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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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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晟轩的面色微微发了黑,静静看着小五的模样片刻,终究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小五抿了抿唇角,却也不知他在气些什么,只是垂了垂脑袋。

段晟轩的嘴巴别扭地偏了偏,瞧了瞧眼前的姑娘做错了事情的模样,只得伸手把腰间的玉佩摘了下来,递到了晏小五的手里面,小五一愣,接过段晟轩的玉佩放在手心里面瞧了瞧,又抬头瞧了瞧段晟轩的模样,莹绿色的玉佩被晏小五握在手中,凉凉的,却甚是舒服。

段晟轩的脑袋抬了抬:“诺,就是为了这块玉佩,白伊伊那个小贱人拿了我的玉佩,我去抢,结果被你瞧见了,便就误会了……”

小五一怔,木讷地点了点头,眼睛却向着玉佩上面挑,上面的花纹并不华贵,不像是陆公子玉牌上面的龙纹,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漂亮地灼着晏小五的眸子。

小五一愣,将玉佩翻了个面,段晟轩的手掌在她的下面接着,唇角轻勾:“我的祖宗,你可别把它弄坏了。”

小五的唇角抿了抿,伸手把玉佩还给了段晟轩,眸子动了两下子:“倒是个精致的玩意。”小五说罢,提着裙摆也是要走了,毕竟,东西还有一大堆等着她去收回来。

段晟轩上前一步走到了晏小五的身侧,小五的眸子向着段晟轩挑了挑:“段大人今个又没事?”

段晟轩唇角轻勾:“我,倒是闲的很。”

小五抚了抚额头,段晟轩这个官当的每天都是闲得很,小五上前又是走了两步,身后的男人又是跟了两步,小五抿了抿唇角瞧着他,眼睛眨巴了两下子带了两分无奈地看了看段晟轩:“你跟着我做什么?”

段晟轩的手中的扇子在面前扇了两下子,一双桃花眸子让小五忍住了揍他的冲动,段里长张了张嘴巴,唇角划过一丝更加欠揍的笑容,道:“脚长在我的腿上面,自然是我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

小五咬了咬牙,瞧了瞧对面欠揍的公子哥,今日段里长身上的锦缎颜色又是提了一个色度,若不是段晟轩的这张脸,真不知要如何驾驭得了这般闷骚的衣裳,小五的唇角抿了抿,段晟轩的玉佩在手里面颠了颠,小五转身不理他向着前面走了去。

公子的脚步声响在身后,小五的眸子只瞧着前面的路,却也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带了几分尴尬,小五的唇角动了动,有些问题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那枚玉佩,是你的娘亲送给你的?”

段晟轩一愣,手指灵巧地动了两下子,莹绿色的玉佩又是回到了他的腰间,段公子的唇角轻轻地抿了一下,眼神微低,只从喉咙里面发出了一个“恩”字,浅浅的,却很清晰。

小五一愣,却不想从眼前的花花公子的唇角也会听见一点悲伤的语调,小五的手指动了动,忽然想起那个夜里段公子咿咿呀呀的调子一声声地低吟。

小五的唇角轻轻地扯了扯,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想把话题扯远,只得唇角划过一丝尴尬的笑意:“这么多人家,若是里长大人不在,我倒也是不怎么走这些稀奇古怪的路。”

“她是个挺好的人。”

段晟轩开口,语气是淡淡的,不似曾经的戏虐,亦不像是审案时候的严厉,倒有些像陆离平常地模样,只不过陆公子的淡淡语调里面总是带了几分威严,可如今段里长的话语,却像是一个脆弱的需要安慰的孩子。

小五一愣,偏过头去瞧着身侧的男人,段里长的唇角划过一丝苦笑,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腰间的玉佩:“其实,这是她唯一留给我的,时刻地提醒着我,那些不愿意想起却又想要想起的事情。”

小五顿了顿,眸子瞧了瞧段晟轩:“里长大人……”

