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家被骗了五百两银子的事情,不过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白家村,村里人对此议论纷纷道:“你瞅瞅这叫什么事啊。”
“五百两银子啊,都可以在县上买一座宅子了。”
“这下白言家可是元气大伤了,这辈子可能都恢复不过来。”
“谁说不是呢?”
白大娘醒来后已经是下午了,这时她已经被抬回了家中,大夫说她气急攻心,好好休养休养就行,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又怎么可能静下心来休养?
听着耳畔儿媳妇尖锐的质问之声,又想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白大娘有些万念俱灰。
“你们不是说只要交了五百两银子相公就能从牢里出来吗?”
“你们到底在办什么事,我可是问我爹借了一百两银子的,我爹之所以会借给我,那都是因为你们说相公出来还可以继续考功名的缘故。”
“现在好了,不仅不能考取功名,连人都出不来,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你吵吵什么,你娘还没…”
“我娘?我呸!这次的事情要不是她,相公哪里会被关进大牢,我们怎么会落得个倾家荡产的地步,一百两啊,整整的一百两,你们当是一文钱,当我家的钱也是大风吹来的吗?”
“话能这么说吗?你娘她也是为了救言儿…”
“那我相公被救出来了吗?你说啊,他被救出来了吗?”
“那不是林捕头…”
“林捕头,你还好意思说林捕头,那县上的人谁不知道林捕头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恶棍,她怎么就不长长脑子,什么人说的话她都信呢?”
两人的争吵声还在继续,白大娘在屋子里听着却湿了眼眶,是啊,柳氏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如果不是她为了一点东西骂白志不学好,白志娘又怎么可能来骂她,白志娘不骂她,言儿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关一辈子啊,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关一辈子,光是想想都令人心惊胆战。
更重要的是,她拿了这么多钱出去,光是她自己的钱也就罢了,丢了也就丢了,她三个女儿向婆家借这么多钱,婆家难道不会怪她们吗?本来她们嫁得人家也不富裕,说不定还会把她们给休了。
真的是她蠢啊,林捕头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可她还是上当了,整整五百两银子送进去,就换来一个终身刑罚…
要女儿真的因为这件事被休回家,那她今后还有什么颜面面对三个女儿?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白大娘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绝望,眼前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她很想去找林捕头算账,但是想也知道,林捕头是不会认账的,毕竟她当时给钱的时候,连个字据都没有让林捕头写,怎么找,空口说白话吗?人家是当官的,她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呢?
是她蠢啊!
是她不对啊!
是她错信了歹人啊,害得一家人倾家荡产。
白大娘在屋子里哭得不能自己,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白老爹惊讶的声音:“云娘,你怎么回来了?”
“爹…我相公把我休了。”
云娘略带哽咽的声音让白大娘心头顿时一窒,她猛地抬起头朝着门外望去,透过木门的缝隙她看见了自家女儿的身影,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啊…
她该怎么办?
云娘在外边儿哭哭啼啼数落着她:“就是因为那五十两银子的事情,我相公说我为了救弟弟撒谎不顾婆家,害得家里白白损失了这么多钱…
可我真的没有撒谎,是娘告诉我,是娘告诉我只要凑齐五百两银子弟弟就可以回来继续考功名的,我…我该怎么办,我以后该怎么办?我的秋哥儿还在那里,我…我以后再也不能见他了,爹,我该怎么办啊。”
白老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柳氏就在一旁道:“呵,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娘她是个扫把星没错吧,现在好了,云娘被休了,说不定晴娘也会被休,毕竟她可是连着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
“你这个乌鸦嘴,你在说什么?”白老爹大怒。
“我说得是事实,爹冲我发什么火?世态炎凉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晴娘因为没有儿子被婆家嫌弃成什么样了,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以前有相公在这里撑着,她婆家还不敢做什么,现在相公入了大狱,而且没有再出来的一天,你觉得他们会把晴娘留下来吗?
有一条现成的理由不用,你真当刘家是傻子吗?”
“你、你、你…你给我滚!”
