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谣淡褐色的瞳孔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以往她完成任务时,脱离世界都是用的死遁,没想到这次竟然翻车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去面对他们,但事到如今,已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一辆装潢十分华贵的轿撵停在了林府前,不一会儿,从车轿里下来了一个体态雍容的妇人。
妇人穿着一身青珀色云锦,发饰繁簇,配金戴玉,身上的东西没有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此人正是林夫人刘妤妙,然而此时她的面色却隐隐有些凝重。
“夫人,你可算回来了,我跟您说,顾湘思那个贱……”
刘妤妙蹙眉不悦地打断陈嬷嬷的话,“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我现在没工夫听,老爷现在在哪里?”
“老爷在书房,夫人,可是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刘妤妙这刚从长公主那里回来,神情就不对劲了,一定是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老爷!”刘妤妙一进书房便一把将林晋手里的书夺过去,尖声骂道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看书?!这事你若是再不管,明日我的妍儿可就要没了!”
林晋一脸莫名,“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今日不是去见长公主了吗?这……这里头有妍儿什么事啊?”
刘妤妙冷哼一声,一屁股坐下来恨恨说:“好在我今日进了一趟宫,否则妍儿就要不明不白地嫁进那吃人的慎王府了!”
慎、慎王府?!
林晋大骇,慎王在邑国可是凶名外传,出了名的冷戾嗜血,但凡他打的仗,那必是血染山河,尸骸遍野,俘虏的下场也都很惨,据传其人在那事儿上还有一些怪癖,听说一些被送进慎王府的女人,大多都是被慎王活活给折磨死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晋拍案而起,他越想后背越是发凉,若是他娇生生的妍儿被送进了慎王府,哪里还有命活?
刘妤妙将今日长公主的话大致说了一遍。
“明日皇上便要赐婚了,老爷,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若是妍儿出了什么事,那我也不活了!”刘妤妙以巾帕掩面大哭着说道。
林晋怔怔坐下来,面如土色,这桩婚事若是定下来,无疑是毫无征兆地在林家头上悬了一把虎铡刀。
林家表面看着风光,但已经被君王忌惮多年,此次赐婚,外人眼中怕觉得是强权联姻,可实际不过是那位对他们林家的无声震慑。
刘妤妙见林晋这六神无主的样子,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然而她忽然想到什么,脑海里出现一道消瘦干枯的身影,她眼睛微眯,阴恻恻道:“如果老爷实在没法子,我倒想出一个不错的法子。”
“什、什么法子?”林晋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望过去。
“妍儿自小病弱,好在这几年我将她保护的不错,鲜少让她示于人前,除了府里的人,外人几乎不知道妍儿的真实样貌,我们何不利用这一点,来个李代桃僵,将妍儿从那火坑里刨出来呢?”刘妤妙越说越觉得此计绝佳,眼中都绽出神光来。
林晋听罢却慌忙摆手道:“这……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若是稍有差池,一个不慎,恐怕林家完矣。
刘妤妙愤恨地盯着林晋,咬牙切齿道:“难道老爷就忍心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妍儿跳入慎王府的那个火坑?!恐怕明日老爷收到的是婚书,后日老爷要收的就是讣文了!”
林晋听到“讣文”二字混浊的瞳孔骤缩,面上闪过一丝动摇。
“我的妍儿才十五岁……连一只秋虫都能将她吓着的孩子,怎么受得了慎王的毒手啊……”刘妤妙掩面泣道。
林晋目光沉得像水,他最终咬了咬牙,说道:“好!为了妍儿,欺君之罪我也甘愿受得!”
况且是那位先不仁,他此时求义又有何意义?
“只不过……这李树寻何人去代呢?”
刘妤妙掀唇哼笑一声,神色变化,哪里还有方才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这个老爷就不必操心了,我自有法子。”
西屋破院。
连谣忽觉眼前一暗,她掀起一截眼皮,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材质极好的云靴和一截罗裙,尔后她抬眼向上看去,看见了那张微微俯下来、嘴角含着讥诮的脂粉厚重的脸。
“大胆!见了夫人还不赶紧跪下!”陈嬷嬷的破嗓子惊雷似的响在耳边。
连谣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尔后优哉游哉地站了起来,她目光扫过盛装华裳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刘妤妙,淡淡落在陈嬷嬷身上,“跪?我打小就不会,不如您示范一个给我看看?”
“你!”陈嬷嬷眼珠子一瞪,就要继续骂下去。
“行了。”刘妤妙打断陈嬷嬷的发难,细细地打量起连谣来,这以往在她面前连个声儿都不敢吭的顾湘思,今日倒好像转了性子,活像变了个人似的。
可是她没有细想,毕竟现下的连谣在她的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进了慎王府的人,就是一脚踏进了阎罗殿,只待她轻轻推上一把……
灰飞烟灭。
刘妤妙眼中满是高高在上的轻蔑,仿佛能与连谣说话便是天大的福分,“我们林家白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也是你该回报的时候了,明日辰时宫里会来赐婚的圣旨,到时,你便代替妍儿接旨,嫁进慎王府,听明白了吗?”
代替林芷妍嫁进慎王府?
连谣微微挑眉,这是要让她替嫁?
“想要我替你女儿嫁人?”
她冷笑一声,缓缓举起手掌,将四指弯曲,只留下中指,左右摆了两下,语气笃定道:“不、可、能。”
刘妤妙自然没看懂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连谣说的话她还是听得懂的。
她怒目圆瞪,冷声斥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吗?这么多年来,你吃林家的住林家的,也该偿还了,若是你不懂规矩,就别怪我来硬的了!”
“吃林家的住林家的?”连谣微微眯眼,眼神锐利如刀,她嘴角轻挑,对刘妤妙的话很是不屑。
“若不是当初我父亲接济你们林家,你们林家能够有今日?别忘了你们当初是怎么摇尾乞怜地求我父亲解囊相助的,我父亲帮了你们,而你却让我活的连个下人都不如,这便是你们报恩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