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庞统还没有得到正式的任命文书,他还算不得官,但他的第一把火却已经开始在新野熊熊燃烧了起来。
寅时一刻,天还没有亮。攸县都尉刘磐奉荆州刺史刘表之令率领一彪人马出襄阳直奔新野,一路上车马粼粼,行色匆匆。行了约莫三个时辰,兵马已近新野县城。
前方正是新野县城的门户凤凰山。
凤凰山名曰山,实际上不过就是一个数十米高的小坡,但其坡势却极是陡峭,坡上怪石嶙峋不易攀爬。
小坡对面是一片红枫林,当然此时林中的枫叶还没有挂红,青翠欲滴,枝繁叶茂。坡的正前方数里外却有一道断崖,名唤凤凰崖,穿过眼前这条林中小径,再越过凤凰崖行上数里的路程,新野县城便落在众人眼中。
“大帅!前方便是凤凰山,离新野县城大约还有十余里地,我等是否在这林中先休憩片刻,再整军出发?”一名副将见麾下健儿疲态尽露,纵马上前看着刘磐询问道。
刘磐冷冷一扫,手中的马鞭一把甩在那副将的脸上,拉开一条血槽:“牛尾,你特么的还真是人如其名,眼见离这新野县城只有这么十数里路了还想再休息片刻,牛尾巴吃上瘾了吗?”
“大帅息怒!”另一名副将走上前来,拍了拍绰号那“牛尾”的副将,朝刘磐拱了拱手道,“大帅,牛魏之言也不无道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儿郎们从寅时出发,至今也有三个时辰,早已人困马乏饥肠辘辘,你看…”
刘磐一把打断那副将的话头怒喝道,冷哼一声,拔马向前:“哼!马安,你让我看什么?我看,我看你妹!若是在依你之言此耽搁片刻,那王德玉得到风声逃窜了,我特么的今天岂不是空跑一场!
马安、牛尾,你二人给本都尉听真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立刻让儿郎们给本都尉冲,本都尉今天要在新野县城看着王德玉的人头用早餐!”
“诺!”
马安和牛魏苦笑一声,朝手下的亲兵颔了颔首,亲兵们冲着地上休息的兵士就是一顿脚踹长鞭,将众人纷纷赶了起来,引得众人怨声载道。
“特么的,还是怀念当初黄将军执掌军中之时啊,那时候他爱兵如子…”
看着手下的兵士一个个鸡飞狗跳,牛魏长叹一声,马安已经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不要命了,这刘都尉当初不就是嫉贤妒能才给黄老将军栽的赃吗?”
牛魏无奈的摇了摇头,和马安策马并肩跟在众军身后,缓缓进入林中的小径上。
“老马,稍等一下!”牛魏骑在站马上,突然手中的缰绳猛然一勒,朝着前方几步的马安喊了一声。
马安立即驻马路中,转过头来疑惑的扫了牛魏一眼:“你不会真的想当马尾吧?就不怕到时候都尉再给你一鞭子?”
牛魏指着前方缓缓前行的大军,抬头问道:“别闹,你自己好好看看我们如今像是什么?”
“像什么?像牛口呗!”
马安顺着牛魏的手指向前望去,只见前方的凤凰山仿佛一只卧着的牛,牛的一头正望着对面的红枫林,而他们麾下的儿郎们排成一字长蛇之阵,在林中弯弯曲曲的小
径上,绕过树林转到牛头之后,仿佛一捆捆、一把把新鲜的蓑衣草,被吞入牛口消失不见。
“你可还记得当初黄老将军说过的话吗?”
“草入牛口,其命不久?”
“正是!”牛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黄老将军曾经说过:欺敌者必败。这凤凰山道路狭窄,左侧有陡坡相逼。右侧树木丛杂,倘若那王德玉潜伏一支兵马于此处,以火相攻,我等该如何抵挡?”
马安心中猛地一寒,惊惧之色溢于言表:“你自去约束后军,暂停脚步,我且前往与都尉言之。”
二人纵马而行,半途牛魏自去辖制后军,马安却如箭一般沿着长蛇飞奔:“都尉,暂且缓行,我有一事禀报!”
“何事?”刘磐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看着从身后飞奔而至的马安怒喝道,“马安,你这杂碎还真的想学那牛尾不成?还要再劝本都尉在此休息片刻?”
马安勒马驻足停在刘磐身前:“都尉,末将并非是要学牛副将在此休憩,而是确有要事与都尉禀报!”
“又有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刘磐不耐烦的瞥了马安一眼,纵着马在马安身前打转,“不要耽误了本都尉前去捉拿我大汉的前将军!”
马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谏道:“都尉请看,此地道路狭窄,山之上层崖峭壁怪石林立,山之下杂草丛生枝木茂密,若是王德玉放任一支军马在此处纵火而起,我等后果不堪设想啊!”
“就这事?”
“就这事!”
