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了圣杯的毁灭之光将残破的市民会馆一劈为二。上层构造被破坏,失去了支撑的房顶如雪崩一半落到了礼堂内。
接着,透过如柱的瓦砾碎片,切嗣在暴露出的夜空中看到了那个东西。
月光自然的洒落在地面,而天空之上月亮的位置,却被一个黑色的空洞所取代。
没有任何魔力的波动,无声息的出现的孔洞,连陷入生死战争的英灵也未曾发现。
更不用说一直在会馆里,未曾看到过一眼天空的切嗣。
然而,它确实存在着,正沉默地注视着地面人类与英灵的生死拼搏。
那究竟是什么?
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茫然的下令毁灭圣杯的切嗣,第一次回过神来吃惊地张大了嘴。
那东西是因为圣杯而出现的吗?随着圣杯的消失,它开始有了不同的变化。
像是凝固的黑洞开始旋转,扭曲着笼罩着整个世界范围的魔力向它集聚,下一刻又喷涌着流泻出来。
不仅仅是切嗣,连一直狂傲的Archer也意识到了天空那可怕的魔力漩涡,黄金弓手立在心爱的天空之舟上,仰起头忘记了言语。
在无论是人类还是从者的胆战心惊地注视下,黑色的孔洞开始溶解,魔力暴发着四散流泻,更可怕的是从孔洞中瀑布般飞落的黑泥。
黑色的不带任何气息的黑泥,只有依靠视觉才能明了其存在。同时,任何人只要一看就能认识到黑泥中所蕴含着的不祥的力量。
污秽、肮脏、黑暗、邪恶、贪婪、侵略、嫉恨、绝望……
当手足无措的切嗣脑海里,无数恶的概念揉杂着想要解析这黑泥时,黑色的泥已经无可阻挡的洒满地面漫延成海。
立在黄金舟上的Archer则早已高高飞起,避开黑泥的位置。
黄金弓手的狂妄来源于其强大的力量而非缺乏理智,更何况如此污秽的东西,Archer如何能容忍自己沾上一星半点。
“嘭——!”
正当Archer考虑着没有圣杯后他是否应该离开时,剧烈地撞击震动了黄金舟,摇晃着平衡身体的Archer看到了一个胆敢不请自来的不敬之徒。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侧面爬上的黄金之王的王驾,来源于Archer的剑矢浑身插满了对方的身体,如此巨大的伤害让Archer愤怒之余也不免惊讶。
然而,对方毫不在乎地拖动着应该死去的身体,爬上了黄金舟,穿透身体的刀锋剑戟划在由黄金与宝石构成的地面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杂碎!还不给本王滚下去——!”
在黄金之王愤怒的吼声中,数柄武器从他的身后自动射向了敌人,同时更多的武器也在Archer的背后出现。
舟面上空间实在太小,想到一不小心就被这黑色的野兽污染到他宝贵的黄金舟,甚至还能大胆向他举起武器,黄金之王的脸上冷若冰霜,眼中的红莲怒焰更是有如实质。
“锵——”
刚才爬上船时动作还显僵硬的Berserker,此时突然暴发出可怕的速度。挥舞着手中从自己身上取下的两柄剑,挡下了射向他的兵器。然后身形一矮,整个人几乎紧紧贴住了地面地扑向Archer,手中的两柄剑也不分先后的向Archer甩出。
“该死的——!!!”
Archer从身后摘下一柄武器挡下飞来的攻击,然后架住近身的Berserker从身上取下的另一柄剑。
Archer怒哼一声,在这次圣杯战争中,他还是第一次处于如此狼狈的境地,在基础属性被强化的Berserker的狂暴攻击下,Archer一步步退向的黄金舟的边缘。
“呼——”
金色的锁链从周围的虚空中延伸而来,缠向了Berserker的身体。
“喝——”
犹如野兽的低呤声从Berserker的喉咙间响起。对方全身的肌肉绷得更紧,连身上的剑矢也在随着颤动。
“哈——!”
剑矢猛地脱离了Berserker的身体,飞向四周的锁链,金属撞击之中,竟然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在爆炸声中,Archer只感觉身体一轻,居然就这么被Berserker顶出了黄金舟,从半空中落向地面的黑泥之海。
Archer心中恨极。手中挥出另一截锁链,缠住了Berserker的身体。
“给我下来——!!!”
那锁链只是Archer从身边拿起的链锤的一段,并不是什么极佳的宝具,对基本属性极高的的Berserker来说并不是太大的妨碍。Berserker却完全没有挣扎,而是就势一跃,再度朝落向黑泥的Archer扑去。
——他真是疯了!
这一刻,Archer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现一个念头。
由间桐雁夜违规召唤的英灵,为了打败敌人居然不惜与对方共同落入黑泥中。
或许在Berserker狂乱的逻辑中,这其中并没有任何问题。
被剥夺了思考的能力,也失去了生存的本能,惟一的目标只有服从其Master的命令。
第一个命令:战胜敌人。出场时第一个向Berserker攻击的Archer就被他第一个当成了敌人,所以必须毁灭才行。
——这就是Berserker的思考方式。
所谓的夺取圣杯,在他心中,只是Master下达的第二个命令。
保证生存?Berserker从未理解这一要求的重要性。
——没想到居然我的结局是和这野兽一起落进黑泥中。
向来狂傲且不乏洒脱的Archer,第一次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真是狼狈地退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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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二楼的包厢里,切嗣眼看着汹涌的黑色波涛卷走了无计可施的Archer。不,并不仅仅是卷走,在接触到黑泥的刹那他便不见了。Archer的身体再一眨眼间被黑泥分解并吸收,与汹涌的泥流化作了一体。
随后掉进黑泥的Berserker发出怒吼,分明稳稳的透过黑泥站在地面,身体却还在下降。他拍击着黑泥,身体像投入火中的蜡烛般在黑泥中分解。
Berserker的脸沾上了溅起的黑泥后,如投入火中的蜡像般变得面目全非,身体也溶解得不成人形,恐怖的外形让见多识广的魔术师切嗣也打了个寒战。
“轰——!!”
