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城里就流传出了一则小道消息:某某官,某某人得了肺痨,惠民超市将拒绝其人与其家眷进入。
还有消息说,其实这都是左弗找的借口,原因就是某某官趁着左大人出去考察,刁难应天府的人,险些导致修路工程中断。回来后的左大人怒了,所以不让他们进惠民超市,甚至要断了他们明年的粮种。
开始也没人在意这谣言,左弗与诸朝臣的斗争已是如火如荼,各种谣言不断,也不用在意的。
可没几天,有人发现,某官的家属去惠民超市便被拒绝进入。那家属在那大闹,结果惠民超市的人丝毫面子都不给,直接轰走。
这事一传出来,几个下绊子的官吏脸黑了。
肺痨是借口,拿粮种威胁他们才是左弗的真实用意。
想想就来气,这个卑鄙小人开始给他们粮种,等他们都种上高产稻了,忽然拿这个卡他们脖子,当真是无耻之尤!
可人家话已经放出来了,再生气也没用啊!
要是明年真不给粮种,那损失就大了!
没两日,几个官就到了应天府,亲自来交接工作了。
左弗坐在上首,笑着道:“几位大人亲自登临交接公务,真是惭愧啊。”
几个官吏黑着脸,其中官吏甲道:“左大人,咱们就别玩这套虚的了。当日某不在衙门,也不是故意刁难,您又何必放出那样的话来?同朝为官都是缘分,何必整日斗得你死我活的?”
“说得好。”
左弗一拍手,“同朝为官都是缘分,何必斗得你死我活的?这话本官就还给你们了。呵,我这出去是办事的,也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趁着我不在家,刁难我属下,不知几位是在替哪个人出头啊?”
赵季等人眼皮子跳了跳,他们没想到左弗会这么直接,这是要直接撕破脸的节奏啊。
“左大人想多了。”
官吏甲道:“的确是不在衙门,非故意刁难。下官官阶不大,哪里敢替人出头?”
“呵,敢不敢的可不在嘴上,本官看你们胆子大得很呐!”
左弗说着便是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棚户区的乡民搬迁进入新房,黄册需更改,我这些属下花了这么久时间才将黄册重新弄好,你一句不在衙门就搪塞过去了?!该你在衙门的时候不在衙门,你们几个的官当得可真好!请假了吗?啊?这不是刁难是什么?!”
“那左大人要怎么办吧?”
“呵,都来了嘴还这么硬,罢了,罢了,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府丞,送客!”
几个官吏的脸一下就黑成了锅底,几人相互看了看,想着明年的粮种,只得咬牙道:“左大人,有话说清楚就好了,不必如此。”
左弗眼里凝着冰,一字一顿道:“你们这些人就是记打不记吃,要本官说多少回?能不能将心思花在民生上?整日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事,你们累不累?捧着人的脚狂舔,可舔出高官显爵来了?”
说罢便是挥挥手,道:“去吧,赵大人这些日子没少受刁难,你们若跟他道个谦,此事便作罢。”
“府,府尊……”
赵季结结巴巴地道:“算……”
“你想说什么?”
左弗看过去,“赵大人是哪个门堂子里的?”
“我……”
赵季不敢说话了,但心里却是很感动。
有这样维护自己的上司是一种福气。想到这里,他便壮了胆气道:“我去了户部几次,每次你们都不在,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你们如此影响的是民生,工程进度。如今这应天府可算是京城,若京城连常州,琼州都比不上,你们要让陛下的面子往哪搁?
这外国使节来了,一看,这上国京都还不如常州,我大明威严何在?你们只知争斗却不知干实事,还要怪我们大人不客气吗?”
呵,一只哈巴狗得了势居然也抖起来了。
几人露出蔑视的表情。
这个赵季昔年的名次可不低,二甲中也是排得比较前的。可此人庸弱至极,混到这把年岁了还在给人当佐贰官,昔年坐师同窗不是死了就是沦陷在北地,这些年一直窝窝囊囊地活着,现在可好了,跟了一个女土匪,胆气也起来了,真是狗仗人势啊!