刘磐冷笑一声,一鞭子抽在马安战马的马头上:“你们特么的都是猪脑袋啊?王德玉孤身前往荆州,仲业将军根本就没有附近有大军调动的迹象,你让他怎么埋伏?几个人埋伏我们数千人吗?
还有,火攻之计固然需要杂草林木,但那多是秋冬之际草枯木萎之时,如今正值春末夏初草长莺飞,你让王德玉在这林中给我打打火试一试?看他能不能将这林子给点燃?”
马安闻言一滞,但心中却愈发不安,正欲再次劝谏。蓦听得小径左边山崖之上连珠炮响,数百块飞石从山崖之上直向众人头顶飞来。
气势如雷,迅疾如电。
一块块巨石在众人眼前从那山崖上飞奔而下,带起无尽的灰尘和砸断的树枝树干落在人群之中。
众兵士纷纷跳下战马四处躲避,可这凤凰山崖高不过数十米,他们哪里还有时间来的及寻觅避身之所?
一阵阵烟雾过后,兵士们的惨叫和马匹的哀鸣声此起彼伏,地上尽是和骨折筋断、横七竖八嘴里直哼哼的兵士、战马,威风凛凛的刘磐早就牵着马和一干亲卫躲在一旁的大树下去了。那直通身后的小径上早已堆满了碎石和残枝,宛如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
这驴日的王黎果然够狠,特么的是这要关门打狗吗!
刘磐一时气急,却又听得山崖之上一声呐喊如雷炸响,一团团干草、破絮甚至火油从天而降,洒在众人身前身后。接着,一簇簇旌旗从山崖上冒出头来,数百名弓弩手手持火箭瞄准地上的干草、破絮和火油等。
“轰!”
又是一声炮响,
飞蝗如雨,数百支火箭齐齐飞下,一簇簇火苗落在路旁干枯松软的草堆上、破絮中以及火油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些点点斑斑的火苗随风而起,仿佛一条火蛇一般,张吐着猩红的舌头一路蔓延,肆无忌惮的吞噬着眼前的兵士、战马、树木和杂草。
后路已断,还有侧身!刘磐心中一冷,也顾不得身前的兵马和马安以及后军的牛魏等人,从大树下闪身出来,牵过战马和十数名亲卫纵马就朝密林中的小径飞奔。
可惜,刘磐今日出行的时候一定没有看过黄历,不然他一定知道今日注定不是他的吉祥之日。
还没行到百米远,林中闪过一彪人马来,不过数十人。
来人却俱是白衣白甲配白马,好似一团天边飘过来的白云,众人身后的密林中旌旗猎猎。为首者不过刚过弱冠,玉面临风,颔下一缕刚刚冒出来的髭须,手中一把亮银枪。
“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来者可是刘磐,速速下马就缚,本将军给你一个痛快!”
一声长啸,吓得刘磐向右拔马便转:常山赵子龙,下马就缚给一个痛快?好死还不如带歹活着呢,老子的脑袋又不是驴踢了!
刘磐向右又行了百十米,林中再度闪出一彪人马,同样也不过数十人。
来人却又大不相同,红衣红甲枣红马,宛如一团林中熊熊燃起的赤焰,身后的密林中战鼓阵阵,为首者年近而立,虎背熊腰,腰胯长剑,手中一把落雕弓。
“吾乃东莱太史慈是也,来者可是刘磐,速速下马就缚,本将军给你一个痛快!”
太史慈?这又是什么虾米?没听过!
一声冷笑,刘磐便欲纵马上前,忽然听得“嗤”的一声在林中响起,身旁的亲卫已经飞身扑在刘磐身前,一支利箭笔直的插在亲卫脑门之上。
眼见那亲卫也不能够活了!
刘磐顿时大吃一惊,重新纵马回到路上,见马安和牛魏等人已经汇合在小径中,身后跟着三千余残军,冒着大火、浓烟和箭雨,举着盾牌缓缓前行,哀绝声不间断的在人群中响起。
刘磐急忙长啸一声:“兄弟们,后路已断,只有前程。本都尉刚才探路完毕,发现左侧密林尽是伏兵。前方的那条小径才是我等唯一的活路,兄弟们,冲啊!”
听到刘磐一声长喝,那些残军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纷纷重新聚集在刘磐麾下,唯有马安和牛魏各自领着自己的那支数百人的军马远远的缀在队伍的后方。
行了三五里,小径尽头也遥遥可见,却仍不见有伏兵,就连先前山崖上的弓弩兵和赵云、太史慈等人也不曾围过来。
“兄弟们,前方就是新野县城了,要想活命的,都特么的跟着本都尉向前冲!”刘磐心里微微一振,手中的长刀猛地往前一挥,再次喝道。
话音刚落,一声梆子声在前方尽头响起。
又是三五百铁骑从忽地林外撞了出来,黑衣黑甲黑大马,恰似从林外刮过来的一阵黑旋风。为首之人面如鸡皮,白发飘飘,腰胯血饮剑,手中一把铁胎弓高高举在手中。
“刘磐小儿,听说你想活命,你可问过老夫手中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