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晴空万里,京城承宣门外往东两百多里,一大群车马正浩浩荡荡地朝东炉山前进,长长的车队全部都用黑布盖着,谁都看不到马车上驮的是什么东西。
而东炉山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重兵把守,不知情还道以为准备又外敌入侵,而重兵之上,却是一片歌舞升平。
一身戎装的璟王在左右大臣的簇拥下显得兴致高昂,红光满面。年近四十,却顶着一个多大的酒囊肚,平白老了五六岁,尤其是站在一群身姿矫健的年轻士兵身边,更显得臃肿笨重。然而偏偏长了一张白净的脸,虽眼神浑浊,奈何趁着他这张脸也不算太差。一边听着众臣在耳边吹捧,眼睛却瞄向不远处端着果盘往帐内的宫女,若不是侍卫在身旁提醒,估计他都忍不住跟着往回走。
璟王回神瞄到躲在人群中的朱明韫,立刻伸手招他上前,大为嘉奖:“哈哈哈,今日真是个好日子,没想到连朱少庄主都能大驾光临,实在是太赏面了。”众人闻言都暗暗吃惊,没想到身边默不吭声的年轻人竟然会是万顺庄的少庄主,璟王还对他如此客气,莫非先前传出朱家惹得龙颜大怒另有隐情。
朱明韫谦逊地给璟王做了个大礼,露出矜持礼貌的微笑,不亢不卑地回答:“王爷说的哪里话,草民能受邀来参加这次盛会,是草民荣幸之至,怎敢提大驾二字。”
璟王眼神打量着朱明韫的恭谨有礼,心里颇为赞赏,口气故作责备,却笑着道:“欸,你这话就见外了,虽说父皇听了谗言,说万顺庄和幽冥勾结,我可是相信你们的清白。”璟王这一番话表明了立场,却也让不少人倒抽一口冷气。
朱明韫的嫡亲大姨,也正是当今皇帝的淑妃。不久前才在宫中病故。知情人都清楚,其实是淑妃探亲回宫路上被幽冥所劫,却毫无伤地送回宫里,皇帝起了疑心。不但赐死淑妃,还摘了万顺庄世代皇商的头衔。而且朱家就被软禁在京城里,各城的钱庄似乎也被官府看管起来,谁都以为朱家就此败落了。没想到朱明韫会受邀来参加璟王的狩猎会,而且还收到璟王如此器重。在场有些眼色机警的,已经开始动脑筋了。
皇帝总共有八个儿子,除了最小的儿子因为生母卑微迟迟未受封外,其他七个儿子中还留在皇帝身边只有太子和排行第二的璟王。太子软禁东宫多年,未闻音讯,而璟王自求进京承恩膝下,颇得皇帝赞赏。虽说璟王本事最差,为人又昏庸无能,可到底是最有可能的继承人选,谁不小心巴结着。
若朱明韫攀上璟王大腿。那将来璟王登基,万顺庄想要东山再起,简直易如反掌。
朱明韫却只保持矜持的微笑,客气地捧了一句:“王爷深明大义,明察秋毫!”
“呵呵,不过皇商这名头撤了也好,这么多年也压得你们够呛了。特别是你那如花似玉的妹妹,若是此时进宫,可就遭罪了。”璟王挑了挑眉,对朱明韫示了个眼色。“对了,她今年也不小了吧。”
“今年二九。”朱明韫笑容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很快就恢复平静。
“二九正当时啊。哈哈哈哈。”众人毫不知情,只附和着璟王纵声大笑起来。
朱明韫强忍着内心的怒火,瞧见顾连昭跟兵马司的人站在一起,瞥见璟王已经转而跟其他说话,朱明韫大步朝顾连昭走来,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顾佥事,没想到你也来参加这次盛会,对了,我差点忘记你可是璟王跟前的红人。”
同样没料到朱明韫会参加这次狩猎会,顾连昭先是一愣,随后想到他那日故意诱自己动怒,险些伤了苒苒,火气顿时就冒起来,恶狠狠地说道:“姓朱的,别得意太早,这次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狩猎会,顾名思义就是比赛谁捕捉的猎物最多,最稀少,那人便是获胜者。往年都是皇帝亲自带人前来,不过今年因淑妃一事,病卧在床,连早朝都推了好几次,更别说出门狩猎了。璟王便求了情,带头率领众臣前来秋巡狩猎,只不过璟王带的多是自己的亲信和朝上中立的大臣,所以整个狩猎会上显得其乐融融。
每一年在狩猎会上获胜的人通常都会得到皇帝额外的奖赏,虽然这次皇帝没来,但仍不少人想在璟王面前大显身手。
众人个个戎装披甲,精神抖擞,纷纷私下议论着这次会捕猎到什么,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咦,怎么这么多囚犯?”
听着惊呼,所有人的目光朝前方望去,七八辆罩着黑布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罩在车上的黑布一掀开,别关在笼子的人立刻蜷缩地抱成一团,好像恶鬼见光似的,个个抱着瑟瑟抖。每辆马车前都有几名狱卒,打开笼子,把车上的人吆喝下来,逼迫他们向着璟王方向跪成一排。
璟王看着身着死囚服的囚犯们都安静地跪在那里,满意地点头微笑,回神对旁边喳喳疑惑的大臣解释:“对了,忘了跟你们说,这次狩猎就不放生飞禽猛兽了。父皇最近身体欠安,本想启奏大赦天下,奈何被翰林院那几个老骨头被驳回来了。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强求,我就跟刑部那边商量了一下,把这些死囚都放出来。给他们五日时间,若五日内他们能逃得过追捕就给放他们一条生路,否则捉住便立刻回来行刑。”
这可把不少人给吓到了,以前狩猎的飞禽走兽多是被驯养过,基本上就算捉不到也不用担心有生命危险。然而这次却要狩猎死囚,别说他们有手有脚还有脑子,万一碰上哪个穷凶极恶的,被反过来攻击,那小命可就不保了。
就连顾连昭也都暗暗吃惊,他从未听姚家提起璟王要拿死囚当猎物的事,璟王如此决定,想必宫里也未曾知晓。他如此狂妄而残忍的行为,难道不怕皇帝怪罪吗?
跟在璟王身边的王府总管见众人面色忧忧,先前昂扬的斗志瞬间熄灭,璟王也显得有些不悦,他站出来解围:“诸位放心,整座山都围起来了,他们是逃不出去的,而且山上也有士兵暗哨,倘若他们敢反抗,暗哨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可他们都是人啊!”不知谁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哼,他们可都是死囚,本该秋后论斩,本王如今给他们机会,也算是为父皇积德!”璟王脸上露出忿然之色,扫向方才抱怨的方向,“你们平时个个都自称有天大的本事,武艺群,现在就看看你们能不能把他们捉拿回来了。”
有个狗腿的官员走出来,谄媚地问道:“回王爷,万一不小心杀了他们怎么办?”
璟王扬眉,轻蔑地说道:“杀了便杀了,反正他们都是该死之人,若能活捉,本王每人赏五百金!”
“遵命!”听到杀死人也不要紧,活捉得到还能有赏钱,刚刚因良心压抑的斗志再次激昂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