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长歌第266章 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城刘备领了徐州牧,徐州的老百姓张灯结彩拍手叫欢,恨不得普天同庆,但曹操却极为的不爽,甚至可以说对此刻的刘备恨之入骨。
自己大仇未报,陶谦竟然就那么施施然的死在榻上,而该死的大耳贼仅仅因为一封书信,便不费吹灰之力坐上了徐州牧的位置。简直就是踩着自己走上了其前半生的巅峰,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点起三军便欲发兵徐州,忽见程昱和刘晔、满宠以及夏侯渊等数人闯入州衙:“主公稍等,还请暂勿发兵徐州!”
“为何?大耳贼如此欺我,难道不应该一雪仇恨吗?”见众人一起前来,曹操面露不虞,脸色颇为难看。
满宠上前谏言道:“我大汉朝以孝治理天下,主公欲报至亲之仇全出自一片孝心,微臣自然不敢阻止。但微臣既然身为主公下属,就必须为主公的利益和前途考量,避免主公头脑因一时发热而失之于计较。”
“计较?区区一个刘备大耳贼,有什么可计较的?”曹操怫然不悦,一屁股坐在案椅上。
程昱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昔日高祖皇帝保关中,光武帝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从而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可以坚守,所以高祖和光武帝虽屡有困厄,却能成就大业。
主公之根基在于兖州,兖州之南有袁术,兖州之北有袁绍,此二人极是狼顾鹰视之辈,手下雄兵数十万。若是主公攻击刘备,兖州必然空虚,袁氏二人乘虚寇之,届时主公数面受敌,以何抵抗?主公这是弃大而就小,去本而求末,以安而易危也!”
曹操长笑一声,直起身来:“昔时兖州尚有维新帝和吕布等一干贼子,我军自然不能轻动,但如今兖州也尽在我手中,袁本初也自有王德玉钳制,难道你等还担心袁公路那等庸庸碌碌之辈前来攻击我兖州之地?”
满宠摇头叹息:“主公,并非我等杞人忧天,而是这即将成为事实!”
“事实?什么事实?”曹操霍然一惊。
刘晔从怀中掏出一纸消息递给曹操:“这是前方细作刚刚送回来的谍报,袁公路指使孙文台逐刘正礼于扬州,接着挥兵南下,取了会稽、新都、吴会和鄱阳四郡。
袁公路大喜之下,遂于寿春登基称帝,大封群臣。主公试想,袁公路此前占领两州之地,早已心怀不轨,但尚能够抑制自己心中的**,显然其人绝非什么庸碌之辈,我等皆被袁公路昔日的表面所迷惑了。
主公尽可深思一下,年少时的袁公路以任侠使气闻名于世,为何如今却变成了另一番模样?正所谓:所谋甚大者其心必坚,袁公路一改往日作风,必然图谋巨大,还请主公务必三思而行!”
程昱颔了颔首:“子扬说的不错,如今袁公路公然僭位,其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主公若是此时前往徐州,岂不正中了他的下怀?”
“那依你等之意,我如今又该何为呢?”曹操跌坐在案椅上,将双手捏的咔咔直响。
程昱和刘晔、满宠三人相视一笑,齐齐抱拳道
:“袁公路僭位称帝,朝廷必有动作,旨意只怕不日也将到达定陶。主公何妨以大义之名,先寇陈地,兵临汝南、谯郡,即可破城取其粮草以养三军,又能顺应朝廷的号召?”
“此言大善!”曹操思索片刻,拍案而起,取下墙壁上的衣甲大步走向校场。
……
曹操、刘备、袁绍甚至王黎等人都还在揣测袁术的心思,袁术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袁术并非什么无能之辈,实际上反而是聪明异常心有七窍,否则,又如何凭借他的一己之力先于各方诸侯坐拥两州之地?若不是如今天下形势急剧变化,他又如何不想再蛰伏一段时间?
但他没有办法,他已经被架在了火炉之上。
此时,他就在一台“火炉”的旁边。
火炉,呃不,南华真人看着袁术眼神中格外的落寞:“昆仑,你为何不再等上一等,你的这一步还是走的太急了一些,你要知道你一旦行将踏错,我抑佛教必然会坠落至万丈深渊。”
“师尊,请恕弟子无能,弟子也是迫不得已啊!”袁术同样一脸的无奈,“当年,师兄起事之时,他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大道,甚至比当初先秦时的陈胜、吴广还要彻底的道路。
他与张让、赵忠等阉宦之辈合谋,举起黄巾大旗杀官造反,竟然连他家乡的士族门阀、大户高第都不曾放过,一股脑儿将他们全部拉下马来,结果也导致了我太平道在名义上一直孤立无援。”
南华真人脸上现起一丝缅怀,还有惋惜:“是啊!从你师兄起义之初,到你师兄仙逝,数月之间,你师兄一直都在孤军奋战,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敌人。
纵使当时天下早已如乌鸦一般的漆黑,纵使黄老之术早已进入了大汉朝廷官员的府邸,你师兄和他领导的黄巾军依旧遭到了史无前例的抵抗,所经之处必然是腥风血雨,一寸山河一寸血!”
