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到长治路附近时,时豫道:“今天是周五,时俨跟我回家,若朴你呢?是回学校还是回家?”
时俨没和他哥说今天要回家,不过他哥这么说了,他也没反对,毕竟他体内埋着一个变猫的炸.弹。
若朴看了眼时俨,说:“那我也回家吧。”
车在若朴家的小区门口停下,时豫道:“明早八点来接你去研究所训练,可以吗?”
若朴觉得每周都这样太麻烦别人了,便道:“我自己过去吧。”
时豫:“你自己过去太麻烦了,没有公交,出租车也只能开到大门口,你自己走进去要走半小时,没必要白白浪费时间。”
若朴:“……好的,谢谢时哥。”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若朴家所在的那栋楼靠马路在小区最边上,下车后,若朴站在路边往上望,他家没灯,应该是家里还没人。
现在回去的话,他可以给自己热一盒方便饭,吃完饭后,他有三个选择:学习、练习异能或者娱乐。
学习的话,书都在学校没带回来,不过电脑上有题库,可以在电脑上做题。
若朴已经学完了高中的所有课程,本来是打算今年提前参加高考的,但因为觉醒了异能,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学习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现阶段最重要的事应该是把异能训练好,说严重一点,这关系着生存:别人的生存和自己的生存。
别人的生存,即不要不小心害死别人。
自己的生存方面,林子睿和宋铭清的消失、秦绪滥用异能、太极制造“人猫”,这些事都是前车之鉴。
若朴强烈地希望自己能自保也能保护别人,希望自己能帮上忙,而不是帮倒忙。
但现在他的能力太弱了。今天追踪太极时,他差一点就没能听出太极在哪儿,后来听到了也只是重压之下超常发挥,他的正常水平还达不到那个程度。
他的能力也还很不稳定。阻止太极伤人时,他用次声波干倒了一大片人,然后被大家责怪……这是帮了倒忙。
长治路很直,车开出很远了,时俨仍能看到若朴的身影,他站在路边一动不动,看起来孤单又落寞。
时俨:“哥,你把我放到路边吧,等下我自己回去。”
长治路不是主干道,路上车不多,靠路边稍微停会儿车不会影响什么。
时豫让司机靠边停下,道:“我一会儿会回异能局,你早点回家,别在外面呆太晚。”
“知道了。”
若朴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他决定骑车去周围逛逛。
他想练习一下声音定位——他能听到远处的各种声音,但在细节度和距离感上把握不好,有些声音他不能确定是什么声音,也不能确定距离他到底多远,去近距离地聆听感受一下,对他应该会有帮助。
若朴骑着单车穿街走巷,他逐渐放空大脑,投进声音之海中。
以前他都是站在海岸上小心翼翼地往海中张望,今天他受了刺激,决定放开一点,试着下海游一圈。
若朴跳入水中,大海立刻发现了他,声音们化成细长水线,彼此纵横交错,迅速织出了一张绵密柔韧的网,网住他,缠紧他,把他拖进音海深处。
不知不觉间,若朴陷入了一种精神上的窒息状态。
“你在看路吗?”一辆单车追上来,单车主人空出一只手替若朴把住单车把手。
来人是时俨,他跟在若朴后面许久了,但若朴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有听力异能,却像是没发现他就在身后。
若朴茫然地看向时俨,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时俨皱眉,刹住若朴那车的车刹,让单车停下。
“我们到路边休息一下。”
若朴浑浑噩噩地被时俨拉到路边,他感觉到时俨微凉的手贴到他额头上,然后时俨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若朴握住时俨的手腕,他感受到了也听到了时俨的脉搏,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心脏在血管的源头稳定地搏动,咚、咚、咚……像指引方向的一声声鼓声。
音海深处,若朴的意识清醒过来,它在网中挣扎,集中所有精力,从网中抽出了第一根线——这是地底下地铁的呼啸声,再抽出第二根——这是前面大卖场的降价广播,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
若朴的意识把那些声音精确地识别出来,再把它们抛头脑后,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神态越来越轻松,细密的网越来越稀疏,最终,全部化为乌有。
解绑的意识愉快地转了个圈圈,然后奋力往上游,游向鼓声传来的方向。
终于,它跃出了水面。
若朴把时俨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握在双手之中,冲担忧地看着他的时俨笑道:“谢谢,我没事了。”
时俨仔细看他,确定他恢复正常了,便也露出笑容。
两人站在路边对视,旁边有人路边,好奇地看着他们。
“……”时俨有点不自在,“我们把单车移一下吧,挡人家路了。”
若朴还没反应过来:“好啊。”
“你……”时俨动了动自己那只被若朴握住的手。
哦!若朴赶紧撒手。
把单车搬到步行道的树下放好,两人在马路牙子上坐下,坐得有些近,两人悄悄往旁边挪开了一点点。
时俨望着前方的马路,道:“要不要给你屏蔽一下?”