段晟轩的唇角划开一丝弧度,不知怎的,小五觉得他的脸颊,带了几分苍白,小五一怔,段公子的眸子向着小五偏了偏,唇角轻笑:“没事,都不过是过去的事情罢了。”

小五和段晟轩向着前面走着,不知第一户人家究竟要走到什么时候,段公子的指尖又是动了两下子,缓缓地开口:“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你提及我的事情,陆离,也不会对你说吧。”

小五听着他的话,却还是点了点头,一直以来,有关段晟轩的一切就像是个迷,萦绕在小五的心头,却不敢开口去问,陆离的回复永远带了些模棱两可,段晟轩对于这个话题也像是敏感地很,每次小五觉得自己快要碰触饭那个事实,缺偏偏每次都差了一点。

段晟轩伸手理了自己的袖子:“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个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的男人和一个傻的一塌糊涂的疯子女人的故事,而我,就是他们之间的意外。”

小五咽了两下唾沫,段晟轩指了指前面一户人家:“我瞧着你纸上面的地址,前面这家应该就是了。”

小五一愣,抬头看了看位置,点了点头,上前敲了门,段晟轩站在一边看着她,来人瞧见晏小五先是一愣,后是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指了指晏小五:“哦,你是那家辣条店的掌柜的。”

小五笑笑称是,这户人家的辣条昨天买的,如今早已吃的差不多了,却也没有人有什么异样,小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对着出来的人说完,这户人家倒也是通融,并没有说些什么,也不要小五的银子,小五摇了摇头,又是把银子向着前面递了递,说了愚钝的话开门的人拗不过晏小五,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小五的模样:“掌柜的费心了。”

小五摇了摇头:“没事,下次等我们没了这样的状况,记得还要光临我们家。”

人点了点头,关了门,小五看着收回来的辣条,伸手挑了一根塞进了嘴巴里面,段晟轩瞧着她的模样哭笑不得:“不是都告诉了你里面下了泻药。”

小五抿了抿嘴唇,又是将嘴巴里面的食物嚼了两下子,抬头笑盈盈看了看段晟轩:“无事,这家人并没有什么事情,估摸着不是那批有问题的牛肉。”

姑娘的眸子弯成了漂亮的月牙,段晟轩叹了口气:“其实你这样,反倒会让很多人以为你家的牛肉有问题,可能白伊伊下毒的时间晚,没有人有事情呢?我可是第一次看见做生意做成你这个样子的,倒是给别人送钱去。”

小五的眸子定了定,瞧着眼前的段晟轩抿了抿唇角:“宁可信其有,不可信起无!”

段晟轩挑了挑眉毛,可能觉得眼前的姑娘的话语还是有几分道理,随着晏小五的步子继续向着前面走去。

段晟轩又开了口:“我有时候觉得,我的人生就是一部戏,还是一部不太精彩的丑角的戏,我娘从小就因为家里面穷被人买到了戏楼子里面唱戏,八岁的时候因着唱戏好听被一个老爷买了去,十岁的时候那个老爷死了,我娘便又被送回了戏楼里面,我记得当初我还很小,听娘亲说这些的时候,只觉得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小五的头垂了垂,其实,她听得出来,此刻,段晟轩的声音也是带着些许的颤抖,小五的嘴角抿了抿,想要偏过头去看他,却是不敢,一个八岁的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又有谁会知道呢,在这个三教九流的世界里面,戏子不过是最卑微的存在,是生是死,谁会过问。

段晟轩的话没有停下来:“我娘天生模样长的俊俏,嗓子又好听,也被弄到老爷家里面唱过两次歌,我小时候长得不好看,她那时候有点神神叨叨的,就拿着鞭子打我,说我不像她,长成了那个鬼样子,如今,好在我生了这般俊俏的模样,许是随了她,就是可惜了不少女子的一片芳心。”

