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锋没想到,一个亡命天涯,心充满仇恨的人;一个能将下属训练得有如一台机器似的;要将那些伙计和护卫训练成这样,必须是心狠手辣;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有这一面,这让他有些看不懂。.
看着眼前厚厚一叠银票,犀锋眼角瞟了下几个下属,他们的目光都透着热切,可又都刻意隐藏,犀锋心里暗笑,伸手将银票接过来,随手翻了翻,面几张是大额银票,每一张都是三百两,下面的便是二十两一张,他根本不用数便知道,每人一张共两百张,这一下又是几千两出去了,犀锋在心里微微摇头,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家的,如此手脚,算万贯家产也得给败光了。
“不急,等你的人来了再说吧。”犀锋说着叹道“柳兄,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柳寒微微一笑,还没答话,边的军官也叹息着插话道“是啊,象柳兄这样直爽的商人,我们兄弟以前还没碰过。”
“张兄言重了,”柳寒冲他微微一笑,这次犀锋带的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兄弟,都是与他一样从边军,一刀一刀砍到这个今天这个位置,说这个插话的张兄吧,名叫张雄,出身雍南一个小门派,骁勇善战,立功无数,可提到伍长便再也升不去,还是犀锋将他挖到鹰翎卫,一步一步提升起来,成为犀锋的左膀右臂。
“瞧你这样,”犀锋笑骂道“合着瞧见银票了,咱们论的情分。”
张雄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柳寒笑着插话“兄弟们都是直爽之人,这一路多亏各位照顾,我柳寒是知恩图报的人,诸位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助,只要开口,我柳寒觉悟二话。”
说着柳寒端起茶杯“犀兄军纪严明,不许喝酒,在下便以茶代酒,谢谢诸位了。”
柳寒很低调,这些军官虽说是武人,性格直率,可也清楚,柳寒与犀锋关系匪浅,算不在乎柳寒,也必须看犀锋的面子,再说了,柳寒如此给他们面子,他们岂能不兜着。
雨丝传来歌姬的歌声,犀锋皱眉朝望都楼二楼看了眼,望都楼门前,马车众多,车有各个家族的标示,仆役都聚在一楼,门口则站着七八个挎刀大汉,若非他们都穿着黑白布袍的服装,还以为他们都是某支精锐部队的士兵,这种黑白布袍乃是帝都各个门阀世家的家丁常用服装。
“贼娘皮!”张雄忍不住骂道,刚才他们本想进望都楼的,可没成想,到门口居然被拦住了,家丁毫不客气的告诉他们,这里已经被包下了,让他们别处去。
这本来没什么,你来得早,将这里包下了,没什么,可家丁说话那个劲,让张雄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心里堵得慌,可看看四周的马车,尽是朝廷大员,又不敢着。
柳寒本想另一间茶楼,这五里铺的茶楼好几间,可犀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非要到这小茶铺喝水等待,柳寒也只好随他,一块到这小草棚。
“看看这一溜马车,也不知是那位朝廷大员致仕回乡,这么重臣来送行。”张雄说道。
“管他是谁,也不与咱们相干。”犀锋冷冷的说,还在路,秦王渡鸟传书,告诉他们京有变,太子监国,让他们到交割了粮食后,立刻方回,不许在京逗留。
随渡鸟而来的还有给柳寒的信,在信,秦王要求柳寒在帝都小心从事,太子监国后,朝政将有变,让他做事切莫张扬。
秦王到底是贤王,话说得挺暖心,可柳寒从字里行间还是看出秦王的意思,那意思是让他探查下皇的身体是不是真的不行了,太子监国后,对雍州和凉州的具体方略。
但这只是柳寒自己的判断,秦王的信很模糊,柳寒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如果说是自保,太子好像还没动秦王的心思,以柳寒的人生经验,太子只需等到登皇位,那还不是想收拾谁便收拾谁,秦王没有任何办法,除非造反。
可造反是那么容易的吗?一千次造反里,有一次成功,算是幸运的了,秦王有这样的胆魄?
