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恒拍戏的取景地点在一个深山老林里,请个假十分不容易,韩若流产的消息,又被莫氏集团的公关部门瞒得死死的,所以他直到偶然间跟冷毅联系了一次以后,才得知消息,赶紧赶了过来。
李佳恒别的本事没有,耍宝逗人开心的鬼主意却多,不过跟韩若讲了几件剧组的趣事,就引得她笑声不断。
看她笑了之后,李佳恒却突然停了下来,一脸正色道:“好了,你不许笑了。”
韩若觉得奇怪,问道:“你跟我说笑话,不就是想逗我笑吗?”
“可是,你一点都不开心,何必故意笑给我看?”
他这话一下子就戳破了韩若努力撑起的笑容只是个硕大的泡沫,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行了,这里也没有别人,我问你一句实话,你也得照实回答我。”李佳恒一屁股坐了下来。
“什么问题?”
“你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你固然伤心,但是你也明白,这世上伤心那孩子的人不止你一个,是不是?”
韩若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问自己,顿时愣了愣。
住院的这些天,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主动提起她的伤心事,不敢越一步雷池,就连莫子聪,也从来没有一句主动提到过那个孩子。
但其实,她很想跟别人聊一聊,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
“你是孩子的母亲,你辛苦几个月与他有这一场缘分,你当然是最伤心难过的,但是别人不像你那样表现伤心,不代表就不伤心了,明白吗?”李佳恒对她说。
“你是说,莫子聪吗?”韩若冷笑了一声。
“对啊,你耿耿于怀的,不就是莫子聪吗?”
“他哪里会伤心?”她自嘲着低下了头,声音也低了下去,“这恐怕是他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韩小若,你怎么就那么要钻这个牛角尖呢?”李佳恒撇了撇嘴,“他先前想劝你打掉那个孩子,不也是想要保护你吗?这世上没人比他想要保护你!”
李佳恒来医院之前,已经向冷毅打听清楚事情的全部经过了,对于韩若现在的状态,他也很明了,他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事情,韩若就是想不通?
冷毅在电话里让李佳恒来当个耍宝的说客,可是,他偏要用大榔头敲醒韩小若这个榆木脑袋!
“你说的话,我都清楚,我不是傻子。”韩若说。
“那你为什么非得要跟自己过不去?”
“……”
李佳恒跟韩若的聊天内容,隔着门莫子聪并没有听清楚。
但他也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在别人面前,韩若也是能有说有笑的,唯有在他的面前时,才做出一副爱答不理出神呆滞的模样。
应该是真的不想要理会自己吧。
病房里,李佳恒跟韩若说了好久的话,费了许多口水,但韩若好不容易被他调起来的一点积极情绪,却又很快回落了下去。
李佳恒的意思,她很明白,她并不真的怪过莫子聪,也明白他是一心一意想要保护自己的。
但理智所承认的事情,感性并不一定非得能够接受。
这世上明知道而办不到的事情多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浸在伤心里面无法自拔。
但她的孩子没有了,她连伤心都不可以吗?为什么非得去顾虑别人的感受?
“难道别人对我关心,我就一定要强撑起一副慢慢好起来的模样,假装自己已经不伤心难过了吗?”她反问李佳恒。
“没人说你不可以这样啊,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至少……至少……”李佳恒也逐渐词穷起来。
安慰人这种事情,他实在是不那么擅长。
李佳恒华丽丽地败下阵来,嘟囔了一句:“输给你了。”
护士这时候过来给韩若照常量体温和血压,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莫子聪,恭恭敬敬打了个招呼。
病房里面的两个人立刻就听见了,李佳恒转出来看见莫子聪,惊叫了一声:“哇,好大一个萝卜。”
他的手上刚被包扎过,厚厚的纱布缠得他的手掌密不透风,手指也因为充血而有些肿。
他立刻就将手背到了身后。
李佳恒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告诫他:“你可得好好照顾韩小若,要是我下次再过来看她,发现她还是像现在这样病恹恹的,我就把你全身都打成萝卜!”
“我只怕你没那个本事。”
韩若看见莫子聪包扎着的手掌之后,眼神不像以往那么冷漠,还主动问了他一声:“伤得严重吗?”
“只是一点擦伤,两三天就好了。”
但两三天之后,莫子聪的伤口不但没有愈合,反而更严重了。
护士来病房里给他换药,发现发炎的伤口竟化了脓,只好剃去腐肉之后再重新上药。
铁钉扎的伤口并不算大,但是很深,莫子聪觉得只是小伤没有必要做局麻,硬着头皮让护士直接处理伤口。
重新上了药包扎完后,他满额头都是汗。
韩若瞧在眼里,想到他受伤都是因为自己,不免有些歉然。
“莫子聪。”她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他赶紧撇开了护士,上前去关心她。
看着他幽深的眼眸,话滚到了嘴边,却觉得烫嘴,她又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没什么,我明天能出院,是不是?”
他点了点头,说:“我明天公司有事走不开,会派人来接你出院,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
莫子聪这几天被她的冷漠勾得有些患得患失,就连接她出院这样的小事,都因为自己的缺席而充满了歉意。
可是,这对韩若来说,却愈发觉得沉重。
莫子聪的每一次关心,都与她的冷漠形成鲜明的对比,可是他越是毫无保留地靠近,她就越想要躲。
韩若出院之后,精神状况一点点在好起来。
但是,那个孩子的事,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办法放下。
莫子聪并不敢太靠近她,因为一走到她的身边,她脸上的所有神情都会顿时黯淡下来,面如死灰。
或许,他的每一次靠近,都在提醒着她,那天在餐厅里发生的事情,会是永远的痛处,难以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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