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再不睡就没得睡了。
明乐放弃收拾自己的头发,瞥向朝玉:“我身上不好闻,你去卧室帮我拿套衣服。”
洗洗澡,抓紧时间还能再睡五六个小时。
朝玉掀起眼帘:“不去。”
顾明乐刚还骂他来着。
他记着呢。
明乐端量着朝玉,抬下巴:“我洗完澡也不是非要穿衣服。”洗完进卧室再穿也行。
反正康怜南张小星都睡了,要长针眼也是朝玉长。
朝玉的唇抿成一条线,声音清冷:“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无耻。”
“这就无耻了?明明是你见识少。”他们仨都是男的,按理说穿着内裤乱晃都没问题,但朝玉要他们在家里也穿戴整齐,妥妥的事精。明乐也跟他杠上了,抱胸冷笑,“拿不拿?”
不拿他就直接进去洗了。
朝玉摩挲着杯子,心里斗争很激烈,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很不情愿:“……拿。”接受不了顾明乐在客厅里公然遛鸟。
但他还是没动,看向明乐,“家里有一次性手套吗?”
不想碰顾明乐的衣服。
一次性手套?
明乐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艹,哈哈。朝玉,你这样的神仙还是别住在地球了,地球不适合你,去天上吧。你去问问嫦娥,当年奔月吃的仙丹还有没有剩下的,让她寄给你。你们一起和太阳肩并肩吧。”
“艹、艹、哈哈哈。”他一直以为朝玉矫情,错了,朝玉是奇葩,勉强停下不笑了,“我还是不麻烦你了,朝玉,你去阳台上蹲一会儿,我洗完穿好衣服再叫你进来……妈的,笑得脸疼。”
朝玉把塑料杯子捏扁了。
“呦,生气啦。别啊,小玉弟弟不是还饿着?杯子坏了你连水都没法喝了。”路过朝玉去浴室,明乐明显感觉到朝玉呼吸都乱了,但他就喜欢找刺激,“今晚你还是不要睡床了,喝这么多水可太有可能尿床了……我们穷,买不起尿不湿。关键是你不行,真尿床了,你岂不是得跳生化池洗澡?……你知道小丑女吧?”
乖小孩此刻面无表情。
他一把拽住了明乐的手腕。
朝玉的手温凉干爽很是柔软、明乐的手腕有些黏腻、散发着澎湃的热量,肌肤坚韧。
截然不同的触感、都是一怔。
朝玉脸白了一点,他很不舒服。
感觉有蚂蚁爬到了身上、瘙痒。
明乐无所谓,甩了下没甩开,看着脸色不好的朝玉,勾唇,故意贴近朝玉,察觉到朝玉身体更僵硬之后,戏谑道:“你这是想为难我,还是想为难你自己?”
朝玉有洁癖,很严重的洁癖。
他在外面混了一天,光汗都流了不少。
朝玉的睫毛颤了两下。
太近了、呼吸间都是另一个人的味道、野蛮、苦涩、辛辣。
他想后退,有人捏住了他的下巴,是顾明乐。
明乐要比朝玉高一些的。
额头饱满、鼻梁挺直、眼睛里笑意散漫,棕色的瞳色显得有些温,男人声音低沉:“怎么这么没用啊,连生气都不会。”
他放开朝玉的下巴,轻轻的揉了下朝玉的头发、少年的发丝又软又凉,“好了,不气了。”
朝玉微微抬头。
男人笑起来很帅,很有魅力:“毕竟,再给你八百年都斗不过我。他腔调仍然温柔,“快点放开哥哥,不要让哥哥打爆你的狗头好不好?”
朝玉这狗逼力气还挺大。
抓的他好疼。
但他这样的酷哥要保持酷哥的风度。
可能是明乐的威胁见效了,也可能是他自己想开了。
朝玉后退两步,垂着头玩手指,很乖的样子。
明乐去洗澡。
洗完随便围了条浴巾,一道凉凉的目光盯上了他的背。
有些难以置信,他回头,眉梢扬起,看到了在凳子上坐着的漂亮小孩儿:“朝玉?”
这祖宗在这里做什么。
怎么不躲阳台蹲着去?
