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广播响起,14路公交车进站。
那个形如厉鬼的烫发女踉踉跄跄从座位上站起,她咬着嘴唇,指甲挖进小腹肉中,朝车门走去。
“对不起,下车请走后门。”司机小声提醒,那女人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她离前门很近,几步就走到了门口。
“嘻嘻……”
车门打开,门外传来孩童玩耍的笑声,我探头看去,几个幼小的黑影将一个菜篮子扔在车门口,然后跑着跳着钻进了妇幼保健院。
“谁家的熊孩子,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烫发女穿着高跟鞋,铛铛的往下迈,她伤心欲绝看到挡路的菜篮子也不避让,一脚就要往里面踩。
“等等!”
尖锐的高跟就要落入菜篮子中时,那破旧的篮子里竟然传出婴儿的哭声。
烫发女的脚终究没有落下,尖细的鞋跟离婴儿吹弹可破的皮肤只有几厘米,菜篮子中的婴儿甚至能抬手抓住烫发女的小腿。
差点杀死一条幼小的生命,烫发女心有余悸,被怨恨充斥的大脑也稍稍恢复理智。
“妈妈……”婴儿嘴里夹杂着哭腔,那竭力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妈妈”两个字。
蹲在车前门,烫发女愣了一分多钟,她忽然改变了注意,没有下车,而是抱起菜篮子坐回座位。
“这个疯婆子到底准备干什么?”不管她是人是鬼,只要下了车对我就没有威胁,可谁曾想她不仅没有下车,反而又抱上来一个婴儿。
不是我没有同情心,只是这个弃婴出现的时间地点太诡异了。
荒郊野岭,试问有谁会选择在凌晨把婴儿遗弃在公交车站?
这摆明是不想让婴儿活下去,换而言之,这不是遗弃,而是故意杀人!
烫发女抱着菜篮子不撒手,里面的婴儿哇哇哭着她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反而是打开手提包,掏出化妆盒开始认认真真的打扮起来。
“疯了吧?”我把手机对准烫发女,直播间里也炸开了锅。
“卧槽,这是个什么鬼?”
“事实证明,只要人类肯努力,绝对比鬼还吓人!”
“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只流于表面,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这个烫发女人身上最诡异的地方吗?”
“楼上有何发现?”
“现在明明是穿黑丝的季节,而这个女人居然穿着裤袜!”
“去你大爷的!”
简单补了个妆,刚才被哭花的脸又被厚厚的粉底打满,她在婴儿的哭喊声中涂完口红:“我的第一个孩子如果没有打掉,现在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吧。”
那一笑就会掉粉的脸看了绝对影响食欲,我都有些同情菜篮子里的婴儿了。
烫发女拿出手机,将婴儿抱起,她揉着婴儿哭肿的脸:“真像,你和那个负心的男人长的真像。”
说也奇怪,当婴儿被她抱在怀里时,哭声明显变小,胖嘟嘟的脸上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情绪。
“既然没人要你,那我就做你妈妈,来,咱们给爸爸打声招呼。”她拨打了那个男人的电话,果不其然被挂断,她不断试了好几个号码都没人接听。
“行,李子健,这都是你逼我的!”烫发女一手怀抱婴儿,她干瘦的胳膊勒的婴儿生疼,但她根本不在乎。
微信上找了好久,她终于找到自己的目标,点击视频通话,将手机高举脸前,使自己和怀中的婴儿都能出现在屏幕上。
视频电话没过多久就被接通,对方长的文静内向,穿着睡衣,挺着大肚子,眼睛红肿似乎刚刚哭过。
“你是谁啊?怎么会有我微信?”声音听起来很温柔,要比公交车上这个烫发女好几十倍。
“我是谁?你忘了自己邮件里那些照片了?”
“就是你勾引的我老公!”
“勾引?实话告诉你,你老公所谓的加班都是跟我在一起,我们互相了解身上的每一个地方。”
“住口!不知廉耻!”
“你也配说我?把他从我身边抢走的是你!我才是他老婆,看见了没,我怀里还抱着他的儿子!”烫发女满脸狞笑:“多像啊!你仔细看看,他和你老公长得多像!”