小五一愣,喉间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悲伤情绪差点又全都卡了回去,小五的眸子一偏,狠狠地瞪了一眼眼前的段晟轩,段公子的唇角轻抿,勾勒出了一丝笑意来,却是低了低头,像是又陷入了沉思。

“我娘说,她遇见我爹的时候,十五岁,正是最好的年纪,那时候戏子懂什么,就觉得段家两代为国争光,家里肯定有金山和银山,我爹又长得英气,那日穿了件上好的衣裳,我娘也不为了别的,就是一心想盘上高枝,戏园子的老板拗不过她的性子,给了她一杯酒,结果她用那杯掺了药的酒硬生生地把我爹骗到了床榻上面,我本不知道,幼年时候我娘不过是一句句在我耳边骂着我爹是个负心的人,我便也狠了我爹这么多年,一直闷着气不和他说话,只到我爹死的时候,紧紧地拽着我的手告诉了我这件事情,我又去戏楼问了,才知道。”

小五抿了抿唇角:“那,是你娘一直骗了你?”

“是呀,就怪我当年傻,还信了这么多年。只到我爹死了,我都没叫过他一声。当时他都已经断了气,我从戏楼子里面回来回来就紧紧抓着他的手,那么紧,身边的人怎么都拉不开,我一遍一遍地喊爹,喊得嗓子都哑了,只到后来陆离骗我喝了东西,弄晕了我才作罢。”

段晟轩的唇角勾起一丝苦笑:“我大娘,也就是你上次瞧见的那个,是当今圣上的表妹,当时也算是皇后的妹妹,本就是身份尊贵的人,再加上和我爹恩爱有加,我爹自然不会娶了我娘做偏房,我爹当初有三个小妾,但都是我大娘的丫鬟,其实也算是我大娘安插在我爹身边的人。”

段晟轩继续道:“我爹走了,我娘唯独偷到了一块玉佩。”

小五张了张嘴巴:“就是你身上带的这块?”

段晟轩点了点头,随后却是自嘲似的笑了笑:“可笑的是,这块玉佩本来是我大娘送给我爹的定情信物,却被我娘拿来到处炫耀是段将军送给她的礼物。”

小五以为,段晟轩心心念着的娘是个温柔却又可怜的母亲,如今瞧着,却像是一个自私自利,攀附富贵的可怜戏子。

段里长的步子又是慢了些,第一次,他惹得小五的步子也是慢了些:“没多久,我娘就发现自己怀了我,并且天天在戏楼里面张罗着我爹准备好了八抬大轿接她进门,她知道将军家没后,还和别人说我会是未来段家的主人,戏子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可是谁不知道我爹是个爱护妻子,不进女色之人,可如今大家看着我娘近了,还拿到了玉佩,便也信了,对我娘自然比别人要好些,任由她在戏园子里面安胎不干活,等着我爹来接我们。”

段晟轩划了划唇角:“我娘就在戏园子里面生下了我,小时候还给我起了个小名叫伶儿,可是大家左等右等,却还是没有等到我爹来,有人说戏子多情,我在那里长大,却真的觉得戏子无情,他们等不到我爹,连个消息都没有,第一年可以等,第二年可以等,第三年谁又能等得下去呢?我娘成天说着自己是要做夫人的人,不去唱戏,也不去干活,当初他们对我们有多好,之后就有多坏,我和我娘被撵到了最破的房子里面,吃着别人的剩饭,那时候我就知道哭,成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像个脏兮兮地没人要的孩子,我娘一看见我哭就给我唱戏,咿咿呀呀地甚是好听,唱完了戏,她还给我摸她的玉佩,给我讲我爹对她如何负心的故事,那时候,我眼中的爹,就是一只狼,像是随时会蹦跶出来把我们吃掉,可是我也隐约地知道,他若是蹦跶出来了,或许戏园子里面的人就会对我们好一点。”

小五不敢插话,只是瞧着眼前的公子,段晟轩伸手指了指前面的一户人家笑笑:“前面又到了。”

晏小五点了点头,猛然觉得眼前的公子的笑容里面少了几分欠揍,却是多了几分心酸,陆公子可怜,困在无人的皇宫里面,如今,小五却又是不知,戏园子里面日复一日的生活究竟是何等的滋味,小五舔了舔唇角敲开了眼前的门,突然庆幸自己跑到了这个安静的小村庄里面来,除了偶尔闹腾的边境,一切都好。

小五付了银子收了辣条,几步小跑跑回了段晟轩的身边,眼眸抬了抬:“那戏园子里面的人,打你吗?”

