精的住处。
从鼠相小太岁的背上拔出玄英灵剑,又将神桃还给了他,陈义山幽幽说道:“我已经见过你家杨元帅和殷元帅了,流年册的事情不用你再操心了。走吧,回去之后,见到两位大太岁时,替陈某向他们问好。”
鼠相小太岁抱住桃,忍着痛,满脸的怨毒之色,恨恨说道:“放心吧!你陈大仙的好处,我铭记在心,绝不敢忘呐!等回到太岁神部之后,我也会一字不漏,如实禀告给我家殷元帅的!”
陈义山心情正处不佳,而听他语带威胁,不仅愠怒,喝骂道:“滚!”
竹熊精也骂道:“再多絮叨一个字就赏你一耳刮子!”
鼠相小太岁狼狈逃窜。
……
“主人,这个,这个叶宗主,真对你下那种毒了?”
“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便少问为妙。”
陈义山一个眼神扫过来,竹熊精立刻吓得噤声。
他看出来陈义山跟以往有些不大一样了,哪里还敢多问,更不敢贫嘴。
陈义山回到厅堂,叫来府中管事的大丫鬟阿彩,吩咐道:“你去把怀阳、百花仙子、雨晴还有阿螭、无垢都叫来此地见我。”
“是,公子。”
他夜里已经想好了,以后无论怎样,女弟子的宿屋都一概不去,最好是连靠近都不要靠近!
趁着阿彩去叫他们的时候,陈义山焚香于炉,施展神谕术,把自己为“十六煞星”讨要正神敕封的消息发散给各路大神,言语中意无非是请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予以关照。
京师首座大城隍立时便有回香返来,继而是大内各宫、殿、苑、阁、楼之首席正神,随后是大河神,继而是中岳神君等。
当然全都卖他的面子,不会在此事上表示反对。
老龙的回香最迟,当陈义山收到的时候,怀阳公主、百花仙子、无垢道长、阿螭、雨晴就都陆陆续续的到了。
“参见掌教仙师。”
百花仙子、无垢道长以及阿螭的态度向来都很恭敬,只是今日见礼的时候,神色都有些不大自然。
尤其是百花仙子和阿螭,见礼过后又都偷偷打量陈义山,似乎是替他担忧,又替他尴尬。
“见过小师祖……”雨晴声调闷闷的,眼圈红红的,已不复往日活泼的模样,大约是夜里哭过很久,还在为叶南星的事情伤心吧。
“恩公师父好。”怀阳公主年幼,并且心大,倒是不怎么把夜里的事情看得太重,寒暄了一句,便自顾自的往椅子上去坐。
陈义山瞥见,便冷冷说道:“怀阳,你站好了。”
怀阳公主一愣,站住问道:“怎么了,恩公师父?”
“掌教仙师面前,几个宗主跟前,不可如此随意。”
陈义山本是大度之人,对亲近者向来是没有什么脾气的,也不会发性子,而今想要刻意装的严厉,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首要一点,他便不敢去看弟子们的脸,更不敢直视她们的眼,唯恐四目相对之下,心就软了。
所以他低着头,根本不看众弟子,手里捧着茶碗,只盯着汤里的茶叶,淡淡说道:“麻衣门下四宗,妖仙、神仙、玄门的宗主都到了,人仙一宗以后暂由雨晴代管——”
雨晴一愣,抬起头来就准备说话,陈义山看也不看的摆了摆手,道:“掌教仙师说话的时候,谁也不许打断!”
此话一出,厅内的一干弟子们尽皆愕然!
因为陈义山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这么重的话。
今天是怎么了?
先是责了怀阳,又教训了雨晴,掌教仙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时间,众弟子们噤若寒蝉,偌大的厅堂之内静寂无声,针落可闻。/p
“雨晴自打下山之后,进步极快,修为已经快要到归海阶段了,暂时代管人仙宗,传授林、苍、怀诸门人仙法,已是绰绰有余。”
陈义山不容置疑的定下了这个基调,又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接下来要讲的话,你们各宗宗主都记好了,回去之后也要传达给每一个门人:自今日起,但凡是我麻衣门下的弟子,见了我,都须称我为‘掌教仙师’,不可再乱七八糟的喊什么‘小师祖’、“公子”、‘恩公’、‘老师’等……老莫因是坐骑,独他可以称我‘主人’;府中的仆从丫鬟不是我的弟子,可以称我为‘公子’,你们却不能例外,记住了么?”
“记,记住了!”
众弟子的脸色再度变化。
尤其是怀阳公主和雨晴,她们两个直觉感受是陈义山在责斥她俩,又慌又委屈。
“还有,以后不许擅入我宿屋之内,有事通禀的话,在外叩门。记住了么?”
“记住了!”
“阿螭、无垢和怀阳留下,其余的都可以退下了。”
“是!”
待百花仙子和雨晴走后,陈义山很觉心累,他一直都不是那种喜欢条条框框的人,而今只定了两个规矩,就觉得烦躁不已,不想再定了。
他伸手戳了戳案上的笔墨纸砚,说道:“怀阳,我有事要请你父皇帮忙,以你的名义去封信吧。信的内容我已经写好了,你照着抄录一遍就成。”
怀阳公主小心翼翼的瞥了陈义山一眼,道:“是。”
陈义山又吩咐道:“阿螭,你代我去京师一趟,将我和怀阳的书信送给一个叫袁贞袁端方的人。你不认识他,无垢认识,你们同去吧。”
“是!”阿螭和无垢道长一起答应。
按说跑腿送信这种事情,叫百花仙子或者蓝羽去是最合适的,因为她俩的速度在麻衣仙派之中算是第一第二快,但是她俩却又跟袁贞不熟,须得带上无垢。
但一涉及到带人飞行的话,百花仙子和蓝羽又都不方便了,总不至于背着无垢去。
唯独阿螭是真龙,飞速本就不慢,龙爪更能缚人,抓起无垢道长来回于京师、颍川两地,轻松且快捷,所以陈义山便派他们去了。
……
一切安排停当,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陈义山揉了揉脑袋,心中暗暗忖道:“如此行事着实是累啊,早知便不做什么掌教仙师,开宗立派了。”
忽觉门口异动,陈义山抬眼一看,见是雨晴,束着劲装,背着个包裹,负好了剑,还拿着一柄拂尘,幽怨的站在厅外看他。
陈义山心中一惊,待要起身,忽然又想到自己得拿架子,便端坐不动,问道:“你干什么?”
雨晴忿忿说道:“弟子向小——向掌教仙师辞行!”
说罢,雨晴扭头就走。
陈义山顿时急了,也不拿架子了,三步并作两步跳出厅门,叫道:“小妮子你给我站住!”
雨晴既不站住,也不回话,御起飞剑,就跳了上去。
陈义山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抢上前去,他一把扯住雨晴的手,生生把她从仙剑上拽了下来,道:“胡闹!”
雨晴一落地,便“哇”的一声扑入陈义山怀里痛哭起来,边哭边捶打他的胸膛:“你不要师父了,也不要我了,呜呜~~你变得绝情了,那我也不要你了,呜呜~~”
陈义山本来是下定决心不再跟任何女弟子有任何亲昵的举动,可是如今雨晴就缩在他的怀中,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还都抹在了他身上。
他想硬一下心肠,把雨晴给推开,但秉性使然,却又如何能做得到?
于是,这严师只不过装了半个时辰便全然破功。
陈义山叹息了一声,伸手轻轻拍打着雨晴的后背,柔声问道:“你哭什么?我怎么绝情了?又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