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一物的出现,瞬间让耿昌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这所破之局并非单单是指兖州城干旱之局。
更暗指金军南下之局。
耿昌自入主泰安城之后,便一直对麾下的军伍进行着数量上的限制。
美名其曰,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除此之外,耿昌支付给每一支军伍的军饷都是半数,另外半数则是以商业代替。
美名其曰,泰安城是一个商业发达的城池,麾下将领也应当积极从商、
其实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在扯淡,亦或者是无奈罢了。
若是耿昌有足够的钱财、有足够的粮草,又岂会甘心蜗居于泰安城一地?
说什么仁义道德,不忍麾下百姓饱受战争之苦之类废话都是糊弄诡的。
归根结底,无非是没钱、没粮罢了。
泰安城号称百万城池,其内百姓究竟有没有百万之数暂且不提。
哪怕真有百万之数,这百万百姓中有多少壮丁?有多少老弱病残?
又有多少人可以一日三餐,隔三差五的吃顿肉?
说实话,耿昌能够拥兵十万,已然是十分不容易的了。
但现在。
番薯的出现。
让耿昌彻底看到了希望,由此物在,泰安城便可以吸附无数的流民。
有此物在,耿昌最起码可以多养出来十万精兵!
真当耿昌不想拥兵百万,剑锋一指,百万雄兵挥师北上?
见耿昌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番薯发呆。
徐阳心中不由得轻笑一声。
耿昌会想些什么。心中又在作何盘算。
徐阳虽不能一五一十的猜到,但也能推算个七七八八。
对于徐阳来说,现如今的耿昌愈是强大,他己身便是愈发的安全。
毕竟,这可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乱世,这个世道,可不会和你讲什么一对一单挑的道理。
见耿昌久久未曾回神。
徐阳轻笑一声缓缓开口提醒道:“大元帅。”
“嗯?”耿昌回过神来疑惑的看向徐阳。
徐阳轻笑一声缓缓开口说道:“大元帅左手之物名为土豆。”
“土豆?”若不是徐阳提醒,耿昌怕是很久才会关注到自己左手上的土豆。
相对于番薯,徐阳更看好的其实还是土豆。
归根结底,主要原因还是在于番薯无法成为主粮。其内所蕴含的纤维过多,导致人长期使用胃受不了。
而土豆则不然,土豆则是可以作为主粮存在的。
在后世,一些番外国家更是早已将土豆作为了主粮食用。
最关键的当然还是土豆产量在一定程度上并不弱于番薯,而且土豆更是兼具了抗旱和抗冻这两大特性。
既然选择了坦诚,那便将番薯和土豆全部坦诚。
待徐阳讲完土豆的所有优缺点之后。
一时间,徐阳小院内鸦雀无声了起来。
无论是耿昌也好还是刘基也罢,就连最熟悉徐阳的耿蝉儿在听完徐阳的一番话后都不可避免的张大了嘴巴。
一个番薯就已然这般逆天了,若是再加上一个土豆,泰安城日后还会缺粮食吗?
不缺粮食之后,泰安城的拥兵数量岂不是要翻上数倍?
耿昌双眼圆睁,嘴巴大大的张着,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呼!”“呼!”
许久,耿昌与刘基不知想到了什么,二人的呼吸愈发的粗重起来。
片刻后。
刘基缓缓走向徐阳身旁,正了正衣衫,笔直的腰板忽然间便朝着徐阳弯了下去。
“徐将军!请受刘某一拜!”刘基义正言辞道。
徐阳快走两步,欲要搀扶起刘基,口中连连说道:“刘先生折煞小子了。”
刘基这一拜很大程度上是替耿昌所拜,当然这其中也有为百姓所拜的意思在内。
但,具体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因而,刘基只是一拜,待徐阳将他搀扶起来之后便再未行如此大礼。
一时间,刘基看着徐阳。
徐阳看着刘基,二人均未再说些什么,但眼神中的打量与探究却是如何都隐瞒不了的。
一旁的耿昌看着手中的土豆与番薯。
而耿蝉儿的双眼自始至终都未从徐阳身上挪开。
小院内,众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气氛倒是略微显得尴尬了一些。
许久。
徐阳将视线从刘基身上挪开,缓缓开口说道:“还请大元帅与刘先生现在房间稍待片刻。”
“小子这便将番薯与土豆处理一番,今日正餐,便是此物了。”
话音落罢。
徐阳朝着耿蝉儿使了个眼神,示意耿蝉儿将耿昌与刘基送进房间。
当耿蝉儿再出现时,徐阳已然撸起袖子,手持菜刀对着那土豆快速的切割起来。