“打?他们都把我们忘了,还打什么,我记得有次三天没人给我和我娘送饭吃,我娘偷偷地给我熬了几片树皮吃,那玩意是甜的,我大口大口喝了好几碗,后来认识了陆离后我还信誓旦旦地熬给陆离喝,谁知道苦的变了味道,我两个在皇宫的后院吐得昏天暗地,险些把宫女看傻了。”段晟轩唇角轻勾,这样的回忆,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弥足珍贵。

段晟轩抬眼,瞧着身侧的小五认真的瞧着自己,眼眸一眨一眨地煞是可爱,今个因为一枚玉佩,倒是引了自己最心尖上面的事情,段公子清咳了一声,继续说道:“直到我三岁的时候在院子里面自己唱戏,咿咿呀呀地拖长了调子,然后戏园子的老板听见了,就跑过来问我是哪里的,我也不懂,就指着我和我娘住的方向,这才让他们想起了我们娘俩,我娘怀我的时候养尊处优,后来又吃那些粗的东西弄坏了嗓子,老板发现我们的时候她已经病了,病的很重,连床都下不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她和往常一样神神叨叨的。”

“戏园子的老板去看她,她强忍着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揪着人家的脖子打,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她,明明虚弱的连站都站不起来,却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啪啪啪地嘴巴子就扇在老板的脸蛋子上面,估计老板也吓坏了,脸颊都肿了半边,只听见我娘在那里一口一个负心汉的骂着,许是神志不清,将老板认成了我爹。”

段晟轩说着,小五瞧着,却不知一个三岁的孩子照顾一个病人会是什么样子:“我当时吓坏了,站在旁边哭,老板回过神来就狠狠地甩了我娘一下,嘴里面还念叨着一句神经病,我娘的身子向着后面一倒,直直地磕在了床榻上面,我还记得那声音听着特别响,我听着都疼,老板拍了拍手,我向着我娘那边走了过去,哭哭啼啼的眼泪鼻涕全都落下来,老板一瞧慌了神,赶忙探了探,我娘已经没了气息,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娘到底是病死的,还是被戏园子的老板推死的,当时我小,就记得戏园子的老板狠狠地板正了我的肩膀,一字一顿地告诉我,以后要是有人问我娘的事情,我一概要说是病死的,要是被他听到我乱嚼舌根子,后果自负,我也不懂,就木讷的回答,那时候好多人问我,问我娘的事情,像是他们终于想起了多年之前遗忘的东西,想要用关怀来做出最后的补偿,我嘴笨,但是记性好,就一直点着头,一遍一遍的告诉别人我娘是病死的,说也奇怪,我那么爱哭的孩子,除了我娘死的那一刻,我却再也没哭过,像是老天爷收走了我所有的眼泪。”

段晟轩抬手擦了擦自己干涸的眼眶,小五定定瞧着,确实瞧不见一滴泪水的滑落,段晟轩的语气那么淡,他的记忆真的很好,这些小时候的事情依旧清晰的刻在他的脑子里面,他的语气淡,淡的像是不过在讲一个故事,而不是发生在每一天的真实的事情。

他开口,却带着天边的云都悲伤了起来:“后来别人再问起我,我几乎不用想什么,就说我娘是病死的,很多时候,我真的不想记起来那段事情,那时候我明明很小,为什么要把那么多事情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小五记得,上次提到段晟轩的母亲的时候,他也说是病死的,如今,超凡的记忆力,却不知对眼前的这个人,是幸还是不幸。

