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言情小说]
“我们秦国也有一种特别好吃的糖,早知你喜欢吃糖,我就给你带来了。”
秦温瑜一边说着一边坐下,余光里留意到了出去的祁憬舟,而后略带思索地垂眸。
手指里捏着流彩光色的糖果纸,他似想起什么,看向姜昭昭轻笑道:“不过太甜了,你不一定喜欢。”
“很甜很甜么?”
姜昭昭低着头剥开手心里的糖果纸,她低声问,目光落在糖果上,是橘黄色的,她猜是橙子味的。
“嗯,很甜,浓浓的奶香味。”
“那是有点可惜。”
她吃了糖,果然是橙子味的,听到秦温瑜的话,好奇里带着失望。
“不过若你有机会来秦国,找我,我带你去尝。”秦温瑜见她抬眼,眼中又闪起了微光,不禁失笑。
“还要找你才能吃到?”
秦温瑜说:“是啊,我也是偶然尝到的,卖这个糖的地方,在秦国的北疆,说不上远,但绝不算近。”
不一会儿的时间,他的掌心里就多出一只纸兔子来,兔子浑身闪着光彩,安静地卧着。
他把纸兔子推到姜昭昭面前,“要不认识路,难找。”
“如果你能来,我带你去。”
这话带了随意,姜昭昭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客气。
她也笑着应道:“好啊,秦二皇子别忘了就成,届时可别嫌我麻烦。”
“这兔子捏的好像,你从哪里学来的?”
姜昭昭小心拿起纸兔子,点点纸兔子的小耳朵。
“这不能说。”
秦温瑜神秘地摇摇头,高深莫测地看了姜昭昭一眼,“随便捏着玩玩,喜欢就送你了。”
他总不能说是青楼的姑娘讨他欢心,他又追着人家学了折这类的玩物吧。
然后秦温瑜的面前又多了一张糖纸。
“怎么?”
“能不能教教我?”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声音放软了调子,这是有求于他了。
素白的指尖捏着彩光的糖纸,粉嫩圆润的指甲盖称得上好看。
秦温瑜莫名觉得这手长得乖巧,见过许多女儿家的手,只有眼前这双手,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他意识到自己留意的过多了,对上姜昭昭疑惑的眼神,咳嗽地掩饰起自己的神情。
“当然可以。”
接过糖纸,他动作缓慢地一步步做给姜昭昭示范看,俩人的头快要挨到一起去了。
姜昭昭没跟上,她在某个动作上迟疑了一下,问:“这样吗?”
半只兔子被拆了一步,秦温瑜耐心地又给她看了一下,“这里是有点绕,把这边转到那边,对折,再翻一下……”
“怎么还是不对?”姜昭昭来回又折了两遍,仍旧是错误的。
“这里转过去。”
俩人指尖相碰的一瞬间,都停顿住了。
秦温瑜没想到自己会下意识去伸手帮她折,姜昭昭也没想到他能直接上手帮自己折。
她感觉到对方的指尖有些许的凉,垂眸看着他的指尖覆在自己的指尖上,盖住了纸兔子的左耳朵。
“咳咳。”秦悠月站起身,见仍旧坐着的二人抬头望向她,她道:“那什么,有点闷,我出去转转,等狩猎开始我再过来。”
有人玩的不亦乐乎,相谈甚欢;有人干坐一旁,如坐针毡。
秦悠月终于觉得自己也是多余的那个了。
临走的时候,她故意盯着纸兔子上的两只手多看了片刻,意味深长地叹息一声。
瞧一眼不明所以的姜昭昭,又瞧一眼沉默收敛的自家二哥。
完了,她觉得秦温瑜是真要栽姜昭昭身上了。
那温柔的眼神,耐心的动作,忍不住上前的手……
这哪里是在教人折纸,分明就是磨炼他的意志。
花街柳巷里的虚情假意跟此刻的真情流露,秦悠月还是能辨别出来的。
可惜……
要不是外面站着个人,说不定这俩人就能成了。
被这么盯着看,姜昭昭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妥,反观秦温瑜倒像是没事人般,表情无二、动也不动。
指尖还挨着,秦悠月已经走了,看她掀开了围帘消失不见。
这一刻说不出的怪异。
剩下的人没人再说话,空气里很安静。
是姜昭昭先松开了手。
“那你就这样折吧,我仔细看着。”她缩回自己的手,掖在了自己的衣袖下。
语气轻轻柔柔也难掩一丝局促。
说不上为什么,姜昭昭总觉得,不知何时,她跟秦温瑜的关系近了许多。
可要真说哪里让她觉得他们亲近了,她又说不上来。
只凭着感觉。
但这种感觉,叫她下意识地想远离。
说都这么说了,秦温瑜也不能不同意,将就着手下的纸兔子,开始又缓缓折起来。
他问:“这回看懂了吗?”
