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你什么呀?结巴医不好的!”众人哄笑。刘妍看着他憋得满脸通红,几乎要哭了。又见他衣衫褴褛,一根破腰带把腰勒得几乎要断了。
忍不住朝他抬手:“你过来。”然后,把自己面前的陶碗递给他:“喝口水,慢慢说。”被叫狗娃子的小孩快速奔过来,一点儿也不客气,端起碗来喝了个干净。
“我,我,我想,想……”奈何他还是心急,还是说不出话来。刘荞在边上咯咯笑:“想,想,你想什么?能你想出事儿来,天都黑了。”
刘妍不以为意:“你要我去医什么?你家什么病了?”小孩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母亲!”这一下,大家伙的哄笑声停止了。刘妍脸上一红:“我不是医者,不会医人……”
小孩终于大哭起来:“她,她就,就,就,就要死了!”刘妍默。众人默。村长过来:“狗娃,你母亲快死了?”狗娃可怜兮兮地点头,转脸紧紧地盯着刘妍。
刘妍抬头问村长:“他的母亲……”村长叹了一声:“他是邻村山上的孩子,从小和母亲一起生活,他的母亲身体非常弱,以前村里人看他可怜,大家一起出钱给请过一次医者。但是,这小地方……哎……”
刘妍看望孩子热切的目光,脑中想起自己的前世,妹妹濒死的时候,自己也曾用这样的目光求那个恶魔,得来的却是冰冷的嘲笑。
目光瞬间放柔:“我跟你去。”大家都知道这孩子家里的情况,刚才嘲讽他的人很自然地跟着一起走了。刘封皱眉:“时间不早了,母亲在家等我们。”刘妍皱眉,刘荞很自然地接口:“再玩一会儿嘛,这里的人都很好啊,都很喜欢我哥,是不是啊!哥哥……”
说着故意摇了摇刘妍的胳膊,刘妍笑笑:“去看完他的母亲,我们就回去了。”山路难行,刘封把刘荞负在背上,一手拉着刘妍。
等大家到了狗娃所谓的家,看到四处漏风的破败窝棚的时候,刘封犹豫了。刘妍却是无所谓地弯腰走进去。破窑很矮,四处透光,刘妍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妇人。
她和狗娃一样骨瘦如柴,一看就是经常饿肚子导致的面黄肌瘦。刘妍看她进气少出气多,一声长叹:“看起来,病得很重呢!”
狗娃一听这话,眼中流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刘妍弯腰出来,对村长说:“村长,能不能想办法给狗娃娘重新挪个地方?”
“她现在这样,恐怕一挪就死了……谁敢啊?”村长长叹了一声:“若只有狗娃一个孩子,村里怎么着都能挪出一口饭来。可他娘这样……”
“那就只能先这样了,看起来是饿久了,落的病。试着用小米粥吊着吧,我也不太懂。”村长一听也是摇头:“这要是一天两天的也就算了,这年深日久的,大家……”
刘妍低头看狗娃:“你有名字吗?”“有!”被问名字,小家伙立刻站得趣÷阁直,昂起头:“我,我,我叫邓艾!”
刘妍笑笑:“原来识字的。”“当然!”说罢他又钻进了破窑,不一会儿捧着一个竹简出来:“你,你看!”
刘妍接过打开,是一卷竹书,一打开,中间的竹片纷纷落。早已破旧不堪。但一些字迹却还清晰。一看之下。刘妍傻了,递给站在一边的刘封:“兄长请看,是否是《六韬》残卷?”
《六韬》,刘封和刘妍都读过,徐庶点校的《六韬》当然不能是残缺的。因此,见到这卷书,顿时惊了,小小破窑,一个乞童般的孩子,家里居然能拿出《六韬》的残卷来。
刘封也惊了:“的确是《六韬》,这个孩子……”顿时,两人看向邓艾的眼神不一样了。别说眼下是乱世了,就算是盛世的时候,书也不是普通乡民能都读得起的。能拿出书来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竹简贵重特别容易损坏,而蔡侯纸粗糙,比竹简更脆弱,着墨易化,不能装订成册。故而书在汉代,是上流社会赏玩的奢侈品,只有高门氏族出身的人,才能读得到书。
然而,眼前的邓艾明显不属于这个类型。但是他偏偏拿出了一卷《六韬》,这让刘妍和刘封大为惊讶。对这个孩子,甚至对里面气息奄奄的女人都要刮目相看了。
刘妍望向哥哥:“这孩子,值得一救!”刘封当下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铢,交给村长:“给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换个地方安置,我会派人送来医者和药物的,劳烦村长和乡亲们照拂他们。”
村长接过银铢,对刘封等人更恭敬了。东汉末年,皇权丧失殆尽,所铸五铢在民间已如粪土,普通百姓生活中都是以物易物满足生活所需的。但是,金银这种硬通货一出,还是让乡民们好好敬仰了一番。
一来是彰显刘刘妍等人的身份,二来也增加了信誉。大家伙七手八脚地都来帮忙。把躺着的女人弄下山,直接就安置在族长家中。
忙乱了一通之后,天色渐暗。刘妍等人离开,邓艾把他们送至村口,郑重地对着刘妍作了个长揖。刘妍扶起他:“回去好好侍奉母亲,我还会再来看你们的。”
刘妍带着妹妹上车,刘荞依依不舍地望着窗外:“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再出来玩?”刘妍把她搂在身前:“很快,我们就能出来的。”
回到将军府,甘氏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见兄妹三人回来,问了好些话。刘荞天真,把姐姐女扮男装很受村民欢迎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顿时,甘氏的脸阴了:“早知你竟如此放肆,为娘就不该心软,放你出去!女孩儿岂可如此……”甘氏想发火,碍于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尖刻的话不好说。忍了半天憋出一句:“自己好好想想,应不应该!”
刘荞脸色煞白,几乎哭了。她不理解母亲为什么那么愤怒,姐姐明明没有错。刘妍却很平静,磕头认错,保证以后不再犯。仿佛早就笃定甘氏会生气,因此认错的话都说得特别顺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