“师尊说的极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师兄的做法便是弟子的后事之师。”袁术悠然长叹一声,苦笑道,“所以,弟子才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一条师兄没有走过的道路。
弟子要利用我袁氏一门的名士和威望聚士子为我所用,弟子也要师兄遗留给弟子的武装和民间力量。弟子要将这两股力量糅合在一起,让他们相辅相成,将他们发挥道极致,成为弟子手中最尖锐的刀锋!”
南华真人点了点头,扼腕叹息:“但是,很显然,当初我为你规划的这条道路好像也走错了!”
“不,师尊,弟子选择的路没有错,错的只是弟子而已!”袁术摇了摇头,抬起头来正色的看着南华真人,“当初王德玉招降韩暹、李乐等人,朝野上下并无反对之意。
若非韩暹及李乐二人为曹操所惑,二人的结局注定会如胡才一般身居高位,坐享荣华富贵。或者也会如早期投降的黄巾将领徐石、龚都、刘辟等人一样领兵在外,镇守一方。
所以,弟子以为弟子选择的道路并没有错,错的只是弟子一人而
已。弟子做不到王德玉那般的大巧无功,弟子与他相比,他的身上显然更具有天然的亲和力和人格魅力。
他不用担心麾下的黄巾将士和门阀高第会陷入不合,甚至因此分崩离析。而弟子却没有办法,早前何仪、何曼投靠于我,白波帅杨奉和黑山军张燕与我有盟约,却不想恰好激起了纪灵、阎象以及雷薄等人的反对。”
南华真人捋了捋颔下长须:“所以,你为了息事宁人,只好以高官厚禄大封群臣,将他们凝聚在自己的麾下。而你自己仅为朝廷后将军,他们的胃口你根本就喂不饱,于是你才选择了早日举起自己的大旗,登基称帝?”
“正是如此!”袁术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当然,也不仅仅如此,其中还有两点原因也促使弟子不得不仓促行事!”
南华真人瞥了袁术一眼:“你说说看!”
“是,师尊请容弟子回禀!”袁术朝南华真人拱了拱手,起身走到案桌后,指着墙上的地图说道,“天下大势以变,王德玉先是入主雒阳,接着剑指长安,再到后来兵克南阳,如今已拥有两州一郡,其势力之大,不在弟子之下。
袁本初那个庶子同样将韩馥赶得如丧家之犬一般,自己一人独掌了整个冀州。旬月前,那个庶子又南渡黄河,将陈留郡王控入了自己魔掌,挟‘天子’以令诸侯,威望愈发隆盛。
而曹孟德、孙文台之辈却皆是连克数郡,兵力和财力亦同样不可小觑。曹孟德暂且不说,那孙文台虽然名为弟子麾下,但其心思多有不臣一望便知。弟子如果不再奋力一搏,只怕将来也将被湮灭在这群起的诸侯之中了。”
“还有吗?”
“当然还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袁术点了点头,重新回到南华真人身边,“自古以来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昔日陈留郡王在吕布和张邈等人手中,其二人兵力不足,地域不广,所以那陈留郡王在兖州之时不过是庙里的菩萨摆设而已。
但是,如今陈留郡王北上成为那庶子手中的棋子,那庶子有怎会轻易放弃棋子的作用呢?届时,只要他敢打出陈留郡王的旗号,王德玉必将与他翻脸,中原也必然会重新陷入纷纷的战火之中。
而今这天下,除了王德玉和那庶子两人之外,再无其他人可与弟子抗衡缨锋,就算孙文台和曹孟德也不能。因此弟子虽然还没有准备好,却也只能趁此时二者尚未分出胜负之时壮大自己。
否则,将来一旦他们决出胜负,必然将有一方灰飞烟灭,同样也有一方独大。到时候,只要他们中那胜者重新举起朝廷的大旗,只怕弟子就再也无还手之力了!”
南华真人拍了拍袁术的肩膀,轻叹一口气:“但是,昆仑,你可知道,你走的这条路极为不安稳,风险亦极高?”
“弟子知道,但弟子不悔!”袁术苦涩一笑,坚定的看着南华真人,腰中的长剑出鞘劈在地上,“此生早已奉给大道,为大道而亡又有何惧?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