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毕志北。
连续挨了毕志北好几脚的刘二此时也已然有些反应了过来。
朝着毕志北深深的抱拳弯腰行礼,随即头也不回的扶着那名拄拐伤残老卒走上马车。
就在刘二等人即将远离之际。
毕志北开口说道:“且等等。”
刘二扭头不解的看向毕志北。
毕志北并未理会刘二的不解,径直的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
这枚令牌赫然是耿昌赠送于他的那枚令牌。
手持此令牌可不受泰安城巡城士卒盘问。
毕志北将手中令牌丢向刘二。
刘二身后接过令牌,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令牌正面赫然写着一个耿字。
到了此时,刘二那还会不明白这令牌的作用。
再度深深的朝着毕志北弯腰一拜,随即头也不回的驾车离去。
远离飞虎军水泥铺子这条街道后,刘二扭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飞虎军军营的方向。
后悔吗。
不后悔,哪怕这条命丢了都不后悔,还是那句话,飞虎军不可辱,徐将军更不可辱。
“现在去哪儿。”独臂掌柜叹息一声幽幽问道。
刘二将令牌收好平淡道:“济南城五十里外的荒山。”
本来今日刘二完成事情后便要跟随王大力等人前去荒山,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只能提前前往荒山了。
刘二等人走后。
许是察觉到没有了威胁。
背靠飞虎军水泥铺子墙壁大口喘息、惊魂未定的王伦渐渐的平复了呼吸。
“他...他差点杀了我你知不知道!”王伦惊魂未定的朝着毕志北开口质问道。
毕志北冷笑一声缓缓回答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就完了?”王伦不满的开口说道。
上次兖州城参战泰安城与完颜金洪的大战,最终导致兖州城兵马损失惨重。
身为兖州城第二大家族的王家,本就与毕家不对付,这次更是逮到了机会,联合其他几大受损严重的家族欲要对毕如龙行逼宫之事。
若非如此,毕志北又岂会在大战后逗留泰安城,最终去了那徂徕书院苦读。
王伦来泰安城之前,王家与毕家的斗争已然陷入了白热化,整体上王家的赢面算是比较大的。
也正因如此,此时的王伦在没有了生命危险之后,并不将兖州城未来的接班人毕志北放在眼里。
毕志北冷笑一声缓缓开口说道:“怎么?你还想要一个别的结果?要么我让人把刘二寻来继续与你聊聊?”
闻得刘二两个字,王伦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适才,若非毕志北出现的及时,此时的他早已经丧命在了刘二刀下。
那刘二当真是个疯子,竟一点都不在乎他的身份。
王伦定了定神恶狠狠的开口说道:“我要那刘二身死!我要将他的头颅拿来当尿壶!”
毕志北仿佛看傻子一般看了王伦一眼,随即讥笑一声,不再搭理这蠢货王伦,转身便走。
“毕志北!你笑什么笑!你给小爷我说清楚!”那声讥笑彻底触怒了王伦,当即大声质问道。
临到街头,毕志北扭头冷笑道:“我笑什么你心中明白!蠢货!”
话音落罢,毕志北彻底消失在了街头。
“蠢货?毕志北你敢骂我!”
“你给我等着,等我王家彻底成为兖州城第一大家族了,到时候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有那刘二!今日你杀我十余名护卫,他日我定将你五马分尸!”
“还有那飞虎军!还有那徐阳!你们统统都该死!”
王伦失心疯般站在飞虎军水泥铺子门前不断的咒骂。
一旁马车上。
车厢内,颜琪玉放下车帘不由得暗骂一声:“蠢货!当真是天大的蠢货。”
话音落罢,颜琪玉看了一眼芸香开口说道:“今日这事你办的不错。”
芸香闻言立马喜笑颜开道:“能为小姐分忧,是芸香的荣幸。”
颜琪玉淡淡一笑道:“好了,别拍马屁了,走吧。”
马车缓缓驶离。
车厢内,颜琪玉闭上双眼眉头微皱的反复复盘着今日飞虎军水泥铺子前所发生的一切。
很显然,王伦能来泰安城收购石灰作坊,这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这幕后之人是谁,并不难猜测。
颜琪玉心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张安国张副帅。”
颜家是商业传家,与兖州城王家这种军伍大家族关系向来一般,只能算得上的点头之交。
而张安国则不同,张安国是泰安城四大副帅之首,本就有兵马在手,而且还与徐阳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怨。
若说此事背后没有他的身影,颜琪玉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颜琪玉掀开车帘,透过车窗深深的看了一眼泰安城的天空。
此事如果仅仅只是王伦与张安国之间的交易那还好办。
如果此事的背后还有兖州城王家的影子,那就.....
