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刮骨刀(1 / 1)

在这六年暗无天日的生活之中,今天是君青蓝最开心的一天。离开管州府时,她只有不足十二岁,是个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女的,只知一味被骄纵着。

她曾经很享受那样的生活,才会在十二岁的年纪里时常闯祸,实际上对自己家族的事情并不十分了解。想要为秦家翻案,也无非是凭着对父母兄长一腔子的爱,实际上她也偶尔会考虑,这样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她不知真相如何,这么一厢情愿的查下去,若是真相叫她不堪,该要如何应对?

然而,今日胡掌柜对秦钰的肯定,叫她彻底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父亲果真如她记忆中一般,温柔而善良,深受百姓的爱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谋逆之事?

“一个人的喜好和猜测,并不能够成为公堂上的证据。”

男人声音悠扬微冷,于她身侧淡淡响起,便似一盆冷水,当场浇下。

“我自然知道。”君青蓝并不气馁,朝着李从尧掀了掀唇角:“父亲能被百姓这样喜欢,总会感到高兴。”

李从尧的气息一凝,眼底神色陡然间变的幽冷,似迫出了一抹幽寒。玉色莹润的肌肤在那一刻,一分分变得透明如冰晶,四下里的空气也在那个瞬间变得异常冰冷。

“父王也曾……非常受人爱戴。”

良久,李从尧才讷讷开了口:“结果呢?”

先端王及李从尧嫡亲的哥哥先后死于因热毒发作而引发的咳血症。而能向端王府下手的人,还能有谁?普天之下大想来想去,大约也没有几个。

“爱戴,有些时候便成了刮骨的刀!”

或许,端王府被世人唾弃,遗忘,便不会被那人惦记,忌惮,如今还能阖家欢乐。然而,这十方软丈红尘里,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人终究要折服于现实。

君青蓝心中巨震。李从尧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暗指秦家的案子是有人在幕后指使?

“没有证据,一切皆做不得真。”李从尧并不解释,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今日修整,待明日启程,直接到管州府去吧。一日的时间,够么?”

“够。”君青蓝点了点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真相真如李从尧所言,是……那人的授意。她一路追查,待到真相揭晓时,又有什么意义?

无非是让更多的人受牵连罢了。

这一整日,李从尧并没有再同君青蓝说话。君青蓝便始终沉浸在自己的忧伤里不得出。夜间更是辗转难眠,不能安寝。到了午夜时分,帐篷外面呼啸的风声便越发的清晰起来。

落在君青蓝的耳朵里面,便似有千军万马纷至沓来,叫人莫名的焦躁。

“走水!”

营帐中一声厉喝划破天际,下一刻便听到铜锣的声音直冲云霄。明亮如星的烟花在半空里炸开成了坠落的星辰,喊杀声陡然响起。血腥味蔓延开来。

“王爷!”

君青蓝一咕噜起了身,情急中早将李从尧吩咐的新身份给忘的干干净净。她顾不上穿鞋,光着两只脚跑至床榻边。一眼瞧

去,只看到整洁如新的床铺,空无一人。以手指试探,并无半分温暖。

君青蓝一惊非同小可,李从尧什么时候离开了大帐,自己居然全不知晓?

她才要转身出帐去寻找容喜和唐影,便听耳边有细微风声一响。下一刻腰间一紧被人一把抱住了,巨大的惯性将她拖向了地面。君青蓝惊呼一声,发现所有挣扎都是徒劳,那人手指如铁箍一般完全挣脱不开。只得被那人带着倒下。

然而,预期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的后脑落在一只柔软的手掌中,下一刻整个人都被那人揽入怀中,直直滚入到床铺下去了。

男子沁凉肌肤上透出淡淡青涩草药味出来,君青蓝深深吸口气,不再挣扎。那人如玉长指抵在她唇上,一张俊彦与她近在咫尺。

“嘘。”他只轻轻嘘了一声,再没有多余的声音。

君青蓝会意,朝李从尧点一点头,安安静静伏在他身侧。然而李从尧并没有放手,仍旧将君青蓝紧紧揽在怀中。到底男女有别,即便在非常时刻,君青蓝始终觉得有那么几分尴尬,身躯硬挺的僵直,不敢有半分放松。

二人才藏好,便听到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冲进了帐子里。黑暗中,瞧不见任何光景,人的听觉便异常的灵敏。

来的人不少,行走时脚步声略重,君青蓝便将呼吸放的越发轻了来的这些人不是李从尧的手下!