“看来是不服气啊。”
左弗挑了挑眉,“府丞,咱们也不必做什么好人了。这别人啊已经在心里将咱们打成无耻小人,那咱们干脆就做一回小人如何?”
“都听府尊的。”
赵季弯腰行礼,“昔日苏东坡看佛印,说佛印像屎,而佛印说苏东坡像佛,所以这人的心里装了什么看见的便是什么。人心,是最难纠正的……”
边上一群佐贰官没忍住,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这不就是在说几个户部官吏是小人吗?没想到一向老实的府丞骂起人来也挺厉害啊。
左弗笑眯眯地点头,望着那几个官吏道:“听见没有?我呢,也不怕人说,反正你们也没少埋汰我。如果你们觉得我在乎这个,大可试试啊。反正,明年我们照样丰收,而你们……呵呵,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左弗这嘴脸将几个人彻底气坏了!
十足的小人嘴脸啊!
士可杀不可辱啊!
几人黑着脸,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走了!
左弗拍拍手,冲着几人背影道:“有骨气!明年要是想要粮种,来端茶伺候下,本官就给你们啊!”
“无耻!”
“卑鄙!”
几人回头猛啐了几口却换来应天府等人的嘲笑,左弗更是笑得前仆后仰,指着几人冲自己属下道:“瞧瞧,这脸色。嘿嘿,知道本官最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敢问大人,是什么时候?”
比较机灵的佐贰官忙配合了起来。
“就是他们现在这样,看,看他们的表情!我就喜欢他们心里恨我恨得要死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哈哈哈!”
众人一阵笑,虽然这话说得很孩子气,可却听着很解气。
娘的!
左弗这半年里有四五个月都在外面,他们可没少受气。第一次出去还忍着没打小报告,第二次那些人胆子就大了,可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呢!
现在看他们这样子,还真挺爽呢!
“无耻小人!”
几个人走出应天府,气得浑身哆嗦。
这个该死的左弗!生了一张全天下最贱的嘴,真能将人活活给气死!
没见过这样的人,怎么这么下贱呢?!
头皮发麻,手也发麻,只觉血气不停上涌,有种眩晕感,真被气得心肝脾肺肾吧疼了!
“哼!本官还不信了,少了张屠夫还吃不了带毛猪了!”
“就是!咱们现在就行动起来,去找以前那粮种!”
“呸!该死的左弗!下贱!”
“无耻!”
“小人!”
几个人在应天府前一阵骂骂咧咧,可却没引来民众的同情,反而是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望着他们。
就是这几个卑鄙小人吧?听工地上的管事说,这几个趁着大人出去没少给应天府的官吏添堵,差点工程就中断了。
想想就可恨啊!
已经十一月了,要是工程中断了,今年过年不是又要紧巴巴的了?这些狗屁官总想着害人,自己不干事也不许别人干事,左大人就是给他们老百姓撑腰才被这些人针对的!
一群百姓投来鄙夷的眼色,有几个读书人更直接,直接摇着头,感叹道:“堂堂两榜进士竟学泼妇骂街,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自己做小人还不许人反击,他们真当小左大人是泥塑菩萨呢!”
“呵,到处添乱,这群人也能当官,真是老天爷没开眼!”
“心里装着屎看什么都像屎,想想苏东坡和佛印的故事。这些人骂左大人下贱,无耻卑鄙,其实他们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不说这典故还好,一说这话,几个官差点喷血。
刚刚在应天府才被人用这典故讽刺了一番,现在才走出应天府呢,又被这典故第二次暴击,现在这些读书人怎么就这么讨厌?!
