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扶风意外,杭州之主钱镠,居然亲自来到码头迎接。
韦扶风打听过钱镠,微末之时贩卖私盐为生。
乾符二年(875)浙西发生叛乱,石镜镇将董昌招募扩军。
钱镠投军,之后屡立战功,属于董昌的常胜将军,威望越来越高。
后来,董昌任职杭州刺史,忧虑钱镠的功高震主,出了个昏招,许诺钱镠若能攻占浙东的越州,则杭州刺史让给钱镠。
结果,钱镠真的夺取了浙东越州,董昌去往越州,称雄浙东,名义上还管着杭州。
钱镠任职杭州刺史之后,独立发展的越来越强,时至今日,夺取湖州,苏州,睦州。
钱镠的官职是镇海节度使,杭州刺史,润州刺史,封爵彭城郡王。
为什么还是润州刺史?原来镇海节度使前身是浙西观察使,治所润州。
钱镠曾经任职浙西观察使,润州刺史。
也就是说,钱镠合法驻地是润州,如今的润州刺史安仁义,属于朝廷默认,实则没有吏部任职公文或圣旨。
杨行密上请皇帝置立东吴节度使,变通的取代了钱镠的合法性。
不然,浙西都属于钱镠的镇海军节度治下,杨行密属于非法占有。
韦扶风见到的钱镠,一身古朴束腰王袍,身材瘦削,头戴进贤冠,面容枯樵,但是头发乌黑,显得精神矍铄。
钱镠被一群将士簇拥而来,威风凛凛,走近抱拳笑语:“听得升州刺史,荆国公楚使君来临,贵客呀。”
面对热情,韦扶风也作揖笑语:“楚瑜能得郡王亲自迎客,不胜荣幸。”
钱镠笑语:“楚使君一路辛苦,请往内城做客休息。”
“郡王请。”韦扶风客气,随同钱镠走去。
钱镠的人群跟随,然后是玉荷一行,再后是一百常州将士,一路浩浩荡荡,走向西南方的凤凰山。
韦扶风与守将说话的时候,守将指点了凤凰山的内城。
内城是钱镠的腹心重地,整个家族的居住地,精锐镇守,生人莫近。
随着走近,韦扶风领略了内城墙的宏伟,青砖城墙,飞檐大气的城门楼,宽达八米的护城河,城墙上石匾三个大字‘和宁门’。
韦扶风想起福州的阆风西苑,那是他在福州的王城,相比钱镠的王城小很多。
钱镠的王城,东起凤山门,西至凤凰山西麓,南起笤帚弯,北至万松岭,占地周长十几里。
钱镠一路指指点点介绍,颇有壮志得酬的豪气干云。
韦扶风感觉钱镠比杨行密精力旺盛,同样知天命的五十岁,杨行密的暮气老态明显。
人生七十古来稀,杨行密戎马生涯,经历过很多的残酷生死危机,跋涉转战多年,身子骨肯定落下病根。
钱镠则是在浙江一带起家,基本是常胜少败,没有经历过丧家犬的苦难日子,身心一直乐多悲少,身子骨健康,气血充沛。
韦扶风听说,钱镠养育很多儿女,数量四十多个,看这龙精虎猛的样子,估计还能养育二十多的子女。
走过和宁门,韦扶风的眼界为之开阔,一眼望去飞檐屋脊层叠,山上亭台楼阁,游廊,最高还有一座宝塔。
“楚使君,感觉如何?”钱镠笑问,自家的荣华,需要客人的赞叹。
韦扶风点头道:“好所在,虽说比不得大明宫宏伟,却是养心宜居的宝地。”
钱镠笑语:“大明宫,那可是集结天下能工巧匠的杰作,可惜无缘一观宏伟。”
韦扶风说道:“如今的大明宫年久失修,破败的不堪入目,空有残存的宏伟架子。”
钱镠点头,问道:“听说皇帝陛下欲要南下上元府,频频调兵驻扎上元府,弄的我日夜不安。”
韦扶风说道:“就算陛下驾临上元府,对于郡王也没有多大威胁,上元府的驻军战斗力不强,皇帝也不能做到军令如山。”
钱镠摇头,迈步继续走去,韦扶风跟随,一路无话。
途中分流,玉荷一行被引导离开,一百护卫也在途中被阻拦,引去指定地点驻扎休息。
韦扶风跟随抵达一座歇山顶的飞檐楼阁,匾额三个大字‘福宁堂’。
进入落座,六个甲士靠近的护卫钱镠。
韦扶风笑语:“不瞒郡王,我这一路入城好生担心,总算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
钱镠微笑道:“楚使君多虑了,本军岂能怠慢贵客。”