“好像是看懂了。”姜昭昭说:“我试试。”
于是纸兔子被秦温瑜拆回了最开始的样子,递还到姜昭昭手里。
姜昭昭似懂非懂地依靠记忆一步步折起,鬓边碎发落下挡着手上的动作,被她不耐烦地挽在而后,露出白净略粉的耳朵来。
圆润饱满的耳垂上什么也没戴,被风吹地微红,秦温瑜目光不偏不倚落在那上面。
他静静看着,眼里明明不含情愫,可生得桃花眼让旁人以为这位皇子对姜昭昭动了心。
一旁侍候的彩云彩霞二人,大气也不敢出。
姜昭昭折的专心,等折完了,她大功告成地松口气,抬眼就对上了秦温瑜的眼睛。
对方的眼里似在想事情,还想的很认真。
刚准备出声询问,他就已经回了神。
“秦国有只珍珠耳坠,听闻是最纯洁无瑕的,百年前被人发现,打磨许久,再也找不出第二颗那么漂亮的珍珠了。我见过一次,刚想,如果你带上一定很合适。”
不是在折纸兔子?怎么会扯到耳坠上。
她哭笑不得,“我倒是好奇那珍珠多漂亮。”
一个男子竟也会对女儿家的首饰物件记忆深刻吗?
“很漂亮,若有机会一定叫你一见。”
纸兔子放在她掌心上,姜昭昭两手捧起,“终于会了。”
虽没秦温瑜折的好看,但也算只乖巧的兔子。
见着兔子,她又想起蚂蚱,吩咐彩云拿彩纸。
彩云剥开糖果,分离出糖纸,交给了姜昭昭。
“我想想怎么叠的。”这句话是咕哝着说的,其余人并没听清,她低下头快速地折起来。
小一会儿,一只蚂蚱就折好了,摆在桌面上。
她推着蚂蚱到秦温瑜身前,道:“礼尚往来!”
哪门子的礼尚往来。
秦温瑜失笑,看着纸蚂蚱说:“好看。”
“我可不是什么也不会的。”姜昭昭被夸地骄傲哼笑。
“自己学的?还是也被人教的?”
