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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发现(1 / 1)

国庆节过后,集训即将开始。

吃完早餐后,时怀瑾送安之去机场,怕安之在那边呆的不习惯,他给安之安排了一整个团队,除了工作上的之外,生活上的也仔仔细细,从司机到厨师,一应俱全。

而此时,清影跃舞也是一样的,为集训忙忙碌碌。

因为上次抽烟大骂的事,楚知意和陆诗芬闹得有点僵,但想到比赛选拔的事,楚知意尽量压下了脾气。

她送陆诗芬往楼下走,叮嘱道:“到了那边,你要安分点,专心比赛,至于网络上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陆诗芬脸色有点白,就算化了浓妆,也能看得出很憔悴,“意姐,我真的有机会吗?”

楚知意偏头看了她一眼,拧紧了眉头,“不要给我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比赛靠得是实力。”

“这些影响不了什么,之前安之被骂成那样,不也什么事也没有。”

又是安之。

陆诗芬脚步一顿,突然笑了,“意姐,我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安之?”

闻言,楚知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沉默着没回答陆诗芬的问题。

安排的车已经在公司外停下,楚知意继续往前走,送陆诗芬上了车,严肃道,“总之,你努力练舞就行,安之和你一个场地,你不要再去惹事。”

陆诗芬扯了下嘴角,偏头看向窗外,轻声道:“她去不了了。”

楚知意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陆诗芬回头对楚知意笑了笑,认真道:“没什么,意姐,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音落,她关上了车门,司机启动了车子,向机场驶去。

陆诗芬坐在后座,低下头,脸上的笑意尽失。

楚知意说,选拔比赛考得是实力,可年年的名额都是安之,所以她不信其中没有潜、规则。

无论如何,楚知意都是安之的母亲,所以她做不到百分百信任楚知意,她对楚知意一直留了个心眼。

而楚知意对她不冷不淡的态度,更是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楚知意和宋易都是不可靠的,只有自己才靠得住。

陆诗芬抬头,看向前方,放在腿上的手紧紧地拽成了拳头。

这一次,她一定要拿到名额。

……

楚知意站在路边,看着车离开的方向,心里突然有点不安,总觉得像是要发生什么。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应验了。

她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陌生的声音让她去警局一趟,因为有人控告她花钱请人尾随瑜安之,并企图在瑜安之的车上做手脚。

寒意从脚底升起,一寸一寸占领全身,楚知意手一阵无力,差点握不住手机。

匆匆赶到警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时怀瑾,楚知意几个大步跨向前,“安之……”

“她现在在飞机上。”时怀瑾抬眸,打断了她的话。

“我刚刚抓到了一个尾随安之的人,他说,是一个叫楚知意的女士教唆他的,她所有联系方式和交易信息落款,也全都署的都是你的名字。”

自上次时和梁的事情之后,每次安之出门,他都会让司机和保镖跟着,以防万一。

而那个地痞鬼鬼祟祟地在保镖的眼皮子低下跟了安之三天,他把安之送进机场后,才让保镖去逮人。

楚知意脸色一白,狠狠地颤了一下,“不是我……”

耳边突然响起陆诗芬的话,她的声音顿住了:

“她去不了了。”

陆诗芬不想让安之参赛,还假借她的名。

楚知意抿直唇角,心里阵阵发寒,她紧紧闭了闭眼。

是她自己引狼入室的。

再睁开眼,她直直地看着时怀瑾,坚定道:“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她为那个奖杯执着了那么多年,突然就累了。

仔细回想着几十年,她突然想不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得到,事业只是一个空壳子,长辈不看重,女儿不承认,她亲手推开了所有,最后什么也没得到,输得彻彻底底。

时怀瑾淡淡地看着她,没说话,起身离开了警局。

十月的天气微凉,路边的银杏树叶开始变黄,边缘泛着淡淡的金黄,风一吹,慢慢悠悠地飘落下来,落在肩上。

时怀瑾偏过头,抬手从肩膀上捻起一片落叶,看了看,而后随手扔到地上,一脚碾过。

楚知意和他的母亲何风眠曾被合称为云起市两大美人,一个唱歌,一个舞蹈,都曾在舞台上焕发风采,光彩照人,也都曾退居幕后,回归生活。

一路波折,经历过大起大落,但最后,两个人都没活明白。

人生几十载,从生到死,她们不过是从零活到零。

……

帝都,舞蹈协会包下了培训场地附近的酒店。

下午六点,参与培训的人入住酒店,陆诗芬拉着行李箱去一楼大厅领房卡。

“陆诗芬陆小姐是吗?”前台问。

陆诗芬抬手摘下了墨镜,轻轻一笑,“是的,请问我现在可以拿房卡吗?”