韦扶风轻语:“郡王误解了,我奉命送婚,只带着一个家将随行,途径常州拜访刺史,李遇大人说我没有护卫不妥当,借给一百将士随行,我盛情难却。”
钱镠皱眉,韦扶风又道:“我家大王诚心诚意的结亲交好,李遇大人与郡王交兵多次,我担心一百将士发难郡王,让我做了冤死鬼。”
钱镠沉吟,忽而一摆手吩咐:“都出去。”
六个甲士愣怔,很快反应过来,陆续的转身出去了。
钱镠笑语:“呵呵,本军听说贵客来到,有点得意忘形。”
韦扶风微笑道:“换成我也会愉悦,送女嫁来杭州,诚意满满。”
钱镠笑着点头,他确实愉悦,一直防范杨行密明修联姻,暗度突袭的伎俩,联姻成为事实,他才能真正倾力进取浙东。
“楚使君,听说淮南军联姻川南军,楚使君为媒介。”钱镠忽而说道。
韦扶风愣怔,一下子扯的让他猝不及防,迟疑一下,点头道:“我曾经任职川南军兵马使,与扶风侯表兄弟,联姻是我的夫人为媒介。”
钱镠点头,说道:“本军有心联姻川南军,楚使君能不能媒介一下。”
韦扶风听得一头黑线,忽而明白了钱镠的热情迎客,敢情有事求他,从而大意了刺杀危机。
韦扶风平抑一下情绪,钱镠的做法无可厚非,联姻解决来自川南军的威胁,或者也是试探一下,川南军对于浙东的态度。
钱镠目前的野心,或许满足于占据两浙称王称霸。
韦扶风陷入为难,他不愿与钱镠联姻,苏杭的大粮仓让他眼红的很。
淮南军多次南下不能夺取苏州,主要原因是北方需要重兵防御宣武军。
柿子捡软的捏,未来韦扶风的开拓方向,最容易夺取浙东浙西地域。
尤其上元府布局了军力,具备奇兵直捣杭州的军事优势。
韦扶风很快抛开不切现实的贪婪想法,川南军目前没有能力扩张,也如淮南军,做不到大军倾力南下远征浙东浙西。
“怎么?楚使君很是为难吗?”钱镠问道。
韦扶风苦笑,回答:“我忌讳再与川南军瓜葛,我家大王不能容。”
钱镠笑语:“无妨,楚使君不张扬,本军绝不会说出去。”
韦扶风听的无语,感受了钱镠的厚颜无赖,他只好应付道:“我让夫人问一下,成不成郡王莫怪。”
钱镠笑语:“好,无论成不成,楚使君的情分,本军铭记在心。”
韦扶风作揖,微笑道:“楚瑜只是虚官,郡王的情分重如泰山。”
钱镠一摆手,说道:“楚使君日后必定执掌大权,也非什么虚官,楚使君或许不知,又有五千皇帝的军力,正向杭州进发。”
韦扶风愣怔,点点头,说道:“皇帝陛下,迫不及待。”
钱镠点头,说道:“来的五千军力与楚使君有关,领军的是晋陵公主,带着皇帝陛下的皇子,年仅四岁,官职上元府留守,晋陵公主代掌权柄。”
韦扶风平静无波,轻语:“皇帝陛下,高估了我这个升州刺史。”
钱镠微笑,说道:“五千军力抵达上元府,楚使君的升州刺史,也算有了一席之地。”
韦扶风想一下,说道:“郡王若能允许,我去见一下公主,询问公主有没有实际军权。”
钱镠微笑道:“楚使君贵客,杭州地域尽管随意。”
“谢郡王宽容,我正想好生游览杭州胜景,不虚此行。”韦扶风笑语。
宾主融洽,钱镠欲要接风宴,韦扶风婉拒。
钱镠也没啰嗦,吩咐人引领韦扶风休息,一百护军驻扎韦扶风居处附近。
玉荷被引领去见郡王妃,一路忐忑不安,但也被宜居的景观迷人眼。
玉荷居住过吴王军府,建筑单调,少见花草树木,肃穆压抑。
玉荷抵达建筑精美的荣华堂,谨慎的打起精神,见到了钱镠的正妻。
玉荷极度意外,郡王妃居然是一位容貌清丽的美妇人,与杨行密的朱夫人相比,兰花与狗尾巴花的差距。
钱镠夫人亲近的拉着玉荷手儿,愉悦笑语:“天仙的人儿,我家小六有福气。”
钱镠夫人的亲和,感染玉荷心生孺慕好感。
未婚夫钱元橑来了,清清爽爽的俊秀少年,望见玉荷,腼腆的微笑致意。
入夜,玉荷辗转难眠,她知道了钱镠夫人吴氏,出身官宦小姐,父亲曾经是浙西观察使判官,钱镠比夫人年长十岁。
另一处居阁,韦扶风难以安然的失眠,担忧玉荷受不得压力,出了纰漏,担忧有人见过真正的杨妮儿。
韦扶风又猜想淮南军会如何行动,直至夜半,方才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