“嗯……一个故人教我的。”姜昭昭笑意淡下去,“也是费了半天的功夫,好歹是学会了。”
当初缠着祁憬舟教她的,要不是她脸皮够厚,也没有今天的纸蚂蚱。
秦温瑜将她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他点头,“可你现在也多学会了折兔子。”
无论之前有什么,现在有的才更重要。
故人……
外面那位么?秦温瑜不想多言,虽然不知这二人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他觉得姜昭昭口中的故人,应该就是外面那位。
人的感觉是很敏锐的,几日前姜昭昭跟祁憬舟的接触画面,无声地在他心上破开了一个洞。
有时候,这人跟那人的关系不明说,但暗地里大家都是有数的。
眼前的人,谈及那个人的时候,就连笑也是会跟着变的。
她咬着祁憬舟的指尖,恶狠狠的模样让他忘记也难。
那样子的失态,或许只有在帐外那人面前才有。
若不是对她特殊,她何故要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来。
不久前那人一走,姜昭昭看似面无表情,可目光呆滞的两瞬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意。
秦温瑜混过情场,久经历练,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要姜昭昭单单只是个心上没人的姑娘,秦温瑜还觉得自己能放手一试。
可她有。
难就难在这里。
索性在一旁作陪,不至于惊扰了她,叫她对自己的隔阂更深。
他拿起纸蚂蚱,稳妥地放进了袖口里,扬声说:“我收下了,希望日后还能有别的纸动物也送我一个。”
轻轻松松岔开话题,秦温瑜见她不再多想,暗暗松一口气。
不知是替自己,还是替她。
“好啊,如果我学会了,第一时间就派人送给你一个。”姜昭昭回。
“不过……能找到你吗?看你话本子里去过好多地方,别再让人找不到了。”
话本子她都看了?秦温瑜诧异了一番。
写着玩玩的,想不到她还真的看了看。
他的伤病还没好利索,出来这么长时候,穿得暖和也扛不住从帐外渗进来的凉气。
“咳咳咳咳。”偏过头咳嗽几声,他咳嗽完见了姜昭昭担忧的目光,摆摆手。
“没事,我自小伤好得慢,又来姜国,难免水土不服,好得更慢。”
一只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石来,玉石看起来不值钱,却能看出有些年岁了。
秦温瑜说:“找不到还不至于,去过很多地方是真的。”
他把玩着这块玉石,淡声道:“这是四五年前,晚上路遇一个渔民伯伯给我的。”
天寒地冻,正是要下雪的时候。
秦温瑜得了皇令,去往贫苦的甘城,路上遭了刺杀。
他跳入河里流窜逃生了,醒来时就看见满天的星光。
身旁坐个大伯,大伯拿着渔网,鱼桶在他身边被鱼装得满满当当。
大伯以为他是想不开要自杀。
给了他这个玉石。
“不值什么钱,看你不像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跳河,多亏遇到了我。”
“这儿地远,拿着这玉石去当铺当些钱吧,好回家。”
身上的衣服脱了被渔民伯伯拧干,他披着大伯的披风,围坐在火柴堆边。
“嗯,谢谢大伯,明日就回家。”
“大伯救我一命,晚辈定会报答。”
故事到这里就没了。
姜昭昭听得入迷,问他:“后来呢?”
“三个月后我回来找大伯,听人说大伯外出打渔时,没了。”
渔民伯伯算是他半个救命恩人,那么冷的天真就冻死在河里也说不定。
可他连渔民伯伯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只剩下这块玉石存着曾经的记忆。
皇子是什么?
要在尔虞我诈中活命,要想人真心相待,难得狠。
他遇到过很多人,可这位渔民伯伯却是第一个真诚待他的陌生人。
人生好似一眼望不到头,又冷又暗,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遇到了一点微光。
足够让他记着。
“好遗憾啊。”姜昭昭轻声感叹,她看着他掌中的玉石,玉石已经被人摩挲的圆润无棱角,可色泽还是鲜明的。
被人保护的很好。
她视线往上移,见到了他眼里的虚无,是他经历的故事,讲起来倒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不伤心吗?
不像。
可伤心吗?
也不太像。
别人琢磨不透他,姜昭昭也亦如此。
秦温瑜点头淡淡说:“是遗憾,如果我能早些回去就好了。”
小姑娘轻蹙着眉头,欲言又止地朝他一下下看来。
眼神还夹杂着少许的安慰。
他一怔,接着笑了。
“抱歉,想到就说了,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这些事情,本来没人想说的,但又难得有能分享的人,他便不自觉说多了些。
都是很早的事情了,哪里还会伤心呢,只不过会时不时感叹一下命运弄人。
没有别的目的,没有别的意图,仅仅是她对自己的经历多感兴趣了一点,他就回想了起来而已。
纸兔子也被姜昭昭收好,她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在秦国岂不是生活的不好?”