前台摇摇头,“很抱歉,你不能。”

说着,她叫来了领班,生硬道:“陆小姐,您已经被除取消了比赛资格。”

陆诗芬慌了,手一松,“嘭”的一声,行李箱倒在了地上。

后面传来推门的声音,陆诗芬回头一看,安之正缓步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看到安之,前台小姐立刻一脸微笑地迎上前,主动递出了两张房卡:“安之小姐,这是您的房卡,时先生都安排好了,祝你入住愉快。

陆诗芬瞳孔一缩。

集训的确存在潜、规则,在吃穿住行上。

……

第二天早上,时怀瑾收到了一个快递,楚知意寄过来的。

打开,里面是一叠很高的日记本,他没看,锁在了书房的柜子里,而后下楼,去了医院,在邓老医生那呆了整整一个上午。

签好字后,时怀瑾第一次意识到,他除了这双眼睛之外,还遗传到了何风眠的任性。

夜盲症分为先天夜盲和后天形成的夜盲,后天可以医治,但先天夜盲是镶嵌在基因里的,除了缓解之外,没办法根治,而且还会遗传。

而先天夜盲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先天静止性夜盲,终生不变。

另一种是进行性夜盲症,顾名思义,这种病会不断进展,起先只是普通的夜间看不见,而后视力逐渐渐退,直至彻底看不见。

很不幸,时怀瑾是第二种,所以几乎是在一出生,就在等着彻底黑暗那天的来临,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邓医生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他,若是控制得好,视力能保持到老年。

但他前二十几年太任性,毫无节制地消耗自己的眼睛,才三十岁不到,他就明显地感觉到右眼的可视范围明显减少,连白天都很严重。

右眼视力减弱影响到了左眼,给左眼加重负担,于是偶这段时间,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可见视野不停地在缩小。

也许,再过不久,他就会完全看不清,若是在以前,他会坦然接受,但是现在,他接受不了。

他不知道完全陷入黑暗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担心安之会害怕。

安之太依赖他了,几乎把他当成了全世界,如果他的世界黑了,她的世界也会一起陷入黑暗之中。

他曾经希望安之把他排在她生命里的第一,现在却不那么想了。

楚知意关了安之二十几年,是他把她放出来的,所以她眼里心里都只能看得到他。

但他希望她能飞到那个色彩鲜明的、灯光闪耀的世界翩翩起舞,做最耀眼的芭蕾公主,而不是亲手折断她漂亮的羽翼,让她跌落,只能守在自己身边。

他希望她去看看这世界上所有的美,让全世界看到她最美的舞蹈,也希望自己能多看她几年、几十年,至少不能是现在。

所以,他答应了邓医生的建议去做手术。

虽然这个手术还在实验阶段,有一定的风险,成功率和最后的结果都是未知的,但只要有机会,只要能把失明的时间往后移,他愿意尝试。

……

邓医生一直在跟进这个项目,得到时怀瑾的同意之后,他立刻和德国那边联系。

时怀瑾右眼已经不能再等了,于是经过综合商议后,把手术时间定在了十一月,并要求时怀瑾尽快空出时间,配合治疗前的观察工作。

对此,时怀瑾毫无异议。

……

十月份,秋高气爽,不冷也不热,是最舒服的温度,可坐在医院走廊上的时穆背后却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小就知道他小叔有夜盲,光线一暗就完全看不见,但是从来没想过后果会这么严重,会严重到以后再白天也看不见。

时穆闭上了眼,想不出世界彻底陷入黑暗是什么样子的。

闭着眼睛和失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概念。

睁眼,拿着病历本的医生走过,时穆偏过头,哑这声音问道:“小叔,手术的事小婶和爷爷他们知道吗?”

时怀瑾轻轻摇头,“还没说。”

时穆点点头,“那为什么告诉我?”