朝玉嗯了声,解释道:“我也要洗澡。”
明乐懒得擦头发,潦草的用手拧拧:“就因为我碰了你?”行吧,也不是太意外,“洗发水用完了。”
怕这祖宗不知道,他提醒了声,“你往里倒点水涮涮再用。”
朝玉抱着一套新睡衣往浴室走:“知道了。”
明乐洗澡五分钟。
朝玉半小时起步。
他收拾好时明乐已经进卧室了。
卧室被改造过了,地板上铺着很厚的垫子,算是个临时床位。
康怜南睡姿很好,平稳的躺着,盖着薄薄的夏凉被。
明乐睡得四仰八叉,看着就很嚣张,衬衫的下摆卷了起来,腹肌的轮廓模糊,露出一小截劲廋的腰。
就卧室有空调,三人一般睡一个屋。
朝玉睡床,康怜南和明乐躺地板,但因为明乐不经常回来,一般是康怜南自己睡地板。
房子很小,加上阳台也就四十平。
朝玉躺了好一会都没睡着。
他胃疼。
侧身望向床下的两个人,他和康怜南跟顾明乐其实不怎么熟,他们都刚成年,来到这陌生的城市,租房被中介骗、打工被老板忽悠,打的都会被司机绕路,跌跌撞撞的磕得头破血流。
还是顾明乐可怜他们,跟他们组了乐队,教他们在这个城市生存、落脚。
说是组乐队,顾明乐也没多上心。
他没有多少上进心,就喜欢瞎玩,现在跟他们一起,估计也是同情可怜他们,全当陪小朋友过家家了。
朝玉对顾明乐也不上心。
可顾明乐的存在感越来越强了,他的手指似乎还残留着那黏腻的触感、一闭眼就能看到一道影子在抽烟、晚风很凉、猩红在闪烁,他的笑声又低又哑。
或者是喧嚣沸腾的烟火中,在火光的衬映下暗含色气的胸膛。
他今天不止喝了水。
还喝了一啤酒。
冰凉、淡淡的苦、刺激的喇嗓子。
康怜南起的最早。
他看到沙发上的张小星以为见鬼了,仔细看是个活人,就放弃了尖叫。
张小星醒得时候看见了个妩媚和单纯共存的小美人。
他以为自己是做梦。
想起自己出轨的老公,他恶向胆边生:“小美人,过来,给我亲一。”
他脸上的妆还糊着,贼丑、还下流。
康怜南这次没忍住,打了张小星一拳。
别看他柔弱,他是敲架子鼓的。
“嗷!”
一声惨叫。
这回谁都别想睡了。
……
五分钟后。
康怜南不住得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吗?我给你拿冰敷一下吧。”
张小星捂着脸:“没事。”
他龇牙咧嘴,“是我不对……我刚做梦来着。”他刚说了什么啊!竟然真的调戏了一个小朋友。
幽怨的看向明乐,“你怎么把我带你家了。”
明乐困得要死:“我就应该把你扔街。”
又看了眼张小星,嫌弃道,“快去洗把脸,丑死了。”
“什么洗脸?”张小星摸到自己脸上残存的妆面,“啊啊啊啊啊啊!操啊。顾明乐你竟然没给我卸妆、你是不是也没给我敷面膜?要死啊。老娘……老子不年轻了啊。”
张小星火速窜向了浴室。
浴室的架子光秃秃的,就洗发露沐浴露洗衣粉,连洗面奶都没有,他又震惊了:“顾明乐,不要告诉我你个穷鬼连洗面奶都买不起。你怎么能这么糙?你配当同性恋吗?”
明乐瘫在沙发上,还很困:“爱洗洗,不洗滚。”
张小星忍辱负重的选择了洗。
还顺便洗了个澡:“帮我拿件衣服……你有没穿过的内裤没?算了,你的我也穿不上,我挂空裆吧。”
听得一清二楚的康怜南:“……”
真不愧是顾哥的朋友,好豪放。
明乐递过去一件自己的衬衫和短裤。
康怜南做饭,今天多了个人,他多加了把米。
炒菜时还体贴道:“顾哥,你朋友有没有忌的?”
明乐在刷微博:“没。他吃屎都行。”
康怜南:“……”
他正做饭呢。
张小星洗完穿着明乐的衣服出来,他长的不差,清秀,骨架也小,穿明乐的衣服很像穿男友衫。
一推门他就看见了个贼好看的小孩,黑眼珠,长睫毛,气质很冷,神色淡淡的,像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盯了下他穿的衣服,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生气就走开了。
张小星没忍住咽了下水。
他有点害怕。
不知道咋回事就是感觉低人一等,比见了老板还害怕。
康怜南已经做好饭了。
煮的稀饭,炒的小青菜,还有一盘金灿灿的炒蛋。
四人围着桌吃饭。
话痨张小星这次很老实,他挨着明乐坐,时不时靠一下明乐,显得非常小鸟依人。
明乐被他搞得很烦:“爬一边去,别烦我。”
张小星啃着馒头:“不要。”
他拉拉明乐衣角,“人家要吃煎蛋。”小美人做饭真好吃。
“没长手啊。”明乐起床气还没消,脸色很臭,“……不要说人家,恶心死了。”
张小星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这叫可爱。”
明乐瞟了眼他:“三岁小朋友说叫可爱,你这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康怜南埋头吃饭,筷子抖了抖。
“在外人面前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张小星嗔了声,“真讨厌。”
明乐差点吐了,恶狠狠的帮张小星夹了一筷子菜:“闭上你的嘴吧。”
康怜南就看着两人“打情骂俏”。
吃完饭康怜南和朝玉出发去百花大道。
才刚出门,康怜南一脸兴奋,他扭头,很小声的问朝玉:“那是顾哥朋友?我看着不太像啊,像男朋友……这还是顾哥头一次带人回来,不会是真的吧?”