怎么会问到这上去。
“一般。”他不否定也没有肯定,平静地回。
“那是不是经常吃不饱睡不暖?”
秦温瑜无奈弯唇看向她说:“在下也好歹是位皇子。”
不至于经常,除了时不时的生命危险,其余都还好。
更何况这帐子里还有外人,她这样问,不是要揭开他老底叫外人知晓么。
“也对。”
姜昭昭放下心来,看来她想的过于严重了。
听刚才的故事,她都忍不住要同情他了,倘若这个皇子,勉强称得上朋友的人,回秦国连吃饭睡觉都是问题的话,她真有可能会在他在姜国的时候多照顾他点。
“不说这些了,你只要记得秦国有秦温瑜这个人就行。”秦温瑜开口破开压抑的气氛,他倒了杯茶,端着茶杯喝了几口。
“也要记得,来秦国找人知会我一声,我带你去吃奶香浓郁的奶糖。”
姜昭昭爽快拍桌子应了。
“好!”
待她哪天不想在姜国呆了,她就跑秦国耍去。
再活第二遍,不拘于情爱,多走走看看,领着彩云彩霞,吹吹风趟趟河。
……
秦悠月掀开帐帘,走出去两步,就见着了左边人站着的背影。
跟她二哥柔弱的身子不一样,这背直挺挺的,穿着官服往这儿一站,拿着剑,就让人觉得他是个苍劲有力的人。
站着如松,秦悠月看着这高高瘦瘦的背影想,这人不穿绿色的官服可惜了。
要是绿色的官服,往树身旁一站,远看绝对没差别。
冠束发,祁憬舟的发丝一丝都不紊乱,习武之人却没得其余习武之人的随意。
衣裳也鲜少有褶皱的地方,光看着背影就能让人眼眸一亮。
她歪头看着这背影也静静站了一会儿,朝他走去。
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祁憬舟侧头看去,是比姜昭昭要高些的秦悠月。
这位秦国的公主,听闻是个个性张扬的,上辈子他在姜昭昭去世后有幸见过一面,竟是凭借着秦国年轻丞相的喜爱,留在了秦国嫁于那位丞相为妻。
不然凭借着她无依无靠的处境,光有一张好看的脸,多半要被秦国的皇帝用来做和亲。
算得上是有个美满的结局。
不过这辈子……
一切都有变数,看在她与姜昭昭关系不错的份上,也祝她这辈子有个好归宿吧。
他退后一步,朝她行礼。
“见过秦国三公主。”
秦悠月点头,她问:“祁大人在看什么?”
祁憬舟不知这位突然来找自己搭话是为何,但还是顺着问题答了。
“没看什么,出来透透气。”
他跟秦悠月隔了几步站好,侧身同她谈话。
天冷,风一吹,隐约能听到呜咽的风吼声。
不远处的树又被风吹的掉下来不少叶子。
“这里风大,三公主不如移步账内,待狩猎开始再出来也无妨。”
秦悠月听出来了,这人看似是在替她着想,实际上不太想同她谈话。
可她是来探底细的,哪儿能这么轻易回去。
她笑:“本公主又不是她姜昭昭,这风再大,冷了本公主就回去了。”
言下之意,你管不着我。
“我对你们姜国不甚了解,想向祁大人请教一个问题。”
“请讲。”
“如果秦国人要求娶你们姜国的女子,多少聘礼合适?”
祁憬舟平静道:“若两情相悦,多少聘礼都合适。”
“那若求娶的是姜国的公主呢?”