时怀瑾转过头,盯着时穆的眼睛,表情严肃:“小穆,你该长大了。”

对上时怀瑾的眼睛,时穆微哽,他的小叔明明看着他,但视线看起来却不聚焦。

“小穆,你该长大了。”

这句话他听过无数次,总是嬉笑而过,继续没心没肺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校的乐队里,但这一次,他是真得要长大了。

若是他小叔真出了什么事,时家的重担需要他来扛。

还没有开始,时穆就觉得肩膀上的重量很重,压得人快要喘不上气。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些年来,总是表现的云淡风轻的时怀瑾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只是他从来不说罢了。

就像这次一样,因为怕大家担心,所以选择不说。

时穆低下头,藏住发红的眼睛,沉声道:“小叔,我会听你的话。”

“嗯。”时怀瑾抬手看了下时间,而后起身拍了下时穆的肩膀:

“最近没事就多去去公司,好好学习,不懂就问关靳,或者问我,实在处理不了也可以找宴离生帮忙。”

说完,时怀瑾转过身,踏着夕阳离开了医院,回了公馆。

他把时间估计得刚刚好,刚到家没多久就接到了安之的视频电话。

接通了视频,时怀瑾撑着脸,指腹在右眼划过,堪堪遮住。

视频里,安之正在吃饭,她还穿着一身芭蕾舞服,头发湿湿的黏在额头上,看起来很累,但脸蛋红红的,眼睛亮闪闪的,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只是看起来好像瘦了一点,本来浑身就没几两肉。

“是不是很累?”时怀瑾微微蹙眉。

安之摇摇头,“还好,训练强度有点大,但是我习惯了。”

“阿瑾,你现在在干什么?你现在还在工作吗?”

时怀瑾低头,把脚边的手术风险评估报告推远了一点,转了个镜头,让五只正在喝奶的小崽子入镜,淡声道:“喂奶。”

安之掩嘴笑,夹了根青菜塞进嘴里,嚼了几下,而后叹了口气,“阿瑾,我想你了。”

“如果我拿到名额,就要直接就要去日本,我还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

时怀瑾眸子闪了闪,撑着地毯在地上坐好,靠在秋千上,正对着窗外渐沉的暮色,“你好好比赛,我抽空去看你。”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瑾宝真好。”安之抿着唇,笑眯了眼,而后抬头看向别处,好像是在听别人说话,最后道应了声好后,匆匆喝了口汤:

“瑾宝,时间到了,我先不和你说了,明天再和你聊,~”

她快速说完,而后挂了视频。

屏幕黑了,时怀瑾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而后把时英叫上楼来照顾几只小崽子,自己又坐上车,重新回了医院。

手术前,有很多准备工作需要他配合,邓医生需要二十四小时严格监控他眼睛一丝一毫的变化。

……

封闭式训练很辛苦,起得早睡得晚,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练舞,安之能适应这个个强度,只是有点不适应没有时怀瑾的晚上,也不是很适应三餐。

虽然她的三餐都是时怀瑾安排过来的厨师做的营养餐,别的参赛选手都羡慕的不行,但她还是想吃时怀瑾做的。

所以有时,她会在视频的时候让时怀瑾在那边做吃的,她在这边看。

日子一天一天过,安之每天都会抽出时间给时怀瑾视频。

刚开始,她还能固定在晚餐时间,后来越来越忙,几乎抽不出空,于是只能抽出零散的时间给时怀瑾视频,或者发微信。

但渐渐的,她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最开始的四天,时怀瑾几乎是随打随接,后来的几天,他偶尔会接不到视频,要过一会儿才回她,说在开会,她也没怎么在意,只当他忙。

一周后,选拔结果出来,安之的综合评分最高,拿到了唯一的名额。

在众人的恭喜声中,安之一蹦跳起扑到南桑的身上,而后拉着南桑回了房间,钻进卧室就开始收拾东西。

南桑靠在门框上,环着手臂斜着安之,“等下飞机的时候都快十点了,你真要现在回云起?”