想到这儿,颜琪玉心中无奈的叹息道:“这泰安城的水越来越浑了啊,颜家....唉...”
两刻钟后,马车缓缓驶进颜府。
马车刚刚停稳,便有一老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迎了上来。
“三小姐,老爷和大少爷在大厅等您。”老管家恭敬的朝着刚走下马车的颜琪玉开口说道。
颜琪玉微微点了点头便径直的走向颜府大厅。
颜府大厅内。
整个颜府大厅仅仅只有颜长白与颜明海父子二人。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二人非但没有丝毫动筷子的心思。
“爹,这件事处理不好极有可能会动摇我颜家根基的啊。”颜明海紧皱着眉头担忧道。
颜长白看了一眼颜明海微微叹息一声,颜明海能看透的事情,他颜长白如何会看不出来。
但,看出来又能如何?
颜长白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即看向门口候着的护卫开口道:“琪玉还没有回来吗?”
门口护卫闻言立即回答道:“回老爷,尚未回来,要不要小的去找找。”
颜长白叹息一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门口那护卫便惊喜道:“老爷,老爷,三小姐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
颜长白闻言身子不由得挺直了一些,装作满不在乎道:“我知道了。”
话音落罢。
颜琪玉便独自一人缓缓的走进了大厅,见大厅内只有颜长白与颜明海,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诧异。
“女儿见过父亲,见过大哥。”颜琪玉收敛了眼中的诧异,朝着父子二人行礼问候道。
颜长白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来来来快入座。”
颜琪玉坐好后静静的看向颜长白,家宴?只有三个人的家宴能算家宴吗?
“这次休沐怎地回来的如此晚。”颜长白对颜琪玉的眼神视而不见,缓缓开口询问道。
颜琪玉顿了顿,回答道:“女儿去了一趟飞虎军水泥铺子。”
说这番话时,颜琪玉的眼神静静的盯着颜长白的反应,试图从颜长白的神色中看出一二,好以此佐证自己的推测。
怎料。
颜长白面色丝毫未变平静道:“哦?飞虎军水泥铺子出什么岔子了吗?”
没有反应便是最好的反应。
颜琪玉心中已然确定了一些事情。
随即,颜琪玉淡淡道:“飞虎军将水泥作坊以及水泥铺子彻底关闭了。”
“你是说飞虎军水泥作坊以及铺子彻底关闭了?”颜长白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平静道。
颜琪玉微微点头说道:“不仅如此,今日我去时,飞虎军水泥铺子前挤满了商贾。”
颜长白似乎对挤满了人这一点并没有丝毫意外,闻言整个人平淡似水般的夹了口菜静静的等待着颜琪玉的下文。
颜琪玉见状继续开口说道:“其中闹得最凶的一人是兖州城王家的王伦。”
此言一出,颜长白照旧没有丝毫反应,好似在听别人家的故事一般。
颜琪玉看到这儿哪里还不明白,王伦一事,自家父亲即使不是参与者也定会是知情者。
后面的话颜琪玉就没有继续开口讲述了。
一家三口围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静静的吃起饭来。
一时间,整个颜府大厅内除了细微的动筷声便再无其他声响。
饭后。
忍了一整个饭局的颜明海再也按捺不住了。
颜明海满怀担忧的喊了一声:“父亲。”
颜长白放下手中茶杯看了一眼颜明海,随即扭头看了一眼安静坐在饭桌前的颜琪玉缓缓开口说道:“书房说话。”
颜长白书房内。
三人入座后。
颜明海按捺不住的担忧道:“父亲,现在小妹也回来了,咱们该商量商量怎么应对飞虎军了。”
颜琪玉似无意的用眼角看了一眼颜明海。
应对飞虎军?