“让我试试?”耿蝉儿看着徐阳那熟练的刀工,眼神中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羡慕。
相比徐阳的刀工,耿蝉儿的刀工....额....耿蝉儿只会用刀砍人,切菜还从未尝试过。
徐阳扭头看了一眼耿蝉儿,见耿蝉儿眼神中满是跃跃欲试的神色。不由得轻笑一声,随即将手中的菜刀递给了耿蝉儿轻声叮嘱道:“慢点,不要切到手。”
耿蝉儿笑了笑开口说道:“你这是对我的刀工不自信啊。”
说罢,耿蝉儿便学着徐阳的样子撸起袖子,接过菜刀。
菜刀一入手,耿蝉儿甚至饶有兴趣的挽了个刀花。
徐阳见此,不由得轻笑出声,说实话,他还真是头一次看到耿蝉儿手持菜刀。
秀过刀技的耿蝉儿,模仿着徐阳的模样,一板一眼的切起土豆。
切到手,自然是不会的,毕竟耿蝉儿再怎么说也是一个耍刀的行家。
就是......这土豆切得.....一言难尽。
徐阳轻轻的捏起案板上的一根....可以炸薯条的土豆丝。
笑了笑低声开口说道:“切得不错,若是炸着吃,定然美味极了。”
此言一出。
耿蝉儿不由得俏脸一红,适才吹得多厉害,此时便有多尴尬。
徐阳切得土豆,可以称之为土豆丝,而她切的土豆....完全就是土豆条。
“继续,再切一个,一会好一块炸了。”徐阳轻笑着揉了揉耿蝉儿的秀发。
耿蝉儿不由得脸色更红了一些,但心中却满满的都是感动。
自己切的土豆丝如何耿蝉儿又不瞎,岂能分辨不出来。
而徐阳见状,并没有责怪,反而是柔声细语的夸赞,甚至为此编出来一个油炸来,这如何能不让耿蝉儿感动。
徐阳话音落罢,便直接将适才自己所切的土豆丝放置于凉水之中。
随即唤来亲卫,再度寻来一把菜刀与案板。
就着案板细细的切起辣椒来。
不一会,所有食材准备完毕。
徐阳、徐大厨正式上线。
热锅、凉油,葱花、生姜、辣椒一下锅。
小院内瞬间爆发出一股热辣的香气。
热辣的香气瞬间扑到一旁正认认真真切着土豆条的耿蝉儿口鼻间。
直辣的耿蝉儿连连咳嗽起来。
“这....这是什么?怎么这般辛辣,这....这比大蒜和茱萸辣多了。”耿蝉儿捂着口鼻连声咳嗽。
徐阳拿起一把蒲扇,朝着热锅扇了扇,欲要将那热气扇到走廊外。
闻言,徐阳扭头看向一旁捂着口鼻的耿蝉儿轻笑道:“辣椒,就是那野人包裹中的干瘪之物。”
“此物这般辣的吗?”耿蝉儿捂着口鼻不解道。
在她记忆中,那干瘪之物明明只有一小块,怎会这般辛辣。
徐阳笑了笑开口说道:“此物本就辛辣,不过辛辣归辛辣,此物做菜倒是能够增香不少,其效果丝毫不比茱萸和大蒜差。”
话音落罢,徐阳手持锅铲翻炒了几下辣椒与葱姜。
随即从身旁的清水盆中捞出浸泡好的土豆丝。
“滋,滋。”土豆丝一入锅,瞬间便传出滋滋的声响。
随即,徐阳不再关心外事,专心翻炒了起来。
此时辣椒的辛辣香气已然散去。
耿蝉儿走近徐阳,静静的看着徐阳挥汗如雨的翻炒着土豆丝,眼神中满满的都是爱意。
“好像这世上还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住他。”耿蝉儿望着满脸认真的徐阳心中不由得暗暗想道。
“滋!滋!”又是一阵滋滋声。
徐阳手持一勺陈醋,猛地泼洒到了锅边。
随着这一勺陈醋的入锅,顷刻间走廊内便布满了酸辣土豆丝的香气。
“好香啊。”耿蝉儿猛地吸了一口香气,不由得赞叹道。
徐阳单手提起热锅,另一只手则手持木柄铁铲,将锅中的酸辣土豆丝盛到一旁亲卫早已备好的瓷盘中。
“来,尝尝。”徐阳手持筷子夹起一口酸辣土豆丝,放在口边吹了吹,随即伸到耿蝉儿身旁。
耿蝉儿闻言脸色瞬间绯红一片,慌忙瞅了瞅三层小楼,见自家父亲与刘先生并未出来,心中稍稍放心了一些。
随即再度看了眼徐阳身后忙碌的众亲卫,见众亲卫主动扭过头去佯装忙碌。
耿蝉儿秀脸不由得更红了一些。
“尝尝,这可是世上第一口酸辣土豆丝。”徐阳柔声道。
耿蝉儿脸色绯红的低声说道:“第一口你来吃。”
徐阳轻笑一声并未言语只是将手中筷子朝着耿蝉儿口边伸了伸。
这一伸,距离耿蝉儿的小嘴更近了一些。
眼见徐阳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内心。
耿蝉儿心中甜蜜,但脸上却更红了一些。
“啊。”徐阳似哄小孩一般轻声说道。
耿蝉儿俏丽的脸庞上布满了红晕,悄悄张开樱桃小口快速的将徐阳筷子中的酸辣土豆丝填入口中。
这一入口。
耿蝉儿瞬间便顾不上羞涩了。
实在是口中的味道太过于特别了。
酸中带着丝丝辣味,区别于茱萸的辛中带点苦味,这酸辣土豆丝中所使用的辣椒只有辣没有苦。
酸辣土豆丝的酸辣可口不由得让耿蝉儿舔了舔嘴唇。
恰恰是这个动作,让徐阳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眼。
“咳咳。”徐阳轻咳两声定了定神。
随即佯作平静道:“味道怎么样?”