“嗯,我票都买好了。”安之点点头。

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她急急忙忙地从行李箱里把重要的东西拿出来塞进包里,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我要给阿瑾一个惊喜。”

按照时间安排,她需要在拿到名额后的第二天,和其它不同年龄段的参赛者一起去日本,中间大概空了有一天的时间。

别的选手们都选择在酒店休息,但她准备偷偷回去一趟,给时怀瑾一个惊喜。

上次他突然出现在古镇,她就非常非常的开心,所以她觉得时怀瑾突然看到她,应该也会很开心。

只要想到时怀瑾突然看到她时开心的样子,安之就忍不住兴奋。

收拾好东西,约好的车刚好也到了,安之起身抱着包走到南桑身边,笑眯眯道:“南南姐,你帮我打掩护,千万不要让司机和厨师叔叔知道了。”

南桑撇了下嘴,一脸嫌弃,“走,走,走,你赶紧走。”

“谢谢南南姐。”安之开心地抱了南桑一下,戴上口罩跑了。

看着安之欢快的背影,南桑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公馆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安之偷偷开了侧门,上了楼。

六楼灯光昏黄,一片寂静,悄无声息,安之侧着耳朵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

里面安安静静地,什么声音也没有,门缝也没有灯。

睡了?

安之抿抿唇,擦了擦手心的汗,摁下指纹开了锁,掂着脚尖穿过客厅去了卧室。

悄悄推开卧室门,安之直想往床上扑,可刚往前走几步,她就顿住了。

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窗帘半掩着,淡淡的月光透了进来,光线昏暗,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没有人。

安之轻咦了一声,压下心中的失落,轻轻关上了门,随手将包放在地上,又去书房看了看,而后抬脚朝阳台走去。

阳台墙角的小壁灯开着,几只小狗崽子睡得正熟,呵呵和哈哈黏在一起,听到动静,它们的耳朵动了动,同时回头。

看到安之,它们连忙从地毯式爬了起来,蹲坐在安之脚边。

安之将大灯打开,蹲下身摸了摸它们的大脑袋,“爸爸呢?”

呵呵和哈哈兴奋地汪汪了两声,在安之手上舔了舔,有点痒,安之坐在地上咯咯笑,而后抱着它们,拿出手机给时怀瑾打了个电话,嘟嘟声响完了之后,自动挂断了。

安之秀眉微皱,捧着呵呵的头,又问了一遍,“你爸爸呢?它去哪了?”

“出差了吗?为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呵呵继续汪汪叫。

安之叹了口气,放开了呵呵,起身爬上了秋千,把腿抬上去,晃了晃,又给时怀瑾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心里突然有点不安,安之低头给时怀瑾发了几条消息,而后定了闹钟,抱着手机缓缓闭上了眼睛。

半个小时后,闹钟响起,安之猛然睁开了眼,举起手机看了看,没有新消息。

想了想,她又给时怀瑾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反反复复了几次之后,安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太阳早早的升起,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带着微微的暖意。

脸上微微有些痒,安之缓缓张开了眼睛,入目就是呵呵那张大脸。

眨眨眼,意识回笼,她接过呵呵嘴里压着的小黄鸡,奖励似地拍了拍它的头,“呵呵真棒。”

说完,她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六点不到,还很早。

打了个哈气,安之刚准备给时怀瑾打电话,哈哈又凑了过来,一直往安之脸边蹭,安之推开了它,“别闹。”

可没一会儿,哈哈又凑了过来,继续蹭。

安之无奈,暂时放下了手机,低头看向哈哈,目光落在它嘴里咬着的东西上,顿时失笑,“你也想要我夸夸你是吗?”

安之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了它嘴里咬着的文件,随手拍拍它的头,“哈哈真……”

看清楚文件上的字样后,安之顿住了。

“手术风险评估报告”“夜盲症”等等字样钻进眼中,安之目光一凝。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指尖微微有些发颤,立刻坐直了身体,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里面有各种夜盲症患者的案列和分析,大部分都是一些专业术语,安之看不太懂,但是她能看出最后的总结,大部分都不是很乐观。

最后几张纸上,频繁出现“时怀瑾”三个字,最后一张上还有时怀瑾龙飞凤舞的签名。

安之一僵,又重新翻了回来想仔细在看一遍,却发现上面的字她怎么也看不清。

“手术”、“视力减弱”、“视野缺失”、“失明”几个词重复地飘过,把脑子撞得嗡嗡响。

这上面说时怀瑾右眼的视野已经缩得很厉害了,经常花眼,她为什么一直都没发现?