飞虎军都已经被逼得不得不自断一臂关闭水泥作坊了还要怎么应对飞虎军?
难道真的要对飞虎军赶尽杀绝才甘心吗?徐阳又真的会一退再退吗?
颜琪玉心中没底,不知为何随着了解飞虎军与徐阳愈多,她便愈发的不愿与飞虎军为敌,总感觉飞虎军与徐阳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颜长白看了一眼走神的颜琪玉缓缓开口说道:“今日辰时,飞虎军联合一些商贾在城内推出了棉布。”
“这些商贾中不乏一些常年与我颜家合作的商贾。”
此言一出颜琪玉瞬间愣了愣,真正让颜琪玉发愣的其实还是颜长白的最后那句话。
‘与自家常年合作的商贾,现如今站在了飞虎军一方?这...这怎么可能。’颜琪玉心中喃喃自语道。
颜长白似乎看出自家女儿心中所想,继续开口说道:“这棉布便是用棉花纺织出来的布料。”
“而且这种棉花纺织出来的棉布,柔软程度上仅次于丝绸,倒是强过麻布数十倍。”
颜琪玉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开口问道:“敢问父亲,这飞虎军棉布定价几何?”
很显然,在颜琪玉看来,这个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颜长白微微叹息道:“低于丝绸,高于麻布。”
颜琪玉闻言脸色突然变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旁的颜明海从怀中掏出一块棉布放在了书桌上。
颜琪玉见状快速的将棉布拿在手中,细细的感受起来。
‘质量上,高出麻布数十倍,柔软程度上略低于丝绸,但即使如此,这种棉布一旦上市,势必会引起一些中层家庭的疯狂抢购。’
得到答案的颜琪玉脸色彻底变得难看起来,怪不得那些常年与颜家合作的商贾这次会投入飞虎军阵营。
这种质量,这种柔软程度,这种定价,哪个商贾能不动心?
自古最是利益动人心,奸商奸商,无奸不商。
颜琪玉叹息一声开口问道:“那些商贾现在是何动静。”
颜长白闻言久久未语,似乎是不愿提起,又似乎是在酝酿措辞。
一旁的颜明海显然没有颜长白那么大的定力。
颜明海脸上浮现出一抹恼怒之色直接开口说道:“今天一上午,那些商贾陆陆续续的宁愿赔付违约银两也取消颜家的订单。”
颜琪玉闻言快速的看了一眼自家父亲,颜长白察觉到自家女儿的视线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正是这一声叹息,让颜琪玉的脸色彻底苍白了起来。
徐阳这一招,无异于釜底抽薪啊。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他会那般漫不经心。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毫不犹豫的关闭水泥作坊。
这徐阳,未免有些太狠了吧。
颜琪玉一时间竟不知自己心中到底是何滋味。
这一切,难道不是颜家自找的吗?
颜家固然有很多生意,但最挣钱的其实还是布料生意。
现如今,徐阳以棉布来逼迫那些商贾在颜家和飞虎军中间做选择。
众商贾如何考虑的此时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些商贾现如今大部分都选择了飞虎军。
书房内一时间竟陷入沉默之中。
颜长白、颜明海、颜琪玉三人一时间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呼!”颜明海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随即脸上带着一丝悲壮的开口说道:“父亲,小妹,现如今我颜家该如何应对?”
“初看那些商贾赔付的违约金是能让我颜家大赚一笔。”
“可,之后呢?徐阳此举不仅仅是拉走了这些商贾,更拉走了这些商贾所掌控的销售渠道。”
“而那些销售渠道,恰恰是我颜家最需要的。”
颜明海一番话说完,父女二人谁都没有急着回答颜明海的问题。
许久。
颜琪玉试探着询问道:“泰安城的棉花现在都被徐阳收购一空了吧?”