可这多民众在这里,又在应天府衙门前,他们也不敢耍官威。应天府里面坐着的那位本来正要寻他们差错呢,若是在这里跟泥腿子们起冲突就给她寻到借口了,连国丈都敢打的人,他们可不觉得她会他们心慈手软。
被民众一顿嘲讽,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逃走了。
左贵将外面的情形进来说与左弗听,众人一阵笑,左弗耸耸肩,道:“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这道理怎么就弄不懂呢?呵呵,影响了民生,怕都不用我动手,百姓就能扒了他们的皮!
你们都看着,都记心里了。你们真心对百姓好,百姓会知道的,等你有难时,百姓就会帮你们。记住,这天下最有能耐的人其实是百姓,没有他们,我们屁也不是!”
“下官等谨记大人教诲,一心为公,甘当百姓子。”
左弗点点头,“很好,看来我给你们的书你们都认真看了,邓公,毛先生,马先生是在不同时期写出这些著作的。这些著作里可以看到思想是如何应对时代变化的,你们要好好研究,研究透了,不但可以高官得作,受百姓拥护,将来还能青史留名。我等文官,谥号不上文正文忠还有甚意思?
本官素来不反对人追求清名,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故事吗?如何将一个伪君子变成真好人?”
众人一阵汗,只觉左弗师门的学问深不可测,居然还有人无聊到去做这样的实验。
不停鼓励一个好名声的伪君子,伪君子每做一件好事就不停宣传,最后这个伪君子从内心也彻底改变,为了荣誉,成了一个真好人……
这故事其实是左弗上辈子从一本网络小说里看来的,觉得挺有意思,便说来给这些下属听。
人做好事要表扬嘛,管别人内心怎么想的?但荣誉的确是可以约束一个人的行为,所以追求荣誉并不是什么过错,因为这真得可以从根本上去约束一个人。
一群官吏擦着头上的汗,大人这话是啥意思?难道是觉得他们还不够真心实意吗?
再反省了下,发现他们的确不够真心实意,只是惧怕上司才努力工作的……对百姓没有真诚的爱心,有时还是会官架子……
所以这是敲打?
一群人不停脑补着,而左弗则是笑笑,伸了个懒腰道:“行了,都别多想了,你们实心办事,一心为民本官都看在眼里,会如实向上禀报的。”
顿了下又道:“这两日下雪,道路艰难,但是我们还是要将前期准备工作做好,物料都要分批堆到仓库去……”
小人要打,工作也要做,将几个小人气走后,左弗便又忙活起正事来了。
所需的物料都要提前放到仓库,而许多东西还是得从tb上购买。自她到任后,也在南京开了几个砖厂,但是产量还是有些低,且因着电力缺乏,水泥也不能自己生产,所以这些东西也只能在tb买,这前期准备工作还是很沉重的,不能有一丝松懈,必须尽快落实,这样等雪一化才能尽快将物料运送到各州县的仓库,以免延误工期。
之前大雪下了一天一夜,不过老天也给脸,大雪后连续几日晴天,大雪很快就融化了,地上的结冰也渐渐消退。待左弗将物料都准备好后,通行已变得方便,所以很快官道上又忙碌了起来,各运输大队从应天府的各仓库点出发,将大批大批的物料运送到各州县乡村的仓库点。
忙完这些后,左弗才去上朝,之前她是请假状态。没办法,事实在多,必须厘清了,写好报告才能结束请假去上早朝。
朱慈烺早知道左弗回来了,但见她没来上朝且继续上请假条子便知她实在是抽不开身,所以倒也没说什么,反而还派人前来宽慰了一番。
今日见她来上朝了,多日的相思似是得到缓解,竟是难得的好脸色,对着诸臣也是和颜悦色的,心情似乎因着左弗的归来而变得格外好。
一群混成人精的朝臣将天子的态度看在眼里,不由哀叹,这左弗到底是有什么魅力?能让天子如此念念不忘?这后宫都这么多女子了,怎么还是惦记着这位?感情之前脸色越来越难看都是因为这位主不在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