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直通车上的睡眠很浅,车刚停下他就瞬间睁开眼睛。
车上依旧空空荡荡,只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按揉眼睛习惯性想要拿包,却想起来包还在陈俊杰那。
就在他磨蹭的时候,前面的中年司机已经满脸不耐烦地走过来催促:“终点站了,还不下车?”
看到一张活人面孔,江浮月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现实。
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他拿起手机钥匙快步下车,看到公交总站内只有几个司机的身影。
站台上显示现在九点半,距离他坐上车不过两个半小时。
现实一小时,电影内一天。
他环视一周,见所有公车都停运后,掏出手机准备打车时。然而开屏却看到一通一小时前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
信息内容是:到哪了?他又喝酒了。
看到这消息,江浮月心中不安,直接跑到马路边拦了辆黑车飞快赶过去。
老式小区没有电梯,他压住自己的脚步声快速走上去,在到达顶楼一户人家门口时,低头看了一眼。
路灯的昏暗光线从身后透来,他借着这微弱光亮发现门锁已经被换,自己手上这把根本无法打开。
于是他趴在门板上偷听一会儿,确认里面有隐约的哭泣声和谩骂声后,捏了捏喉咙,伪出雌雄莫辨的声音敲门问道:“你好,有人吗?”
屋内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口齿不清的男人嗓门在门内响起:“谁?大、大半夜敲、敲几把门,叫、叫魂啊!”
这大舌头的样子,一听就是喝了不少酒。
垂睫掩去眼底的怒火,江浮月的声音依旧冷静:“明天社区有一针腺病毒疫苗,没打的住户需要上门登记,麻烦你开下门。”
其实社区根本没有腺病毒疫苗,而且将近晚上十点也绝不可能有社区工作人员上门。
但或许是喝太多脑子不清醒,这漏洞百出的谎言,门内的男人竟然相信了,慢悠悠打开了大门。
屋外的光线很暗,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看清这个“工作人员”的长相。
但是当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门框上时,他的酒意瞬间清醒,拼了命要把门关上,完全不去想关上门后这只手会被夹得骨肉分离。
或许,他就巴不得那样。
然而江浮月的力气要比他大得多,纹丝不动抵住大门,甚至缓慢向外拉动。
很快,他整张脸露在灯光下,满眼寒霜。
男人被吓得头皮发麻,冷汗疯了一样往下流,口不择言道:“你他妈怎么会回来?是不是那个臭表子叫你的!”
听到对方这么侮辱的词汇,江浮月面色更冷,一脚踹开大门冲上去给了男人一拳。
只听到一声嘶吼,两人扭打在一块。
说是扭打,实际上是男人拼尽全力而江浮月竭力克制。
但是当他看到一个中年女人鼻青脸肿、步履蹒跚地扶着墙走出来时,怒火彻底爆发。
鞋柜上立着几瓶啤酒,想来是还没来得及喝。
江浮月一脚把男人踹到地面,踩住他的胸口。
眼底的暴戾压抑不住,冲动瞬间超越理智。他蹲下身,高举起啤酒瓶后猛然在男人耳边砸爆啤酒瓶。
“砰”的一声。
玻璃四飞。
翡翠绿的锋利碎片划破他的右手,割裂出大大小小的伤口,甚至有不少嵌入肉中。
男人的伤势同样惨烈,半边脸遍布伤口,哗啦啦淌着血液,把整只耳朵都染成了红色。
他痛苦哀嚎,却被踩住胸口只能像驱虫一样在地面蠕动。
隔壁有人好奇地打开门观察,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慌忙把门关上。
江浮月的手在不停流血,但他却像没知觉一样死死握住酒瓶碎片,抵住男人的咽喉,眼神冰冷宛若死神:“我说过,再碰她一下我一定会宰了你!”
说着,碎片把对方颤抖的皮肤划开一道口子:“你是觉得我不敢吗?”
被打成这样,谁还敢反驳他?
但偏偏,这个男人就是头铁。
不仅不求饶,还疯狂辱骂他。
“你个表子养的贱种,有本事杀了老子!我踏马告诉你,你要是杀了我,你和你那表子妈都没有好下场!”他嘶吼着,唾沫乱飞,一双眼睛充满了血丝好似要爆出来一样。
说完,他突然嘿嘿嘿笑起来,神情诡异:“你要是不杀我,你们俩也不会有好下场!你杀我啊!宰了我啊!你敢吗?”