“滚就滚,你当我想待在这儿吗?相公现在已经出不来了,我待在你们家也没意义,过几天我会让人送来休书,你们只需要在上面签字就行了。”
“你给我滚!”白老爹气得头昏脑涨,而一向对爹娘言听计从的云娘却只是哭着一句话都不说,她心里总是有怨言的。
“滚就滚!那一百两银子我也不让你们还了,你们好好对我的两个孩子就行了,反正她们也是你们白家的种。”说到最后,柳氏也哽咽了。
“娘你不要走好不好。”
“娘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听话的。”翀哥儿跟韵姐儿哭道。
“娘也不想离开你们,可是娘没办法,你爹已经出不来了,娘还这么年轻,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家,是娘自私…”
“娘,你就在家里好不好,以后我们长大了,一定会报答您的。”
“娘,求您了…”
柳氏就哭了起来。
白大娘在屋子里把外面的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禁悲从中来,心脏处如有无数根针扎一般,痛到无以复加。
最终,柳氏还是不顾一双儿女的请求离开了这里,离开之前,她还留下三两银子,毕竟这个家已经真的能算家徒四壁了,这三两银子也能让他们暂时缓一缓。
没一会儿,晴娘也如柳氏说得一般,带着休书回了家,她穿着单薄,身后只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看上去十分可怜,这手心手背都是肉,
白大娘纵然心疼在牢里的儿子,却也疼惜自己的三个女儿,看着两个女儿都被休回家,白大娘又是难过愧疚又是愤恨,恨不得立刻去找林捕头拼命,但她不敢,儿子被判了终身刑罚,她若真的敢对林捕头做什么,林捕头就一定会在牢里为难儿子。
白大娘这样想着,心里更是绝望,恨不得立刻就去死,但死之前,她还想见见自己的儿子,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打定主意后,白大娘趁家里没人注意的时候去了县城,她找到了林捕头,林捕头本不愿跟她说话,看见她就跟不认识一样,
但白大娘直接冲上去,说如果他不跟着她一起的话,她就把他告了,然后一头撞死在衙门口,林捕头这才拉着白大娘到了衙门旁边的巷子口,十分不耐烦的问她有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事,你害得我们家倾家荡产…”白大娘看见林捕头这幅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你说过的,你说过我儿子可以出来的,可以继续考取功名的,可现在…”
“我是说过。”林捕头就道:“但又没有保证他一定能出来,再说了,谁让你们银子给得这么晚,人知县老爷去帮那淸倌儿赎身的时候,她都已经被别人睡了,你说我有什么办法?他能留下你儿子一条性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呵,县太爷看上的女人竟然也有人敢动吗?
白大娘心中冷嗤,先前她因为听见儿子有救太激动没听出这个破绽,可如今的她冷静了,哪里不知道林捕头是在匡她?什么需要五百两银子给淸倌儿赎身,不过是他骗钱的理由而已。
但现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就算再找林捕头闹也无济于事,要是得罪了他,他肯定还会为难言儿,她现在已经不想活了,不能再为言儿增添负担,只要能见他最后一面,然后好好的跟他说声对不起就好了。
毕竟都是她这个当娘的给他拖了后腿…
想到此,白大娘眼睛就红了:“那就算是我们的不是了,但现在我想见我儿一面,林捕头你必须要帮这个忙,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去外边儿把知县老爷进青楼的事情传扬出去。”
“这叫什么话?”林捕头面上装出一副为难之色:“这大牢是普通人能进去的地方吗?”
“林捕头啊,我白家就这一个儿子,现在他出不来了,我这心啊,真的很疼啊。”
林捕头叹了口气,就点了点头:“那好吧,你明天过来,我给你做安排。”
迟则生变,夜长梦多,白大娘摇摇头:“我现在就要见我儿子,不见到他我心里不安稳。”
“现在怎么行?你当大牢很好进吗?我总要跟牢头打声招呼。”
“林捕头,我求你了。”白大娘跪了下来,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现在言儿的媳妇儿跑了,我怎么着,也得给他说一声啊。”
“那、那好吧。”林捕头没了办法,只能点头。
他也是怕惹怒了白大娘跟他鱼死网破,不过是探监而已,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能满足就满足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