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幸免的Berserker发出绝望的吼叫,然后整个人发生了爆炸。溅起了大片的黑泥,切嗣不得不远远地避开这能将Servant分解的黑泥。
依靠所在的高度侥幸躲过了这一劫后,切嗣呆呆地注视着这片黑泥之海,其洪流正通过会馆的入口涌出了建筑物,一直向周围的街区扩散。
切嗣处身的礼堂已被战争破坏得面目全非,整座建筑先被Archer的剑雨将前面开了个大大的裂口,然后又被光之洪流左右切开,屋顶由于失去承重部位而倒塌。
战斗在礼堂中引燃的大火,沿着黑泥的边缘向周围一切可燃物蔓延,从礼堂沿着街道燃烧了更多的民居,通红的火光照亮了礼堂外的天空。
然而,切嗣没有听到任何呼救的声音,视线里找不到任何挣扎着的身影。
在火与泥、光与暗的肆虐下,周围的一切居然就在这片沉默中毁灭殆尽。
不一会儿天上的孔消失,黑泥也不再涌出后。卫宫切嗣逃出逐渐崩塌的市民会馆,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距离黑泥较远,得以惊醒想要逃离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倒在路上变为焦黑的尸骸。夜空被的红莲之火渲染,地面无休止地上演着死亡的宴会。
“不可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的男人无力得再也走不下去,他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头。
“这是我破坏了圣杯的惩罚吗?还是因为……这就是我的愿望?”
在被双手掩住、低着的头下面,即将崩坏的男人脸上露出至深的绝望、布满血丝的凸出眼球在难言的恐惧中无法自控地转动着。
“这就是我的命运吗?要我面对世界最残忍的绝望!”
在最绝望的尽头,男人勉强支撑起身体。
“不对、不是的、不可能是这样——!如果结局是错误的,那一定是过程错了,出发点的愿望不可能错误——!”
他喃喃自语着,摇摇晃晃地迈动步伐。
“不管是什么都好?无论是谁也好?只要让我知道,我的愿望没有错就好——”
披着破了数处、被热气煽动着、沾满了黑色污迹的风衣。绝望的男人像梦游症患者一样步履不稳地彷徨在燃烧的街道上。
“一定要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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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Berserker爆炸时,没有灵体视觉的切嗣看不到,随着爆炸声从黑泥中溅起了绿色的光芒。
绿色的光芒飞在空中,无视残留的墙壁的障碍,飘荡在战争的废墟中。
遍地都是破碎着坍塌的建筑,燃烧着倒下的尸体。
不在睡梦中死去,就在火海中挣扎着死去——这就是身陷这场死亡盛宴的人们的结局,突然暴发的灾难没有给居民多少逃生的时间。
空气中充满了烧焦的臭味,扭曲卷缩的尸体随处可见。
在废墟中,绿色的光芒慢慢的飘荡着、寻找着,终于遇见了一个小孩。
一个躺在火海边缘,街道一隅的小孩。
沿着燃烧着的街道,走到这里终于倒下的小孩。
小孩此时张着一双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将要下雨的阴沉的天空,拼命的呼吸着向肺输入燥热的空气,呼吸道因为吸入灰尘而剧烈咳嗽。
在最后痛苦中耗尽了体力,小孩渐渐平静下来,好想哭却早已流干泪水,就这样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绿芒在孩子上空转了几圈,无声无息的落下来,融入孩子体内,似是在留恋地感受这将逝去的孩子最后的生命。
孩子没有看到进入他身体的绿芒,也没有再挣扎着想要逃离火海,只是张着绝望的眼睛。
自己再也逃不掉了——孩子已经看到了自己生命的极限。
真的很不甘心啊,为什么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事?
熟悉的镇子在大火中化为废墟,熟悉的、陌生的人倒在地上化作一堆焦炭。
附近范围内生还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得以奇迹般地毫发无伤。
但是自己只是很努力地逃跑,看到了痛苦的、还在挣扎着的人,就吓得远远地跑开,直到没有一点力气。
是因为我没有去救任何人,所以我才会倒在这里,与他们同样等待着死亡的命运吧。
别人都要死,我为什么还想要活着?
面对同样的灾难,凭什么他们死了我还能活着?
所有人都没有得救,没有人去救任何人,所以我一样要死才是理所当然。
只要自己确认了要死的理由,死的时候才会更安心。
孩子尚能工作的思绪转动着,迷乱着安慰起自己。
我已经准备好了,马上我也会去死。
对不起,我没能救任何人,所以我也会死的。
我准备好去死了——那么,我还可以做点什么呢?
在思维停顿之前,孩子举起了手。
毫无意义的举起了手。
孩子已经确认了没有人还活着,没有来人救他,所以,举起手并不是为了求救。
但是孩子还是举起了手。
天空中乌云低垂似是要接触到地面了,但举起手才能感觉低垂的乌云离自己的距离真的很远。
天真高啊,孩子最后想着。
当手无力就要垂落地上时,像是奇迹一般,一只大手握住了它。
小孩残留的意识似乎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双眼含泪,因为找到了生还者而从心底里感到高兴的男人。
——他看上去太愉快了。
仿佛得救的不是将要死去的孩子,而是他自己。
他说,能找到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