大概是察觉到安之的情绪不对,呵呵呜呜了几声,靠了过来……

突然,客厅传来微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的清晰,安之猛然抬起头,拽着文件跳下了秋千,往客厅跑去,“瑾宝……”

时英端着餐盘站着门口,看到安之,她愣住了,“夫人,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之没回答,紧紧抓住了时英的手臂,焦急地问道:“英姐,阿瑾呢?阿瑾呢?他为什么不在家?”

“老板他……”时英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也不知道该找这么借口瞒过去。

就在这时,安静一晚的手机终于有了动静。

看着时怀瑾的名字,安之怔了一下。

她没有马上接电话,而是先看了还站在门口的时英一眼,和时英比了个手势,然后才接通了电话。

说话前,安之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

“阿瑾,我昨晚打电话给你你怎么不接啊?”

“抱歉,我睡着了,刚醒……”

安之没忍住,哽咽了一声,“骗子……”

“安之?”时怀瑾声音里的焦急着慌乱显而易见。

可安之没听出来,她脑中只有刚刚看过的文件。

安之捂住嘴,蹲在地上,抽泣声从指腹间泄了出来,“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

时怀瑾说了什么她根本不听,一直来来回回地重复着几句话。

时英叹了口气,从安之的手里抽出了手机,“老板,夫人现在在家里。”

“对,好的……”

半分钟后,时英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旁边的鞋柜上,在安之面前蹲下,柔声道:“夫人,老板让我带你过去?”

“要过去吗?”

安之连忙站了起来,拉着时英往楼下跑。

黑色的车身冲进车流,往医院的方向驶去,不快不慢。

凉爽的秋风从窗外挤了进来,一阵一阵,吹在安之的脸上,带来阵阵寒意。

安之紧紧地抱着自己,缩在椅子里,眼中蓄满了眼泪,摇摇欲坠,但却倔犟地不肯掉下来。

时英看着心疼,她移到安之的身边,轻轻揽住安之的肩,“夫人,老板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他只是怕你担心,怕你会害怕。”

安之用力吸了下鼻子,转头埋进时英的怀里,哭出了声。

是她不好,是她太不坚强太脆弱了,所以总让时怀瑾担心。

他总是把她当成一个孩子看,怕她受伤,怕她难过,怕她害怕,所以一个人承受所有。

但她是他的妻子啊,她想站在他身边,陪他度过生命中所有困难,而不是被他推开,永远生活在一个没有烦恼,没有难过的桃花园里。

……

一路跑上楼,站在病房门前,安之闭上了眼,突然有点不敢推开门。

时怀瑾的担心是对的,她害怕。

她害怕看到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时怀瑾,只要想到他会失明,她的眼前就一阵一阵发黑。

安之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光真的会彻底消失,一丝也不剩,最后只剩下黑。

没有蓝天白云,没有青山绿水,走到路上,四处都是人,周围都是声音,看不到车,也看不到红绿灯。

既害怕向前,又害怕留在原地,满心的慌张藏在黑色的世界里,没人看得到。

站了很久,安之睁开了眼,深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情绪,抬起手……

像是心有灵犀,安之的手刚刚触到门把手,门就被拉开,抬眸,刚好落尽了时怀瑾的眼里。

明明也没有多久,安之却觉得好像好久不见。

他跟她离开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一身笔挺的西装换成了暖色的病号服,看起来柔软了不少,温暖亲和,没有一点攻击力。

那双眼睛也还是和之前一样漂亮深邃,非常好看,让人一眼掉进去就出不来。

没人看得出,这双眼睛患有这么严重的病。

时怀瑾勾了下嘴角,抬手摸了摸安之的脸,柔声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其实早上起来看到那么多未接电话,他就有了预感。

安之仰起头,不停地眨眼,把眼泪眨了回去,而后向前一步钻进时怀瑾的怀里,抱住他的腰,软软的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软声道:

“我说过了啊,我想你了。”

时怀瑾笑了笑,抬手回抱住她,把她带进了房间里。

时英松了口气,想了想,她没选择进去,关上门,转身离开,回公馆继续喂狗崽子。

进了门,安之才发现不对。

这间病房和普通的病房不一样,客厅摆的东西和家里的很像,布置几乎一样,小厨房也是,流理台和家里的颜色是一样的,只是变小了。

时怀瑾是特意布置成这样的,只是怕视频时被她发现不对。

想到这儿,安之的眼泪又要忍不住了。

揽着人在沙发上坐下,时怀瑾搂着安之的腰,靠在沙发上,下巴在她毛绒绒的头顶蹭了蹭。

修长的手指勾起一缕长发绕在指尖把玩,神情慵懒,可他心里其实并不平静。

明明不想告诉她的,可是她还是知道了,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有她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怀中,时怀瑾长长舒出了一口气,觉得心中稳定了不少。