秦悠月眼里的笑意沿着眼尾上翘,她这话听起来似玩笑又似真的在考虑。
谁都知道姜国只有一位公主,这话问谁都行,哪怕是托使臣去问也能问的出来。
偏偏来找祁憬舟问。
祁憬舟先是沉默看了她几瞬,脸上没什么变化,眼里神色的温度却渐渐冷下来。
随后他移开了视线,声音沉稳道:“那三公主怕是问错人了。”
“祁某是姜国人,只用考虑姜国男子想要求娶姜国的公主需要多少聘礼便可。”
“您问在下,不如想想若要求娶我们姜国的公主,你们秦国能拿出多大的诚意来。”
这三句话说完,风又是一阵的吹过,吹得秦悠月忍不住搓手,她看着一旁安稳不动的人,故作诧异。
“噢,祁大人原来也在思考求娶姜国公主的事情么?”
她眼睛睁大,似惊奇地问道。
“……”祁憬舟冷着脸,他重新看向她,毫不掩饰地说:“你这么想也是对的。”
秦悠月叹气,她忧愁地抬头,“那这可就难办了。”
“我二哥岂不是多个竞争对手?”
她看起来真的在为难,眉头都皱在一起,望着天空的眼神都忧伤几分。
然后话锋一转,用这副模样开口道:“不过以我二哥的能耐,祁大人怕是要吃亏些。”
毕竟秦温瑜在外的名声,府里的妻妾,不认为他在情场上顺手是不可能的。
况且还有一副美艳的皮囊,刚姜昭昭怎么说的来着?
这身正适合你呢。
来的路上,又是看她二哥的话本子,又是担心她二哥的身子,怎么看,怎么是她二哥更得势一点吧?
她这么说,就是要激一激祁憬舟,看看他的反应。
再看看他要如何反驳自己,以此来知道这二人都发生了什么。
不料祁憬舟很是平静,他点头附和,“倘若她真心悦了秦国二皇子,那的确如此。”
“可我不会让她走到那一步。”
秦国二皇子尚且无力自保,又如何能护得姜昭昭的平安?
就算要嫁于他人,也该嫁给能护她一世平安的人。
还有秦温瑜美妾成群,姜昭昭若要嫁过去,他第一个带头反对。
这是斩钉截铁的语气,秦悠月怔愣片刻,缓缓看向他。
“祁大人怎知姜昭昭不会喜欢上我二哥?万一呢。”
她有些无语的看向这人,“祁大人未免说得太笃定了。”
虽然能察觉到这人在姜昭昭心里的特殊性,但这人怎么就敢这么肯定。
祁憬舟从容地说:“你也说了是万一。”
他跟姜昭昭的缘分还没有断,她都重来了一世,凭什么他不能缠着她?
说不清上辈子谁做得更错,可他不想放手,就算鱼死网破,他死了才算完。
“我不这么觉得,无论姜昭昭喜欢的人是不是我二哥,但祁大人一定是她讨厌的人,怎么看怎么都是我二哥有利。”
“我不介意她讨厌我。”
什么时候姜昭昭对待他犹如对待街边的过路人,那他们才算是真的完了。
秦悠月“嘶”了一声,她饶有趣味地盯着祁憬舟看。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话要说了。”
情场里的人在挣扎,她在情场外看个热闹。
身为秦温瑜的妹妹,姜昭昭能嫁给她二哥是最好。
身为姜昭昭的朋友,她能看姜昭昭幸福也不错。
嫁给她二哥了,她替秦温瑜高兴;嫁给祁憬舟了,说明姜昭昭是自愿追寻的幸福,她也替姜昭昭高兴。
女儿家比男儿身更能感受细腻的情感,刚才她故意说的姜昭昭厌恶祁憬舟是不假,可她也能感受到,这厌恶是从喜欢开始的。
就看看他们要怎么做了。
“报告。”一个侍卫小步跑行至祁憬舟身前禀报道。
“狩猎即将开始,请祁大人做好准备。”
“嗯。”
祁憬舟看一眼秦悠月,她已经伸着懒腰往帐子里去了。
他挥手退了这名侍卫,迈着步子离开了。
等姜昭昭掀开帐帘出来,她先是张望了四周,才动了脚步。
“刚刚你们在聊什么?”秦悠月问。
“在聊……”
“在聊秦国的风土人情。”
秦温瑜打断了姜昭昭的话,他说:“随便说说。”
他同姜昭昭说的事情,没有必要再叫秦悠月也知道。
她在皇宫里寸步难行,这些事情叫她知道,徒增她的担忧。
“真的?”