“老板说我唱的那几嗓子好听,便让我到台子上面去唱,让我连基本功,那时候我第一次觉得戏子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我明明吃的好了,穿的好了,每天都会被画上各种各样的彩妆,每天都会看见各种各样的人,不再是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人,耳边也不再只有我爹是负心汉这样的话语,可是我累呀,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要是做的有一点不好的地方,鞭子就会打在身子上面,爷爷带我去战场的时候,说我小小的年纪就带了一个老兵的伤。”

段晟轩笑了笑,像是玩笑,小五的眸子,却还是微微疼了一下:“可能老天终于看不下去了,有次戏园子被请去我爹的府里面看戏,老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又是欢喜又是害怕,欢喜的是又能挣一笔大钱,害怕的是我把我娘的事情抖出来了,大家便是都没有好果子吃,他们本来不想带我去的,结果是府里面的小厮传了消息,说是我大娘让把戏园子里面的孩子都带过去,一个都不能少,若是发现少了,就要了老板的脑袋,后来我才听说,是我大娘听说戏园子里面有个孩子和我爹长得相像起了疑心,这才请了戏园子里面的人都去家里面唱戏,那年,我四岁,还懵懂的年纪,却第一次知道了,害怕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滋味,就算是我娘死的时候,我都没有过这样的滋味。”

小五愣了愣,段晟轩继续说:“我们一行人进到了府里面,我不懂事,第一次瞧见了这么大的一个宅子,就随便乱逛,谁知道在宅子里面迷了路,只到遇见了一个下棋的老人和孩子,我当时好奇,便上前去瞧,看着棋盘上面黑白分明的小圆饼,孩子不过和我差不多大,却特别镇定地坐在那里,含着笑看着对面的老人,老人捏着手里的黑子,眉头皱的紧紧地,像是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无趣,也不知怎的就是脑袋一热,伸手从老人的棋子缸里面拿了一颗黑色的棋子出来放在了棋盘上面,开口对着两个人说‘这样,白饼不就跑不了了。’老人的眸子看着棋盘,脸色刹变,孩子的淡定也变成了诧异,我无心的一个动作,竟是让他们的眼神全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吓了一条,赶忙向着后面推了两步,颤悠悠地说:‘我不过是迷了路,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我想跑,却被老人抓住了领子拽了回来,那时候的我,真的很傻。”

段晟轩勾了唇笑了,小五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子:“那个孩子,不会是陆离吧?”

段晟轩的扇子在手掌里面被展开:“是呀,被一个不会下棋的戏子吃了半壁江山,当年他肯定是恨透了我。”

小五的嘴巴张了张,带了几分惊讶:“半壁江山?”虽是知道段晟轩一子必是误打误撞,却不知这般厉害。

段晟轩扇了两下子风,唇角又是带了一丝戏虐的笑意:“怎样,我比陆离是不是强上许多?”

小五向着他翻了一个白眼,段公子却是早已习惯,继续说下去:“不过,那倒是我唯一一次赢了他,之后他觉得自己失了面子,疯狂的钻研了一阵子棋艺,害我吃了不少苦头,记仇的男人,不知道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小五吐了吐舌头:“就是喜欢他这般有志向的模样!”

段晟轩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子:“老人问了我一些事情,我也都如实答着,陆离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突然开口对着老人说:‘段爷爷,你看这个孩子还有些像你。’老人又是看了看我,摸了摸胡须笑了笑,他和我说了许多贴心的话,还问了很多有关于我生活的问题,我活了这么大,那是第一次有一个人知道关心我,我垂着脑袋也不敢说太多,最后,老人还说,若是我愿意,可以从戏园子里面出来,他帮我赎身,让我在他身边做事情,我自然是愿意地不得了,一个劲地点头,正好我爹从旁边走过来,老人伸手招呼了我爹,还把我介绍给他,我爹听了我在戏园子里面的事情,又看了看我的相貌,脸色刹变,老人也看出了端倪,又是盯着我瞧了瞧,问了我的生辰八字,我一一回答,老人的脸色沉了沉,我却不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只是随着老人的话,回到了戏园子里面去。”