耿蝉儿不知是被辣到了还是被先前徐阳的投喂给羞到了,闻言脸色瞬间绯红了起来。
“好吃。”耿蝉儿红着脸弱弱的回答道。
徐阳转身将那满盘的酸辣土豆丝分成了两份,径直的端起那一小份的酸辣土豆丝走向耿蝉儿。
“拿着吃。”徐阳笑了笑将手中瓷盘递给耿蝉儿。
耿蝉儿红着脸微微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还是等会大伙一块吃吧。”
徐阳轻笑道:“放心,不够了我再炒,”
话音落罢,不待耿蝉儿推脱,便直接将瓷盘与筷子塞到耿蝉儿手中。
随即,转身走向灶台继续忙碌了起来。
耿蝉儿红着脸看看手中的酸辣土豆丝,又抬头看了看灶台旁忙碌的徐阳。
一时间心中除了有些哭笑不得之外便只剩下满满的感动。
望向徐阳的眼神中满满的全是爱意。
一楼大厅内。
耿昌与刘基二人围坐在一块硕大的沙盘旁静静的发着呆。
二人围坐的沙盘中完整的标记着整个山东路的所有山川河流以及城池分布。
许久。
耿昌叹息道:“我这贤婿当真是人中之龙啊。”
刘基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耿昌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怕了?”
耿昌冷笑一声缓缓开口说道:“怕什么。再人中之龙他不也是我女婿。”
刘基凝视着耿昌双眼缓缓开口说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话音落罢,不待耿昌反驳。
刘基伸手指了指眼前的沙盘缓缓开口说道:“三千五百军伍打的完颜广武全军覆没。”
“残兵八百,更是直接夜袭金营,杀完颜玉珠,逼死完颜金洪,合纵连横解你我被围之危。”
“一方水泥,破张安国舆论之局。”
“一块棉布,逼颜长白自断一臂。”
“一块番薯、一块土豆,解天下百姓饱腹之危。”
“一个陈亮,搅的济南城天翻地覆。”
“你我多年未曾拿下的董学孟因他逐渐亲近于你我。”
“你这个好女婿当真是人中之龙。”
最后一个龙字被刘基咬的格外之重。
其言外之意,耿昌如何能够不懂。
一时间,一楼大厅内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耿昌脸上的神色,反复变化着。
显然,此刻的耿昌内心已然开始有些摇摆不定了。
一刻钟后。
耿昌脸色阴晴不定的从座椅上起身,缓缓走向门口。
恰逢此时,徐阳正手持木筷,夹起一口酸辣土豆丝,无比温柔的投喂到耿蝉儿口中。
见此,耿昌阴晴不定的脸色渐渐平复了下来。
轻手轻脚的再度走回座椅。
缓缓开口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克金,是我儿,蝉儿也是我儿。”
此言一出,基本算是为此事定下了一个基调。
刘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即打眼望向门外的阴雨绵绵,一时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
刘基缓缓开口说道:“你我一把老骨头了能挡住金军的全面南下,便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此后的事情,那便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耿昌闻言笑了笑开口说道:“我是一把老骨头不假,但刘先生还尚在年富力强的阶段,何来的老骨头。”
事实上,刘基的年龄还比耿昌要大上两三年,只不过耿昌本就出身平凡,自幼便不懂得何为养生。
再加上年轻时常年率领军伍作战,风餐露宿因此才显得比刘基岁数大了一些。
刘基摇了摇头轻笑道:“不行了不行了,日后这天下定是年轻人的咯。”
话音落罢,二人再度窃窃私语起来,只不过这次窃窃私语的问题相对而言便要轻松了许多。
无非是土豆与番薯的推广以及种植。
让谁种不让谁种,这都是有讲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