唐影带领的暗卫为了行走方便一律都是轻装上阵,脚上穿着的都是以丝麻棉花特制的靴子,暖和轻盈。然而,这些人脚步声沉重而响亮,分明是皮靴落在地面上才会发出的声响。

“主上,屋里没有人。”

瓮声瓮气的一声之后却并没有人答言。屋中有那么片刻的寂静,下一刻便听到皮靴的声音一步步朝着李从尧的床榻走来,立定了,一动不动。

君青蓝觉得,一颗心此刻犹如鹿撞,几乎要脱嗓而出。李从尧的手腕忽然用力,将她揽的更紧,大掌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一拍。君青蓝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就觉得安心了。

“床铺是冷的,看来早就跑了!”瓮声瓮气的声音继续说道:“属下这就下令追击!”

“慢。”

阴霾的男子声线自上而下传了来。君青蓝听得心中一动,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是谁?

“去瞧瞧外面的小榻。”

“是。”走路声朝着君青蓝睡着的小榻走去,功夫不大便听人兴奋的喊道:“床榻还是热的,主上果真英明。看来,这两个人没有走远!”

“何止没有走远。”阴霾男子声音略顿了一顿,似带着几分戏谑:“或许近在咫尺。”

君青蓝的心,跳的越发快了。这人是谁?如此沉着冷静,怕是不好对付。

下一刻便觉头上床榻猛然下陷,男人一截子黝黑发凉的靴子便自床榻缝隙中漏了出来。那人分明坐在了床上,君青蓝大气都不敢出的瞧着,四下里忽然安静下来。

君青蓝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好似过了许多年。时间难熬的很,极致的安静足以叫人崩溃。

在这万籁俱寂中,忽然听到噌一声清越声响。

雪亮的剑头毫无征兆刺透了床榻,朝着二人所在之处刺来。冷冽的杀气迎面逼了来,锋利的剑刃到了君青蓝咫尺之畔。李从尧忽然将君青蓝压倒,整个身躯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君青蓝的心在那一刻似忽然停止了跳动。那一剑原本是要刺到她身上的,李从尧扑在了她的身上。那一剑……

李从尧怎么能死!

“王……。”

她张了嘴,才要说话,李从尧的面孔却忽然朝着她压了下来。男人沁凉的唇瓣毫无征兆紧紧贴在了女子柔软的菱唇上,将君青蓝所有的话语都给堵了回去。两唇相接那一刻,君青蓝惊呆了,明显觉出两句身躯皆是一颤,似乎都有些意外。

然而,李从尧的唇瓣并没有离开。却也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那般紧紧贴着她,叫她不能开口。她从不曾与什么人离的这样近。这一刻,他身上特有的草药香气中似掺了魔力,叫她忽然间就有些眩晕。

一下子就忘了今夕何夕,连周遭的危险都在那个瞬间忘得干干净净。君青蓝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与他,还有那紧紧贴在一起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李从尧的唇瓣忽然离开:“人走了。”

“……恩?哦。”君青蓝的意识也在那一瞬间回笼。将双手都贴向自己面颊,竟然惊人的烫。

她无比庆幸床下的黑暗,若不然怕是就要叫李从尧瞧见她滴血一般的面颊了。多丢人?

“出去吧。”

李从尧松开手臂,先从床下钻出,君青蓝也紧随其后出来。身畔失了男人的体温,她心中莫名觉得有那么几分失落,自己却也不知到底失落个哪般。

“唐影并未与我汇合,怕是……。”李从尧抿了抿唇:“我们走!”

他拉着君青蓝出了帐子,君青蓝这才瞧见,帐外造成了一片炼狱火海。营地中的帐篷点着了大半,满地皆是泥泞的鲜血和倒伏的死尸。这些尸体当中,除了端王府的暗卫,皆是些黑衣蒙面人。根本瞧不出是什么来路。

“快走!”

李从尧寻了一匹马,也不管这匹马的脚程如何,只管让君青蓝立刻骑上去。自己则坐在了她的身后,打马一头扎进了树林里。

“王爷。”君青蓝一颗心始终不能放下,她清楚记得杀手方才那一剑分明刺中了李从尧:“您的伤如何?咱们还是尽快找到刘伯吧。”

“无妨。”李从尧说道:“若那剑上沾了血,你以为那人还肯离开?”

这话说的有道理。那人之所以将剑刺透床铺,就是在试探看床下是否藏了人。若是剑上沾血自然便暴露了两人行踪,还哪里能叫他们两人安安稳稳的出来?”

“我们如今去哪?其他人怎么办?”

“城门就快要开了,先想办法进入大梁,我自会给他们留下信。”

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

君青蓝不敢问李从尧营地伤亡情况如何。前一日大多人都染了风寒,虽然今天以胡记辣汤逼出了一身的汗,但终须调理。拖着病弱气虚的身子,可要怎么同人战斗?

今夜,只怕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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