冷眼看他魔怔的举动,江浮月扔掉碎片站起身,神情淡漠:“确实,我不会杀你。你还不配让我为你坐牢。”
右手的血滴滴答答掉落地面,他又一脚踢在男人肾脏,只把对方疼晕过去才转身对旁边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的女人说道:“妈,没事吧?”
女人名叫梅蕊,是江浮月的继母。
江浮月生母在他2岁时就癌症去世,5岁时生父续弦,娶了梅蕊。
梅蕊家境学历、外貌谈吐都不如生母,但她是真心对江浮月好,也因此,当时作为公司老板的生父才会和她结婚。
结婚后,一家三口非常和睦,江浮月也获得了短暂的幸福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江浮月10岁时生父公司因对手恶意竞争而破产,压力之下,选择自杀。
梅蕊只是个普通女人,失去顶梁柱以后彷徨无措,一心只想找个男人照顾自己和年幼的江浮月。
然后嫁给了倒在地上的这个,无能家暴男。
梅蕊听到江浮月问自己,连忙摇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药箱:“快、快来,我帮你包扎一下。”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江浮月点点头,坐在沙发上让女人为自己清理伤口,而地上昏过去的男人则无人理会。
认真看着女人脸上的淤青,江浮月沉声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手不自觉一抖,女人缓缓开口:“今天早上。”
“门锁是他换的?”
“嗯。”
“怎么不报警?”
“报了,”女人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教育一通就走了,毕竟我和他还没有离婚,只能算家庭矛盾。”
“家庭矛盾?”江浮月的声音突然高亢,“他差点把你打死这叫家庭矛盾?!”
…
结婚十多年,只有第一年家庭还算和睦。
那时候吕子健还是个普普通通的饭店小老板,因为梅蕊的肤白貌美而忍受江浮月的存在,勉强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家长。
但没过多久,吕子健就受狐朋狗友的教唆,沾上赌瘾。
起初只是几十几百,所有人不受影响;但随着赌瘾加深,赌局越来越大,他竟然在家里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作为经济来源的小饭店给卖了。
第一次家暴,就是在债主上门的那一天。
那天下午,梅蕊正收拾桌面准备迎接晚上的食客,谁知突然有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闯了进来,把正趴在柜台上写作业的小月吓了一跳。
梅蕊以为是有顾客上门,擦了擦手不好意思的说已经打烊了,让他们稍微晚点再来。谁知他们一把将梅蕊推到地面,直接开始打砸店面。
这些都是涉黑的人,门口的行人连驻足围观都不敢,一溜烟跑没了影。
后厨的吕子健连忙出来讨饶,说店既然输了那他们立刻就走,一分钟也不耽搁。
梅蕊听到这话立马不干了,说这店要是没了一家子要怎么生活?说完就和吕子健吵了起来。
催债的乐得看戏,就看他们两口子吵架,甚至出声嘲笑。
满室纷杂之中,吕子健气血上涌,拳头砸在梅蕊身上,直把人打得头晕目眩跌坐在地。
随后,旁观者起哄叫好,施暴者变本加厉。
拳头如雨点般砸在梅蕊娇小的身躯,直到年幼的江浮月扑过来才稍加停止。
然而连输几月的窝囊气和旁人灼热的视线让吕子健失去了理智,一脚将企图保护梅蕊的小月踹飞。
孩童脆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成年男子盛怒下的一脚。
小月后背撞到桌腿,狠狠吐出一口鲜血,然后闭上眼睛。
以为出了人命,催债者一哄而散,吕子健也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梅蕊强忍疼痛拨打电话叫来救护车,让小月捡回一条小命。
但是,小月的重伤并不能挽回吕子健的良心。
家暴一旦开始就没有和平的可能,本来还算和谐的家庭顿时鸡飞狗跳。
起初梅蕊还心存救世之心,想帮助吕子健戒除赌瘾。
可是对方完全不领情,还把江浮月生父生母的遗物全部变卖,用来赌博。
期间,梅蕊挨打多次,连带着江浮月也是浑身大伤小伤不断。
他们从本来还算高端的小区搬到普通住宅……最后举家迁到城市边缘,最便宜的老旧平房之中。
看着残破的地面,梅蕊终于生出了离婚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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