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青蓝摇了摇头,事实早已面目全非,无论是陈墨白还是她,都已经与从前不同了。
“你赶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墨白叹了口气:“五年前皇上下旨赦免了陈府的罪责,我便禀明了义父和义母,要上京替秦家洗清冤屈。初来乍到人事不熟,有人替我引荐了长乐公主,说公主可以帮助我。谁知……。”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落入到长乐公主手中的俊朗男人,她怎么可能会放过?
“你在这里……。”
“五年。”陈墨白低低笑着,柔声说道:“你不必在意,我这五年过的并不艰难。我有法子保护自己。”
君青蓝听得心中发酸。陈墨白居然在地下被关了整整五年?这五年彻底断送了他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他的生活当然不会如同他说的一般轻松。这五年,他是如何忍耐过来的?
“在这里只有一件事情你要小心。”陈墨白忽然凑近了她,将声音压低了:“这里从来没有女子涉足。然而,女子身上的味道同男人素来不同。这里关着的许多人,鼻子比狗还有灵敏。你千万要离他们远一些。”
正说着,忽听巨大而沉闷的咚咚声自头顶传来,如同寺庙的钟声悠远而绵长。
不过是普通的钟声,却叫牢房中木然的囚徒们齐齐变了脸色。君青蓝瞧见他们的眼睛忽然动了一动,均如患了重病一般浑身颤抖,眼底却分明藏着丝意味不明的期待。
陈墨白和善的面容却在那一刻彻底的改变了。他眸色一紧,一把攥住君青蓝的手腕将她扯在自己身后。
他的手指冰凉,没有半丝温度。竟也在微微的颤抖,却攥着她的手腕极紧,半分不肯放松。
“跟在我身边,一步都不要离开!”
陈墨白的神情严肃,如临大敌。而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分明在传达着他的紧张和愤怒。
从她与陈墨白第一次相见,她便从不曾瞧见过他有过片刻的慌乱。即便当初在疫病区被折磨的半死,他的眼眸也始终是温润而平静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能叫他这么紧张?
“咯吱咯吱”,地牢开启的沉闷声,便似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众人的心上。牢房中的囚徒们似乎更加的躁动不安。
陈墨白不着痕迹地向后靠了靠,与那些人拉开更大的距离,然而他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君青蓝。
机关开启的声音消失了。昏暗牢房中的一面墙壁也随之不见。下一刻,便有一群黑衣人如同喷涌而出的洪水瞬间而至。
君青蓝瞧的不由一呆,这些人的装束她是见过的。将她带离端王府的车夫和脚夫便穿着与这些人相同的黑衣,甚至有着相同的味道。
这一定不会是巧合!
随着黑衣人的到来,白衣人瞬间成了惊弓之鸟,尖叫着四散奔逃。
君青蓝眯了眯眼,这是怎么个情况
黑衣人们不紧不慢,一步步朝着缩在墙角的白衣人逼近。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挂着一种奇异的兴奋,眼神便似狼在打量着自己的猎物般充满戏谑。他们并不急着将到手的猎物吃掉,只等他们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了,才慢慢享用。
君青蓝将身体向陈墨白靠的更近,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多年办案的直觉,叫她从这些人的身上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陈墨白很配合,不动声色地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君青蓝这才发现,陈墨白虽然瘦弱,个子却高的很,站起来几乎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
为首的黑衣人,方正的面孔上有一道颀长醒目的刀疤,几乎贯穿了整张脸。刀疤使那张本就不算英俊的面孔,看上去更加的狰狞。
君青蓝暗暗吸了口气。
这人她认得!
三年前她查办过一桩灭门案,涉案的凶手便是这人。事情已经过去三年,她之所以对这人仍旧印象深刻,是因为他的手段实在太过残忍。
只因为市集中相遇挡了他的道路,他便将那一家人尽数斩杀鸡犬不留。不但如此,还将所有人肢解,分解的残肢混杂在一处扔的到处都是。想要将他们下葬都不知哪些肢体才是一具躯体,只能挖了个大坑,将所有人给葬在了一起。
这人便是漠北最穷凶极恶,被称作沙漠胡狼的沙匪头子魏襄!
当日,她查出魏襄之后,因惧怕他的手段,京兆尹曾私下授意要将这案子就此搁置。是姜羽凡气不过,带领着定国公府的私兵一举捣毁了魏襄在燕京的据点。那一场战斗让定国公府伤亡惨重,最终靠贞容大长公主出动了她的隐卫才将事情给平息,魏襄最终被押送至官府受审。
但,那人不是早在三年前已经斩首了?