朝玉一如既往的安静,他余光瞥了下门:“不知道。”
张小星不上班,说要看他们演出,但他不想穿明乐的衣服去,太丑。他想回家换衣服又怕看见那个渣男,就死乞白赖的求明乐陪他一起,等会他开车送明乐过去。
明乐的朋友不多,张小星算一个。
他知道张小星的情况,虽然很不耐烦但还是同意了。
康怜南和朝玉刚走,张小星原形毕露:“卧槽、卧槽。我知道你组了个乐队但不知道你队友这么帅啊。顾明乐,你这也藏的太深了吧。俩小朋友才十八吧,你们天天睡一起?一晚一个吗?你们合租还缺人吗?加我一个啊,房租水电我全付都行。”
也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离美人近一点。
“你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还有什么。”明乐鄙夷道,“别这么龌龊。”他掏兜摸烟但没摸到,烦躁的舔了下的唇,“人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什么不是一路人?”张小星纳闷,半晌爆笑,“靠,顾明乐,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挺胸,“那个朝玉我不确定,小美人……啊、不,是康怜南,他肯定是gay,他暗恋朝玉你没看出来?”
四人吃饭,朝玉的饭菜是单独盛出来的。
康怜南看着在吃饭的朝玉笑得很幸福。
就是喜欢着一个人不由自主洋溢出的幸福。
明乐知道。
但顾明乐还真不知道:“暗恋朝玉?”他不待见朝玉,“就那个作得跟祖宗一样的朝玉?”
他唇角抽搐,“瞎了吧。”
张小星比明乐更无语:“你才瞎吧。”朝玉别的不说,那张脸就绝了好不好,“知道什么叫高岭之花、白月光吗?朝玉就那款的,搁在学生时代,妥妥的校草,全校学生都会围观的那种。”
这样的人往往会很优秀,“指不定就是全校第一加校草,会弹钢琴就更绝了。”
暗恋这样的天之骄子,想想也惨的。
很容易自卑,恨不得低到尘埃里的自卑。
明乐的手指抖了抖,笑得:“瞎扯个屁,校草还行,全校第一?你家全校第一不上大学出来瞎混?“
张小星:“……”
他嚷嚷,“个性,个性你知不知道!跟你这样粗俗的人压根说不通。”
明乐瞥了眼张小星:“皮痒了我就给你松松。”
敢说他粗俗。
张小星秒怂:“得了得了,顾大爷,快起来了。咱们走吧。”
他预约的车到了。
滴滴车上。
张小星扣手机。
明乐闭目养神。
张小星还真没说错,康怜南就是暗恋朝玉。
两人是高中校友,连在一个班都不在,可康怜南还是偷偷喜欢了朝玉三年。
他甚至还拼命学习,就想在学校排名的花名册上离朝玉近一些,但没天分就是没天分。他努力了三年,连学校前一百都没进,朝玉的名字则一直高悬在第一。
联考、抽考、省考。
铁打的第一,流水的第二。
康怜南成绩不差,但他的学校真的太好了,省里的重点高中,别说进步一百名,十名就难得让人觉得不可能。
学生时代还很单纯,不提家境、社会关系,就一张脸、一个很好的成绩,就能让一个暗恋者感觉无望。
能离朝玉这么近,大概是康怜南做梦都没梦到的。
这大概是康怜南过得最苦也最快乐的日子。
张小星家到了。
高级公寓,在二十八楼。
那渣男不在,东西都清走了。
张小星好像是轻松了又好像有些落寞,他笑得很难看:“顾明乐,我的青春好像真的结束了。”
他应该再也不会那么单纯的喜欢一个人了。
“……”明乐,“你多大了?”
他嘲笑张小星,“早他妈结束了。”
张小星的伤感一下子就被冲散了:“你大爷的。”左右看看,“是不是真的十八岁的更香?我去包一个怎么样?”
明乐看人渣一样的看着张小星。
卷发帅哥笑容颓散:“做个人吧。”
“……”咋就不是人了,张小星气哼哼,“有本事你别搞十八的。”
明乐无聊的玩着打火机。
火苗跳跃,咔哒、咔哒,他声音凉薄沙哑:“不搞。”
还是那句。
“不好甩。”
“人矫情。”
“活还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