“不用,我真没事。”若朴看着时俨的侧脸,笑道,“我刚刚是在顿悟呢。”
“悟到什么了?”
若朴想了想,道:“每个声音都是独特的,抓住它们的特点,就能精准并且快速地锁定它。——之前我以为我没有距离感,其实是我无法精准地锁定每个声音。”
时俨:“声音的特点——你是说音色?”
若朴笑道:“对的。总之,现在我的异能更稳定更趁手了。要是再来一只太极,我这次一定能快速地‘逮’到它。”
时俨看了看他:“那些异能事件是我哥他们的工作,你不要太操心了。”
他觉得若朴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比他这个即将变猫的人压力还大。
若朴:“我没有操心,只是想锻炼一下异能,训练和实际操作还是差很多的。”
“嗯。”时俨没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你饿吗?去不去吃点东西?”
若朴一跃而起:“走!”
两人骑车回到长治路,因为若朴说这条路上有很多便宜实惠的小餐馆。
万物依然嘈杂,但现在若朴可以忽略它们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要费很大心力才能忽略它们,而是可以轻松地不把它们当回事,就像它们只是过耳的风。
但是,有一个声音他现在无法忽略——时俨的心跳声,刚才若朴从声音之海中冲出来时,把时俨的心跳声当成了锚点,把它刻印在了自己的意识里,刻得极深,现在他暂时撤消不了,不过时间长了应该就淡了。
但别说,有这个印记在,若朴感觉非常安全,有点不舍得它消失呢。
若朴轻轻地撞了一下时俨的手臂:“刚才多谢啦。”
“别客气,我不拉住你,你最多也就撞一下树。”
“我这么珍贵的脑袋怎么能撞树呢,四舍五入你就是救了我的命,救命之恩……这样吧,我请你吃麻辣烫!”
“你这颗珍贵的脑袋就值一碗麻辣烫?”
“那我请你吃超豪华版的!”
“……还不是麻辣烫?”
从麻辣烫店里出来,若朴不自觉地摸着肚子,好饱啊!
时俨也有点想摸肚子,不过他有美少年包袱,忍住了。
“你家在长宁路哪里?”若朴问。
“翡翠园。”
“喔,我知道那里。”
虽然长宁路和长治路相邻,但翡翠园和若朴家所在的小区差距极大,翡翠园建在河边,是个高档别墅区,若朴家则是那种已经有点年代的老小区,这还是他爸运气好碰上人家房主急着脱手卖得便宜才买下的。
若朴指着马路斜对面的一条小路说:“走这边穿过去就到了,你走过没有?”
时俨摇头。
若朴便道:“走吧,我带你过去。”
“不用,这么一点路我自己走就行,明天见。”时俨向若朴挥挥手,大步跑向马路对面。
若朴听着他的心跳声离自己越来越远,但依然清晰度,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自己的耳朵和时俨的心脏之间连通了一条通话线路一样,也像是自己拥有了一条可以放心休憩的漾着规律海浪声的安全海湾。
觉得安心的同时,若朴又有点不安,不管是时俨的异能还是他的心跳声,都对自己影响太大了。
回到家中的时俨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满是麻辣烫味和汗味,他走进浴室放水洗澡。
他先去冲沐浴,顺便去除左手上的人造皮肤涂层,他惊讶地发现透明线又下降了,这次降到小臂中间。
照这个速度,他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成普通人的外形,不需要再喷人造皮肤涂料了。
时俨心情有点好,哼起了歌。
冲完淋浴后,浴缸差不多放满了,时俨关掉沐浴躺进浴缸中,他在水中划动他的左手,观察它在水中的样子,他不动时,水里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如果动起来,手与水之间有阻力,会漾出水波纹,就隐约能看到手的轮廓了。
水温适宜,时俨今天忙了一天有点累,且有点虚弱——若朴的次声波攻击造成的,不知不觉间,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了。
浴缸中的水缓缓地冒着热气,时俨左手臂上的透明线逐渐下降,他的左手慢慢地在水中显形。
待到他的左手完整出现时,他的肢体突然开始扭曲,皮肤上开始长出长毛,只一瞬间,他便完全改变了形体——
浴缸中的人体消失了,一只猫科动物仰躺在水中,它比普通猫大一些,体长约六十来公分,加上尾巴超过了一百公分。
它的脑袋飘浮在水面上,身体悬浮在水中,它身上的毛长而浓密,短的有五六公分,长的——例如蓬松尾巴上的毛——有十多公分长,它脖子围着一圈长毛白围脖,腹部和脖子一样,也是白色长毛,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都是黑毛。
“铃铃铃”,时俨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铃声在浴室中不停回荡。
浴缸中的大猫困倦地睁开了一点眼睛,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它……没看到自己原本的人类身体,而是看到一片悬浮在水中的毛皮。
它的眼睛猛地睁大!
“喵嗷!”大猫发出了惊慌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