可能在内心深处,他是想她过来的。

他就像一个不完整的半圆,只有把她镶进去,生命才是完整的,灵魂也会变得完整,不会像之前一个人呆在医院里那样,飘飘荡荡的,一直找不到落脚点。

两人都没有说话,病房内一时很安静,浅浅地呼吸声此起彼伏,渐渐趋于一致,重合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时怀瑾给安之倒了杯水,缓缓启唇,“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说着,安之习惯性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小口水。

咽下,安之僵了一下,而后侧过身,从时怀瑾手上拿过杯子,递到他的唇边,“你喝。”

时怀瑾没动,她的手就一直举着。

良久,时怀瑾收回视线,低头喝了一口。

见他喝完,安之才收回手,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抬眼看了下钟,她又问:“瑾宝,你还没吃早餐对吧?”

不待时怀瑾回答,她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往厨房里走,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鸡蛋和火腿放在流理台上,“我给你做。”

说着,她转身就要去开火,动作急切慌张。

但是炉子怎么都点不燃,安之更急了,两只手压在开关上,使力往下摁,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怎么没有火?没煤气吗?为什么没有火……”

她越说越急,焦躁的情绪显而易见,连声音都带上了哽咽,手下过于用力,指尖压得通红。

突然,也不知道误打误撞碰到了哪里,蓝色的火焰突然噌了一下冒了出来。

时怀瑾忙上前拉住了安之的手,抓着她的手伸到水槽里,打开水龙头冲。

冰凉的水从指尖冲刷而下,安之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流了下来,像水龙头里的水一样,止都止不住。

“痛不痛?”时怀瑾着急地问答。

安之把手抽了回来,揪着时怀瑾的衣襟,摇摇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被甩出来。

“阿瑾,我只是想向你证明我可以,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可以照顾好你。”

“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什么都避着我,什么都不跟我说。”

“但我好笨,我不会,我只会让你担心……”

眼泪晕开,感受到胸前的湿热,时怀瑾心尖一疼,把人重新抱到沙发上坐好。

低头看去,心脏被她不停颤动着的眼睫割成一片一片。

他只是不想像他父亲那样。

他体会过,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人生活得有多辛苦,但却忘了安之是个成熟的大人。

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她是他的妻子,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瞒着她只会让她胡思乱想,会更害怕。

低头在安之额心吻了吻,时怀瑾心疼道:“对不起。”

安之疯狂摇头,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

她努力缓下情绪,仰头看着时怀瑾,认真地问道:“手术在什么时候?”

“十一月末。”

安之吸了下鼻子,垂下眼帘,大概算了算,若是和往年一样,十一月末,她那个时候才刚到瓦尔纳,而后,是长达半个月的比赛。

时怀瑾答完,安之就沉默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再次出声:“阿瑾,我拿到名额了,但想陪着你。”

她不想去参加比赛了。

时怀瑾手上的动作一顿,绕在指尖没有束缚的发丝一圈一圈的松了下来。

他最怕的,就是这样。

他将安之推开了一下,扶着安之的肩膀,和安之面对面坐着,弯腰盯着安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可以。”

“安之,我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做手术,就是因为我想看到你站上那座最高的领奖台,这不仅是你的梦想,也是我的。”

“我看过你跳芭蕾,很漂亮,我相信你一定会拿奖的,只是缺少一点点的运气。”

“你说过,很幸运遇到我,所以,让我做你的那一点点运气,好吗?”

安之眼眶发红,和时怀瑾对视着,用力咬着嘴唇。

多漂亮的一双眼睛啊……

良久,安之松开了下唇,伸手捧住了脸,跪坐在沙发上,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而后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问道:“你会去看吗?”

时怀瑾抬手圈住安之的腰,仰头看着她,微微点了下头,肯定道:“会。”

安之浅浅勾了下嘴角,红着眼睛低头在时怀瑾眼睛上亲了亲,一边亲一下。

“好。”

“我也想,做你的运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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