姜昭昭迟疑点头,“真……真的。”
秦温瑜经历的事情,算是秦国的风土人情吧。
“没别的了?”
“那不然呢。”秦温瑜敲了秦悠月头顶一下,“倒是你,刚去外面干嘛了?”
她坐不住要么就是去闯祸了,要么就是调皮捣蛋的,哪里能有看风景透透气一说。
秦悠月捂住脑袋吃痛,“不出去留在里面看你俩折兔子吗?!”
“……”
“……”
她一边走一边轻轻揉头,在不破坏发型的情况下。
很正常的事情,叫她一说,好像姜昭昭跟秦温瑜搞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一般。
姜昭昭眨眼,淡定掏出一只纸兔子,“难不成你会折?”
“我不会啊。”
“这就对了,你不会可以跟我一起学。”
“……”
“不用看我俩折,可以跟我俩一起折。”
“……”
“噗。”秦温瑜没忍住,轻笑出声,他看着无法反驳的秦悠月,“所以你干什么去了。”
秦悠月假笑回头,“吹风。”
“到了,就在前面。”
领路的太监轻声示意。
一行人朝前方看去,前面透过灌木丛的枝叶,可以看到围场里的一群人。
姜昭昭随意一望,踩着树枝枯叶走去,看见了牵马而立的祁憬舟。
是她的小枣。
一匹粟红色的马。
他穿着锦蓝色的官服,在一群人里冷冷站立,姜昭昭升起不好的感觉。
“秦二皇子可移步至亭中休息观赏。”太监微微躬身,引着一行人绕过灌木丛,来到围场的门口。
秦温瑜点头,秦悠月朝围场内看去,留意到身边姜昭昭步子的吃顿,她随姜昭昭的目光看去。
一看就是轻声一啧。
看看去往亭中的二哥,再看看牵马而立的祁憬舟。
秦悠月也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皇帝是在亭中坐着的,他身旁坐了皇后,以及几名妃子外,还有不少大臣及大臣的妻妾。
围场内的青年才俊着装各不相同,有的明艳有的素雅。
姑娘们穿得亦如此。
擅长骑猎的穿着便于活动的女装,站在场内舒展身子;坐在亭中的则聚成小群,拉手而坐,头上簪花珠宝不少,妆容俏丽。
秦温瑜向男子环坐的地方而去,一身银白色的衣袍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流光在衣袍上随他的步子滑动,比流光更夺目的,是衣袍衬的他更美艳的脸。
他桃花眼淡笑,仪态翩翩,听到不远处的喧闹声,轻抬眼皮朝那边望去。
这么一看,喧闹声更大了。
姑娘们窃窃私语,被看到的姑娘娇羞地扭向身旁的自己好友身上抿唇而笑。
“看到了么?!我那天没注意,想不到秦国二皇子长得真如外界说的那样,面若三月春,一笑桃花随风展。”
“他刚刚还朝我看了呢,快看我妆容散了没有……”
“人家可是美妾成群的男子,什么美人没见过,朝你们看一眼就激动成这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
听不清姑娘们在说什么,秦温瑜收回了视线,走到自己位置上,落座。
他是外国的皇子,有几名皇子同他交谈,他一一回谈。
在一众人闹得欢快自说自话的时候,狩猎宣布开始了。
姜国的臣子们看到了他们的公主,自信地朝一匹马走去。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咱们公主也会骑马?”