“第二日的戏唱的还算是顺利,我看见昨日的老人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我爹和我大娘坐在旁边,我爹的手一直在抖,我那时还不知道他是谁,还和戏园子里面的小伙伴调笑说他是患了癫痫,直到老板来制止了,我们几个孩子才散了开。”

“可我却不曾想,那日之后,我的日子彻底的变了,我刚刚把浓厚的妆卸了去,却是有人来叫我,说是让我去个什么什么的地方,我也知道我唱戏的人家是个大人家,命令自然也是不能随意武逆的,我随着小厮进到了他们说的地方里面,却看见老人端坐在正中间,我爹跪在一边,我大娘在一边站着,却也是看着我,我感觉每走一步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都要立了起来,只觉得屋子里面所有的目光都像是要把我剥了一般,老人的一句话,我便不再是戏园子里面的段伶儿,我是开国将军段弘毅的孙子段晟轩,段家无后,大娘虽是不愿,还是去皇城里面劝了当年还是皇后的圣上给了我一个名分,把我归在了大娘的名下,我住进了好看的宅子,我穿上了好看的衣裳,我和一国太子同进同出,许是最初记了仇,陆离总是找我下棋,再加上他本就喜欢来找爷爷玩,我们便渐渐地熟络了起来,也是从陆离的口中,我知道了那些我曾经不知道的事情。

爷爷是开国将军,立下战功无数,用兵如神,从无败仗,令霖沧国的人闻风丧胆,可惜爷爷一人扑在战场,只娶了奶奶和两名小妾,也只有我爹一个儿子,先皇本指望着我爹能继承我爷爷的衣钵,谁知我爹根本就不是一个当兵的料子,我喜欢看兵法,喜欢下棋,爷爷也喜欢我,在那个家里面,爹怕我,大娘忌惮我,只有爷爷是真心对我好,当时霖沧国和昭阳国开战,爷爷要带我去战场上面,我爹说我年幼,爷爷就说自己像我这般大的时候早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

小五撑着头瞧了瞧段晟轩:“那你去了,还带了陆离?”

段晟轩走了两步,尴尬地笑了笑:“我自然是去了,我本来就是没有人要的野孩子,可是陆离一国皇子,圣上将他捧在手心上还不够,哪里还敢把他送到战场上面来,我六岁上战场,八岁回来,那时候圣上刚刚登基,陆离也正是木讷犯病的年纪,圣上看我们两个玩的还好,就让我陪他玩耍,我把战场上学到的东西全都交给了他,什么烤鱼,挖鸟蛋,吃野菜的事情,弄得我一进宫宫女们就像是见了灾难。”

小五向着两个童年时候的段晟轩和陆离穿着华贵的衣裳烤鱼,挖鸟蛋和吃野菜的模样,只觉得身子抖了抖,这般画面,确实太美:“也是那场战争,夺去了我爷爷和先皇的生命,战争太可怕,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闲暇的时候我还在和爷爷哈哈大笑,那时候圣上也喜欢我,说我像是大将军的后代,以后也要封了我做大将军,可是第二天,整个天下都变了,霖沧国的人突袭,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爷爷和陛下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铁血的将士们哭坐一团,我木讷地看着,却落不下泪珠,他们没有人管我,只是任我在最后面站着,那是我除了死去的娘亲之外第二次看见人死,又是我最亲近的人,那段时间之后,我有一阵子不说话,只觉得整个段家都和我格格不入,爹爹一次次地想和我说话,可是每次看见他,我总会想起我娘死时候的模样,我学会了对人卑躬屈膝,我学会了谄媚,就这样,所有人都讨厌我,却又不得不尊敬我,所有人都希望我消失,可又希望我活着,只因为,我是段家三代单传的一根独苗,不对,应该是中毒的毒。”