一个传说中死了三年的人忽然好端端的出现在眼前,怎么看着都觉得不可思议。
陈墨白的目光始终焦灼在君青蓝身上,将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瞧她眸色闪动,便微微颦了眉头。
“认得他?”
君青蓝想了想轻轻点头:“一个活着的死人。”
陈墨白唇角轻勾:“你这说法还真是贴切。何止是他,他身后跟着的杜远,方奇,左丘,还有许多,都已经是尘世中早就不存在的人。”
君青蓝挑了挑眉:“还真是叫人意外,竟都是些活死人。”
“呵。”陈墨白冷笑,淡淡说道:“这里原本就是地狱,不死之人又怎么能进的来?”
君青蓝怎么都没有想到,在长乐公主府的地下牢房中,居然见到了这么多早就在燕京各大案件中被斩首很多年的“死人”!
他们谈论时声音极低,而此刻囚室中声音又太过嘈杂。按理,在那样的坏境之中,他们方才说的话不会被除了他们之外任何一个人听到。
然而,魏襄却忽然抬了头,胡狼般锐利而阴冷的目光,毫无征兆一瞬
不瞬朝着他们瞟了过来。陡然间亮了。
陈墨白下意识将君青蓝朝自己身后的暗影中推了推。
魏襄的唇畔牵起一丝笑容,一步步朝着两人走进了来。一路之上没有人敢阻挡他,所经之处,所有人都自动给他让开了道路。
他脸上的刀疤渐渐变得红艳,阴冷的双眸中竟染上一丝奇异的光彩。终于,从他口中溢出一串粗鄙而喑哑笑声,叫人听得毛骨悚然。
“老子来这里三年了。今天倒是新鲜,竟闻到了女人的味道!”
君青蓝的身躯在那一刻彻底的僵硬了。她女扮男装整整五年,早将男子的习性刻入骨髓,身上再没有女子般娇羞扭捏的姿态,从没有人看穿过她的身份。
这才同魏襄打了一个照面,他居然瞧出自己是女子?
君青蓝并不知道,魏襄这些人常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下,眼睛若想要识别物体,靠的只有墙壁上那为数不多的火把。火把即便再明亮,也终究及不上阳光,始终无法驱散地牢里不见天日的阴暗。
经年累月的黑暗,早叫他们的视力退化。听觉和嗅觉却在这样的坏境里得到了异于常人的发展。
正常人活在阳光下,作为与旁人接触的第一要素,自然会将视觉放在第一位。也正因为如此,人才经常会被眼睛欺骗。君青蓝在外观上的确与女子全不相似。但,在这幽暗的地下牢房中,她身上独有的处女幽香即便多么清淡,还是叫这些本身就武功卓绝的,嗅觉又异于常人的凶徒们给捕捉到了。
他们自打被关在牢里,已经许久不曾触碰过女人。若是将一个女人扔在了他们身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任谁都不敢想象。
“女人”两个字才一出口,立刻引起了巨大骚动。黑衣人们原本狰狞的面目忽然变得猥琐,狞笑着朝陈墨白所在的方向逼视了来。
陈墨白目光一冷,面色一度苍白。然而,他的目光是锐利而冷硬的,似雪山之巅万年玄冰,又如一把出窍的利刃,锋芒毕露!而他原本瘦弱的身躯中,陡然爆发的气势,立刻阻止了所有人靠近的脚步。
然而,魏襄与所有人都不同。他的停顿不过一瞬,似乎只眨了眨眼,便抬脚毫不犹豫继续前行。在他眼中,君青蓝已经是志在必得的猎物。任谁也无法阻止他!
陈墨白冷笑道:“魏襄,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吧。我的人你也敢动?”
男人声音的冷冽与方才的温润简直是天渊之别。君青蓝从不知道,素来春风般和煦的陈墨白也会有如此骇人的一面。这样的陈墨白与李从尧在一起,不知谁的气势会更胜一筹。
魏襄并不觉害怕,呵呵笑道:“墨公子我们自然是不敢惹的,但这女人不过是个新来的玩物,公子怎好意思独享?!大家同住一个屋檐,我们平日对您也都诸多照顾。看在往日交情,您享用过了,也该叫兄弟们尝尝鲜不是?”
说着话,魏襄便拿毛茸茸的大手朝着君青蓝抓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