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去看父亲的街头演讲,加西亚翘掉了他大学生涯的最后一堂课。
这天清晨,黎加刚刚下过一场雨,到了下午,地面还是湿漉漉的,雨水汇集到地面的轻微凹陷处,形成了一个个浅浅的小水洼,反射着雨后太阳淡淡的光芒。
前往中心广场的路上,有许许多多的人也在和加西亚向同一个方向前进:有中政法的学生,有穿戴得体的上班族,也有穿着鲜艳工作服的环卫工人……他知道,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去看邓恩的街头演讲的。
这令加西亚感到开心和骄傲——他有一位受人爱戴的了不起的父亲。
抵达中心广场的时候,最中央临时搭起的演讲台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最里面一层是负责秩序维护的安保的警察厅的人,第二层是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的各路媒体工作者,再往外则是前来围观的黎加市民。
加西亚以为自己来得算早的,没想到等他到的时候以演讲台为中心直径二十米以内已经完全没有了能立足之地,从他所站的地方只能看见一片乌泱泱的后脑袋,因此他只好垫着脚往最里面看。
邓恩还没来,演讲台上没有人。
等了大概五分钟左右,警卫们从人群里清除一条大约一米宽的道路,将身着正装的邓恩迎了进去。
邓恩缓步站上演讲台,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里。他简单地调试了一下麦克风,然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好久不见,朋友们。”
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上一次站在黎加的街头进行演讲,似乎已经是许多年以前了。这么久没来见你们,我很汗颜。但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即便每天都在为了工作疲于奔命,我的心中也时时念着黎加、念着诺菲林、念着你们。”
台上的邓恩端正地站着,依旧礼貌、温和、谦逊,和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进行街头演讲时的模样别无二致。岁月催老了他的身体,却没有催老他的心。
闪光灯此起彼伏地亮着,他知道现在自己身周有无数家媒体正在拍摄,整个诺菲林甚至其他行政星,都有人在同步收看着他久违的街头演讲。他的话,不仅仅是说给眼前的黎加市民听的,也是说给这些人听的。
加西亚垫着脚探着头,艰难地去看自己父亲的模样。邓恩似乎看到了他,朝着加西亚的方向微微一笑。
加西亚看到了,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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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学,下午好,很高兴能受到维曼皇家政法学院的邀请,来到这里在座的各位做一次演讲。”艾金站在大学的报告厅里,面前坐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学生,学校请来的拍摄团队在坐席的第一排架起了摄像机,准备将这场演讲全程录制下来。
“首先向大家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艾金·李希斯特,是诺菲林星联合中央政府法务部的副大臣。如各位所见,我是一名男性omega。”艾金的记忆力很好,对讲稿很熟,虽然桌子上摆了讲稿,他却几乎不会低头去看,“这次演讲,我并不打算讲‘政治’这个生硬的话题。今天,我并不是作为一名政府官员,而是作为一名omega,来与你们对话,不求能指引大家未来的方向,但求能给各位的人生带来一点新的灵感或是启迪。”
大礼堂后方的门原本已经是紧闭的状态,却忽然从外面打开了一条缝。一颗金色的脑袋悄悄地探进来,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溜进来,重新关上门,找了个角落里的空座坐下。
艾金站在最前方的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但这位偷溜进来的同学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无遗,坐到座位上的时候还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
他都已经明言拒绝了,这个小孩居然还是跟了进来。艾金觉得有点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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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辉党自建党之初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五百年的历史,光辉党人中也诞生了无数名曾为诺菲林做出过贡献的优秀的、勇敢的议员。”
“……因循守旧是不当的做法。我们坚信,诺菲林需要新的变化、需要新的生机。”
邓恩以一句友善的问候开头,讲到后面便渐入佳境。他的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领袖魅力,吸引着周围的人们把目光都投向他,聚精会神地聆听着。
人们都知道,此时的演讲不过是为了拉选票。光辉党如是,复兴党、工业党等等亦如是。选票握在他们的手里,他们的选择将左右这颗星球和他们自身未来五年的命运。所以他们手中的每一票都是神圣的,他们能感觉到自己肩上所背负着的使命感,即便他们只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黎加市民。
听清政党的声音,并作出自己的判断——这是诺菲林的每一位选民的责任。
加西亚扫视着四周,去看周围人们脸上的表情,心中顿时又多了一分自信。他相信,他的父亲很快就要站到诺菲林的最高点,去改变她了。
“……你们投出的每一票,我们都将视若珍宝。光辉党人永远与诺菲林同在。”
将近二十分钟的演讲接近尾声了。邓恩稍稍后退一步,朝面前的民众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当他直起身子时,加西亚发现,邓恩的左侧胸口处多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加西亚来不及去想是谁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做,甚至来不及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去提醒邓恩,只能在人群里拼命往前挤,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爸!!!”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和狙击枪响的声音几乎同时在中心广场的上空响起。
没有电影里那种戏剧化的慢放,邓恩的身影映在加西亚布满血丝的双眼里,瞬间倒下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恐惧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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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各位不论在何时,都不要用对某个性别的刻板印象去看待任何一个人,也不要这样看待自……己。”
艾金站在演讲台上,话语戛然而止。
他愣住了,有点无法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瞬间发生了什么——他颈侧的标记忽然消失了。
消失了。
他定定地站着,没有再说一句话,心里冒出那个可怕的想法:标记消失,意味着他的alpha的心脏已经停跳了。
邓恩死了。
邓恩死了吗?
台下的听众们见艾金久久没有说话,以为演讲已经结束了,纷纷鼓起掌来。震耳欲聋的掌声顿时充满了整个报告厅,也一下一下地捶在了艾金的心上。
这太荒唐了。他在十秒钟以前经历了生死别离,经历了此生最大的哀痛,台下这群人却在为他鼓掌。
艾金面色苍白,失神地后退了一步。他张不开嘴,也无法说话了,甚至连补一句简单的结束语都做不到,就转过身恍惚地下了台。明明能看清前方的路,他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扶着墙壁无意识地继续往前走。
报告厅后方的乔希察觉到了艾金的不对劲,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把身边坐着的观众吓了一跳。他匆匆地跑进了报告厅后面的接待室,看见艾金正站在接待室内,不久之前还充满了灵动光芒的黑色双眸已经目光涣散了。
他用力地推开了凑过来询问他身体状况的秘书,然后又一把抓着秘书的领子把人捞了回来,低吼道:“我要回诺菲林!现在就走!”
秘书不知道艾金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奇怪,又是委屈又是为难地回答道:“先生,这真的没办法啊,回诺菲林的飞船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啊……”
乔希也不清楚原委,但是他知道此时此刻只有自己才能帮上艾金的忙。他凑到艾金面前去,急切地对几近崩溃的Omega说:“先生,我能送您回去,我家有私人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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