颜长白面无表情道:“不仅仅是泰安城的棉花,前段时间转运司的刘平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上百艘船的棉花,想必现如今现存的棉花大部分都落到了飞虎军手中了。”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杀。这就是她了解到的徐阳。
颜琪玉微微点头随即再度询问道:“棉花生长周期如何?若是我们现在种植,需要多久才能收获。”
颜长白显然系统的了解了此事。
闻言无奈的叹息道:“现在种植等到收获,至少要半年的时间,而这半年的时间里飞虎军势必乘胜追击,咱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
颜琪玉沉思片刻后试探着开口问道:“父亲,颜家不能和飞虎军重归于好吗?”
颜长白深深的看了颜琪玉一眼,自始至终颜琪玉都不同意他与飞虎军为敌。
颜长白摇了摇头,心中叹息道:“为父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啊。”
见颜长白再度摇头,颜琪玉心中充满了失望。
但,她终究是颜家之人,劝阻无果也就劝阻无果吧。
颜琪玉定了定神,缓缓开口说道:“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颜明海急不可耐道。
颜琪玉缓缓开口说道:“价格战!”
“价格战?”颜明海喃喃自语道。
颜琪玉解释道:“棉布质量高出麻布数十倍,柔软程度上虽不及丝绸,但也相差不多。”
“而且棉布的定价位于两者中间,这便给了很多商贾可以操作的空间。”
“而这,显然也是他们选择飞虎军的根本原因,毕竟无论是麻布也好,还是丝绸也罢,经过数百上千年的发展其利润早就已经基本固定了。”
“现如今为了保住销售渠道,我们只能选择降低价格,以此拉拢其他商贾。”
“力求在不亏本的情况下,半年内将所有麻布销售一空。”
颜长白与颜明海闻言瞬间便明白了颜琪玉的打算。
飞虎军棉布生意拦是拦不住了,既然如此,那么就力争让颜家在此次冲击中活下来。
降低麻布的价格,让利给那些商贾,虽有着自断一臂的嫌疑,但总好过让那些麻布彻底烂在仓库中要好得多。
除此之外,现如今飞虎军的棉花应该也不多,毕竟现在很多地方老百姓根本就吃不饱饭,哪儿会有闲工夫去种植棉花。
抛售麻布后,下一步应当就是种植棉花了。
果不其然。
颜琪玉缓缓开口说道:“除此之外,便是大力种植棉花!”
说着,颜琪玉将手中的棉布放置于桌面上,再度开口说道:“飞虎军能够将棉布以现如今的价格出售,为此甚至不惜关闭先前最是赚钱的水泥作坊。”
“想来,这种棉布能够带给飞虎军的利益将会是远超水泥作坊的。”
“而这棉布如何,父亲与大哥自然是心中有数的。”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趁着这半年的时间大肆推广棉花的种植?”
颜长白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以一个商贾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自然会发现很多的端倪。
其中一条便是,此棉布的实际成本定然会很低,若非如此徐阳也不会给棉布定了如今这般的价格。
颜长白定了定神补充道:“种植棉花一事我去安排,你二人另有其他重任。”
闻言,兄妹二人皆齐刷刷的看向颜长白。
颜长白缓缓开口说道:“你兄妹二人想尽一切办法也要从姜武阳手中弄来棉布的具体生产方法。”
颜明海与颜琪玉不解的看向自家父亲,自家近百年的纺织技术还用偷师飞虎军?
颜长白叹息一声指了指书桌上的棉布开口说道:“你们好好看看这块棉布。”
话音落罢,兄妹二人便快速的查看起棉布。
不一会,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
这种针法他们从未见过!
颜长白叹息一声开口说道:“飞虎军这种纺织方法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种。”
“而投靠飞虎军的那些商贾,哪一个不是出货量巨大的商贾?”
若是小商小贩,颜家又岂会与他们合作?
颜长白说到这儿,颜琪玉与颜明海如何还不明白。
“飞虎军军中定有改良过的纺织手段!而且这种纺织手段比起以往的纺织手段效率上定会高出数倍!”
“若非如此!飞虎军根本就喂不饱那几个大型商贾,喂不饱他们,他们自然不会选择放弃颜家!”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其眼神中的韵味不言而喻。
姜终究还是老的辣,颜长白能够坐稳颜家家主的位置,其商业眼光自然是不差的。
一言,直指问题的最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