说着烫发女把婴儿的脸凑到屏幕跟前,还摆弄着婴儿的双手。
“你!你……”屏幕那边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突然弯下了腰,她痛苦的叫喊着,听到动静,门外睡在客厅的男人冲进屋内。
“柔柔!杨柔!”
血浸湿了白色的睡衣,女人翻身从床上摔下,男人赶紧拨打急救电话。
手机视频将惨剧一五一十的转播,屏幕这边,婴儿哇哇的哭着,但烫发女却笑得异常开心。
“活该!”她笑吟吟的将婴儿放回菜篮子,然后就像是用完了一件工具,把篮子扔在脚边,任由孩子哭泣无动于衷。
坐在一边的依依本性善良,看到孩子一直哭,下意识想要去抱孩子。
她刚准备站起,就被我按住肩膀:“坐下,不该管的事不要管。”
车内广播响起,汽车启动,接下来连着三站,差不多开了四十多分钟的时间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距离终点站没剩下几站了。”我不自然的点着脚,心中愈发感到不安。
这一路上虽然诡异,但并没有出现真正的危机,和新沪高中比起来平静的有些过分。
“叮咚!青土观到了,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下车请走好。”
前后门打开,约莫一两分钟过后,车外响起有节奏的铜铃声,非常奇怪,就像是小时候在老家赶牛时晃动的牛铃。
“这次会上来什么东西?”
铃声渐渐清晰,菜篮中婴儿停止哭泣,几个乘客感觉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坐在最后一排办白事的五人齐齐站起,他们铁青着脸,动作还是那么的僵硬。
五人起身排队从后门下车,当他们依次转身我才看到,原来这几个披麻戴孝的人后脑都贴着一张黄底红字的符纸。
“后脑贴符?”我站起身想用手机录下符纸的模样,不经意间却看到车下面站着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老道士。
他一手摇晃铜铃,一手挥动柳条,嘴里念念叨叨。
“难道是传说中的赶尸?”我拿起手机走到后车门,正在念咒的道士身体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我。
“你是……”我刚要说话,却被老道士制止,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将柳条插在腰间,取出一张黄纸刷刷的写了几个字,叠好握在掌心。
铜铃挥动,他闭着双眼上车,把黄纸塞到我手中,然后又闭着眼睛下车。
整个过程中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看一眼车里的人。
我没有直接打开黄纸,而是目送老道士和那几个办白事的人走远。
“车辆起步,请坐稳扶好,欢迎您乘坐14路无人售票车,上车请备好零钱,投币一元,上车的旅客请往后门移动,下一站花园小区。”
与广播一同响起的还有烫发女的手机,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脸上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喂?李子健你的宝贝老婆还好吧?”
“蓉蓉,你在说什么呢?你才是我的心肝宝贝,那个黄脸婆再也没办法妨碍我们了。”
电话里的声音清清楚楚,语调、声线和之前电话里的声音完全一样,但是说出的内容,说话的口吻却截然不同。
“你、你是谁?”
“我是子健啊?我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你离婚了?”
“不,比离婚更干脆,那个婆娘带着小野种出车祸死了!我既不用分财产,还能从保险公司弄一大笔钱!天意啊!是老天让我们在一起的!”电话那边是一个男人兴奋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做了好事急于让老师表扬的孩子。
“别再演戏了!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烫发女冷冷一笑:“你大晚上给我打电话,还让我去打掉孩子,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打掉孩子?蓉蓉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我从没有给你打什么电话啊!再说那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打掉他?”电话里男人感到疑惑:“蓉蓉,我没骗你,不信你自己看新闻。”
我一直注意着那边的情况,发现剧情反转超出预想,回到座位,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上网搜查。
“今日下午五时许,江城花园小区门口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私家车和14路公交车相撞,事故造成两死一伤,其中一名死者为高龄产妇,现已确认身份,姓名杨柔……”新闻中还配有几张图片,其中一张打着马赛克的照片里有一个身穿红色孕妇裙的女人。
烫发女应该也看到了这篇新闻,她拿着手机的手在不断颤抖。
“喂,蓉蓉,你看到了吧,我没骗你。”
“子健。”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烫发女有些呼吸不畅:“对不起,其实是我欺骗了你,你老婆根本就没有偷人,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
头被强行扭动,烫发女看向不知何时从菜篮子里爬出的婴儿,她盯着婴儿的脸:“你看,他跟你长的多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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