段晟轩的嘴角划了划,看着旁边听得入神的晏小五,伸手碰了碰,小五一愣,总算被拉回了现实来,段晟轩看着她的模样笑了笑伸手向着前面指了指:“小笨蛋,你要是再不去的话,又要错过了一户人家。”

小五一愣,抬头一看,果然是险些错过过去,小五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几步走上前去敲门,段晟轩的眼底闪过一丝疲惫,这些话,上次说出来,是什么时候?段公子在脑袋里面搜索着这般的记忆,却发现记忆里一片空白,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和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些藏在自己最心底的话,终有一天,要拿出来好好的晒一晒。

小五几步小跑跑了回来,眼眸眨巴眨巴瞧着对面的段晟轩:“那你,为什么到了这里?”

段晟轩捏了捏手里面的扇子:“我越发长大,实在是长得过分的俊俏,导致京城的姑娘的乱了套,圣上怕我坏了事情,就把我发配到了这里。”

小五的一愣,几条黑线渐渐爬上了脸颊,小五的眉心向着眼前的段晟轩偏了偏,段公子得瑟的扇着手里面的扇子,小五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子,却不知眼前的人不知何时才能正经起来。

段晟轩顿了顿:“我爹死了之后,我心里面有愧疚,便自请离开了京城,到了这里,毕竟,这里是我爷爷和圣上离开的地方,陆离那时候还是皇城的太子,后来圣上忌惮他,觉得我在这里还可以帮她监督他的野心,就把他送到了这里来。”

“你若事不高兴,我大不了再给你唱一首白头吟。”小五的唇角扯了一丝笑意看着段晟轩,本是曾经误打误撞的一首歌,若是当年段晟轩地娘亲有了卓文君的气节,又怎么会落得今日这样的结果。

段晟轩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小五点了点头,捏着下巴想了想,毕竟,今日段公子说的话,信息量实在是大了点,段晟轩看了看身边的人笑了笑,晏小五眨巴了两下眸子,瞧着对面的人“那,白伊伊呢?”

“白伊伊?”段晟轩瞧了瞧晏小五顿了顿“我倒现在还觉得那丫鬟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突然就出现在陆离的身边,说是宫女家的孩子,我认识她的时候还不大,却总觉得那个女人有种大人的成熟,反正,从瞧见那个姑娘的第一眼,我就不喜欢她。”

小五抽了抽嘴角,身侧公子的话语,怎么就带了一分傲娇?不过,她倒是也不喜欢白伊伊,总觉得那姑娘带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小五抬眼,看见段晟轩又在看着腰间的玉佩“可以再给我瞧瞧吗?”

段晟轩点了点头,从腰上把玉佩取了下来交到晏小五的手里面,漂亮的莲花雕刻得很是精致,旁边刻着一行小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皓月当空,本是美景,这般女子送给男子的佳言,却被一个不识得字的女子痴痴地放在身边,夜夜流转,望见星月之时,不知有没有人,想起那个孤独却又痴傻的女子,痴痴地等着自己的高枝。

小五的手里捏着玉佩,细细地拂过上面地痕迹,远处的马蹄声鸣,偏偏女子没有听在耳中,段公子身子一顿,慌忙中拦过身侧的女子,马蹄声响,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女子的发梢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手里只是护着一块玉佩,眼眸微偏,却是透过了段晟轩瞧见了他身后策马的一人,此人目光炯炯,丝毫未偏,只瞧着前面的路,段晟轩带了几分怒,却是小五愣在了原地,静静瞧着马上的人。

马匹走远,段晟轩向着后面退了一步,却看见眼前的姑娘像是灵魂都被远去的马车带走,段晟轩一怔,瞧了瞧眼前的姑娘,手掌在小五的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小五被段晟轩拉回了思绪,眸子一定,瞧着段晟轩带了几分惊异“是尹沉,我看的清楚,刚才骑马过去的人,是尹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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