“嗐,那不是正红的祁大人要教么。”
“谁说的,你们看,公主自己扯了缰绳上马了,看起来不像是要祁大人教的样子。”
姜昭昭随婢女去换了衣服,是黑色的束身衣,上衣束进衣裤里,衣服上用明亮的金黄色丝线雕休,是繁琐精致的纹样,深深浅浅地覆在衣领、袖口、衣边等处。
她弃了簪子,没用发冠,以红色的发带扎了高马尾,头发即便被扎起,也柔顺地沿着脊背落下,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这么一打扮,叫人眼前一亮。
额前地碎发被她拨弄到两旁,露出整张精致洁白的脸蛋来,看起来五官更加流畅显眼,红润小巧的唇是脸上绝美的点缀,即便是素颜,那唇的红就是美人的妆。
美又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尤其是她良好的身材比例,被束身衣更完美地展现出来。
虽十五,但少许饱满又修长的曲线,恰到好处地表明了姜昭昭及笄之年的特点。
不失少女的轻盈,又多了成熟女子的初时稚嫩。
换完衣服回来,她径直走向自己的马,没同祁憬舟交谈,绕开他拍了拍马儿的头。
“小枣吃饱没,一会儿可都要靠你了。”
马儿乖巧地蹭了蹭姜昭昭地掌心,这马儿从姜昭昭重生后,她就找父皇主动要了。
至于骑马,父皇还特意安排了人教她,尽管她已经会了,但为了打消父亲地疑虑,还装模做样地学了学。
当时教她的人直呼公主有天赋,她只能呵呵一笑敷衍过去。
这人是没看到她上辈子学马的艰辛,要不是她磨着祁憬舟,他耐心教自己教了两个多星期,这马她怕是一辈子也不会骑。
至于为什么没放弃,情窦初开的她怎么会放过跟他接触的机会,再难也咬牙忍下来。
至于为什么学得慢,那当然是她也怕自己摔。
摔了多难看啊,蹭一身泥是小,破相怎么办?!
又疏疏它的头上垂下来的毛发,姜昭昭才绕回祁憬舟身边。
一路上她都在想怎么跟他说话合适,或者不说话合适。
“有劳祁大人帮我看着小枣了,您若没事,就离开吧,我自己来就行。”
一句话就想打发掉祁憬舟,客套中显露着她对他的不喜。
默默将缰绳递给姜昭昭,祁憬舟没离开,朝身后一招手,一匹马也被人牵了过来。
姜昭昭:“……”
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祁憬舟对她微微颔首,“臣奉命看护公主。”
她骑个马也要被他看护?!
侍卫把马儿牵至祁憬舟手边就退下了。
他见姜昭昭一脸惊疑,眸中点点笑意涌上。
“为什么是你?”姜昭昭不待他回答又说道:“能换个人来吗?”
“怕是不行。”
“公主也可向皇上明示,不过这样一来……”祁憬舟拖长了语调。
“不过什么?”
“不过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外人觉得,公主对臣的敌意太明显了吗?”
要知道,初混官场便能得皇帝的喜爱,祁憬舟为人处事皆得夸赞,若不是发生过什么,姜昭昭又何故专程找皇帝说自己要换个保护自己的人而已。
况且祁憬舟的职位就是负责保护皇家的人,这在外人看来更无任何不妥。
“你!”姜昭昭也想到了这一点,换人当然可以,但换人的用意任由众人猜测谁都控制不了。
届时可能会什么传言都能流出去。
不管对祁憬舟利还是不利,但无疑对她是最不利的。
毕竟她就是要跟祁憬舟撇开关系,要让外人流言传来传去,那还了得?!