柳寒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反正他的目的是找出那家伙,等干完这事,到江南去,买几亩田,过自己的日子。
老黄对秦王的评价倒是很简单,在看了秦王的信后,说了一句,秦王有大志,让柳寒苦笑不已。
已经是王爷了,还有大志,这志向是什么,不言而喻。
风雨传来马蹄声,几个人扭头看去,三匹快马冲破细雨,到了茶楼前,前面的汉子勒住马缰,跨下马驹出一阵嘶鸣,前蹄高高竖起,马的骑士紧紧夹紧马腹,马蹄重重落下,泥水四溅,茶棚边几个蹲着喝水的马夫赶紧躲开,两个鹰翎卫卫士张嘴便要骂,抬头看清马骑士后,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三匹马同样停下,马骑士穿着都一样,黑色连帽雨披,腰间挂着长刀,马鞍后的行囊系得紧紧的,三个人,一前两后,成品字形,旁若无人的站在细雨,那气势,让人不敢冒犯。
四周喝茶的茶客呆呆的望着他们,为的骑士先看了眼望都楼,目光落在门口的家丁身,门口的家丁在他的目光下,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雨水顺着雨披淌下,左侧的骑士向前踏了一步,似乎要去问话,右侧的骑士忽然开口“老爷在这边。”
左侧骑士停下来,为的骑士则已经大步过去,到了小茶棚前,先冲柳寒施礼“老爷,我们来了。”
柳寒眉头微蹙“店里没什么事吧。”
“没事,许掌柜在庄子里,柳松柳竹来了。”柳铁说着冲身后招了下手,左侧的骑士快步过来。
“他们俩都来了,谁跟着?”柳寒的眉头依旧蹙着,从后面过来的柳松赶紧答道“回老爷话,许掌柜是和柳武一块去的,现在店里是二掌柜管明和伙计头肥猫。”
柳寒回头冲茶伙计叫道“来三杯热茶。”
伙计在里面大声答应,柳竹牵着三匹马过来,将缰绳系在边的马桩。
“进来吧,别站在雨里。”柳铁和柳松这才走进茶棚,犀锋心里暗惊,没有柳寒的命令,这些人居然不敢踏进茶棚,柳寒的纪律居然已经严厉到如此地步,别说边军了,算鹰翎卫虎贲卫也远远不如。
进了茶棚,柳铁三人才将雨帽摘下,犀锋这才完全看清柳松柳竹的样貌,这两个都是三十不到的年青人,眉宇间英气逼人,不过俩人的气质却大步相同,柳松显然要沉稳些,而柳竹则要活泼些,他们穿着都一样,都站在那,纹丝不动,可他的感觉是这样。
犀锋很怪也很纳闷,这西域苦寒蛮荒之地,这柳寒是从那找出这么多才俊之士,说这柳铁,修为丝毫不他差,可这样的人心甘情愿在他手下为仆,看来这柳寒还有他不知道的本事。
伙计端来三杯茶,柳铁三人接过来,这时三人的不同便体现出来了,柳铁是一口喝干,好像那热腾腾的茶水一点不烫似的,柳松则先是抿了口,润了润嘴唇,才浅浅的喝了口;而柳竹则没有立刻喝,而是端在手里,目光在犀锋身边的几个军官身转悠,杯子不住在手里转动。
“接到我的信没有?”
柳松赶紧抬头看着他“接到了,老爷我们预计的来早了,这几天这雨没停,许掌柜判断老爷还要过几天才到。”
“住的地方准备好了吗?”柳寒没再追问,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一般商队都不愿在雨天赶路,更何况,他们并不着急,可他们是跟着犀锋他们过来的,犀锋他们必须按时赶到。
“回老爷,已经准备妥当了,”柳松顿了下,有些为难的补充道“老爷这次来帝都的人前些日子说的要多,许掌柜前段时间买的宅子可能小了点,许掌柜想要再买一处大点的宅子,可帝都的宅子虽多,可好的却不好买。”
柳寒点点头又问“仓库呢?准备好了吗?”
“回老爷,准备好了,”柳松答道“按老爷的吩咐,许掌柜在城外买了个庄园,京里的庄园不好买,半个月前有个官员被免职,要回乡,将园子卖了,这才买到。”
犀锋闻言禁不住开口问道“京里的房子这么金贵?有钱都买不到?”
柳松迟疑下,不知该不该说,目光不由自主的望着柳寒,柳寒微微点头,柳松这才答道“官爷不知,这些庄园多是士族豪门所有,这些士族豪门,算不在京里做官,也不会将园子卖掉。”
犀锋不明白,柳寒却听明白了,这些士族豪门先不缺钱,其次,算一时没人作京官,可将来总有人作京官,或者说,族里总有人到京里做事或读书,如进太学。
“弟兄们还淋着雨,犀兄,诸位,此别过,将来有机会帝都来,到瀚海商社来找我,我请大家喝酒。”柳寒说着起身冲犀锋和众军官抱拳。
犀锋他们也很干脆,同样抱拳还礼“柳兄先走,有机会一定叨扰!”
柳寒扭头望了眼帝都高大的青色城墙,心里忍不住感慨,几千里路总算走完了,帝都,老子终于来了,小子,你给老子等着,算你藏在地狱,老子也要把你挖出来,砍七百二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