她瞪着祁憬舟,怄气地呼出一口气,“别跟我太近,影响到我了就是你的罪。”
“是。”
祁憬舟温和应道,一转身上了马,马儿跟在小枣屁股后头,两匹马悠哉游哉地踏步。
若秦温瑜是柔弱美艳令人惊心动魄的,祁憬舟就是无数少女春心萌动的对象。
少年一身锦袍官服,端坐在马背上,英俊的面容、□□的身姿,身侧跨着他常用的剑。
与姜昭昭相同地,他身材比例以示出众,稍稍宽大地官服掩不住他的清瘦,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扯住缰绳,马儿一动,那穿着官靴的脚踩着脚蹬,长腿便夹着马儿的身子一蹬。
惹人眼的还是他不笑的脸。
姜昭昭听着身后传来的马蹄声,不悦地蹙眉。
一道声音也跟着马蹄声一同传进她耳朵里。
“昭昭!”
秦悠月也换了衣服,她驾了一声,马儿跑得欢快,绕过了祁憬舟跟小枣并行。
她故意地扯着缰绳让马儿又退了半步,挡住了祁憬舟的路。
“要比比吗?”
姜昭昭挑眉看她,不示弱地笑道:“行啊,怎么比。”
“看见最前面的桃花树了吗?谁先到就是谁赢了。”秦悠月大声说,特意让身后的祁憬舟听到。
“来。”
俩人扯住缰绳,马儿停住,马蹄在原地打转。
她们要比没人拦得住,亭中的人有往这边看来的,祁憬舟无奈。
“两位公主还是要以安全为重,切莫因为比试生出大事。臣先行一步等着二位。”
他做了告退,姜昭昭点头后,他一扬鞭离开了。
官服压不住他锋芒的少年气,骑马迅猛有力,片刻已成一点映在姜昭昭的眼里。
她不知觉得多看了几眼,旁边的秦悠月咳嗽两声。
“要我说,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得么?”
“怎么看你比讨厌我还讨厌他的。”
秦悠月摸了摸下巴,她下意识又想捞一缕头发转,捞了个空才想起自己头发被发冠簪起了。
“也不能这么说,你既然讨厌他又要干嘛在意他?”
“我哪有?”
“刚刚。”
姜昭昭反驳道:“你感觉错了,我是讨厌他,可没在意他。”
“行,那方便透露一下为什么讨厌他么?”
“不方便。”
她有点烦躁地问:“你是来跟我比试地,还是来吃茶地?”
“比比比,怎么一个两个地都这么难探。”秦悠月回头看看远处坐在亭中那一身银白的人,叹气道。
“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快说。”
“那你怎么感觉我二哥的?”
姜昭昭奇怪看她一眼,疑惑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又问这又问那地,你真的是来跟我比试的吗?”
她纳闷,秦悠月怎么关心起她个人感情来了。
“那不是……”秦悠月说出了仨字,就想起了之前秦温瑜的话,闭上了嘴巴。
“算了,听天由命吧。”
“?”
秦悠月看着眼前迷瞪的人,恨不得替秦温瑜说出心声,她二哥没主动的意愿,可她有啊!
要不是秦温瑜警告过她,她可能直接会跟姜昭昭说你考虑考虑我哥吧。
“没什么,骑马骑马!”
俩人倒数了三二一,马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扬尘溅起,马蹄毫不留情地踏在浅草上,姜昭昭一身红衣在围场里尤其显眼。
秦温瑜就安静地看着那抹红,浅浅地笑。
待红色消失了,他垂眸收回视线,回了旁边人的话。
“告诉大哥的人,在姜国别乱来,否则太子之位,他别想要了。”
如果他没猜错,秦国的太子,他的哥哥应当会做些事情。
这几天这么安静,怕是就等这一天。
他没有权利地位,那是太子之位他不想要,在外这么多年,手里有多少底牌,谁都不知道。
可太子的暗事,他知晓个七八。
就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所以要他命的人源源不断。
相反,他手里的底牌也是他的保护。
故而太子也不得不做事考虑他。
这人神色一紧,小声应了便拱着身子退出了亭子。
在丛林暗处,弓箭手隐了身影在草地上。
弓箭对准了一处,一动也不动,静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