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件能够实现持有者三个的愿望的奇物,它的真相其实早就已经遗佚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了,在这等推动着万物变化的伟力之下,也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长存。
你加上一句,我加上一句,无论是什么传说,只要将这个传说传播的人数提高到以百万为单位,再加上以十几年作为发酵的过程,都必然会在人的口口相传之间偏离它的本貌,诞生出一个又一个被人们魔改的连当事人都不认识的版本。
相比于如河沙数般繁杂的众多虚假版本,所谓的真相和原貌正像是那无比珍贵的黄金,或许只是依旧被掩藏在那些泥沙之底,或许早已从头到尾就根本不存在,只是某人的一个不经意间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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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是只有人在追逐着异常,而是异常有时也会追逐着人,那些追寻本不属于自己之物的愚人,在得到那不属于他之物的同时,也将会招致那本应不属于自己的厄运。“
娄希似有些感慨的说道,从怀中掏出一叠复印件递了过来。
“波赫尤拉家的某一位魔女在十几年前曾经在这座城市居住过几年,她向来对考据这些东西很是感兴趣,我从图书馆里面把她当年记载东西的笔记找出来了,这是她笔记的部分复印件,里面记载了几个相对接近于原初版本的猿爪故事。”
巴萨罗谬接过娄希递过来这叠的笔记复印件,粗粗的扫了一下,记在了脑子里面。
这本作者连名字都懒得去起的笔记在卷首的寄语写到。
“——我常听说,其实并非是只有人才会去不断追逐着怪异,而是怪异同时也在不断的追逐着人。与人相比很是不同,它的追逐是冰冷而无情的,就像猎食者捕捉着被猎食者一般,深谙残忍的狩猎之道。”
那本笔记在开篇处接着写道:“这片连接着各国的沿海土地,自古以来便是在神秘学之中被称作‘枢纽地’特殊地域,早在凯尔萨德被命名为凯尔萨德之前,这片土地上便已经浸染相当程度上的怪异了,更易让其上的住民接触到某些世界表象下掩藏着的真实,并吸引来某些来自彼世的未知存在。”
由于这只是一本随手写下的笔记,这位波赫尤拉家的魔女似乎也想到居然会有人刻意找出它,因此从这些文字之中,巴萨罗谬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出这位魔女写下这本笔记时的随性。
当然,随性只是相对礼貌和不那么难听的说法而已,说的不好听一点那就是想到那里写到那里,根本不成体系和规律。
鉴于原文过于七零八落,在此巴萨罗谬也就没有一个字一个字的分析过去了,只是简单的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捡取那些和这件事情有关的片段总结了一下。
这片土地自古以来便是一种被称作枢纽地,怪异事件频发的土地,在猿手的第一任持有者来到这里建立起凯尔萨德这座城市之前,这片土地上也曾经居住着众多原始的维京部落,虽然名义上归于斯拉夫帝国的领土,但也仅仅至于名义上而已,斯拉夫帝国皇室的黑名单上每年都有着这片土地的名字。
自那个久远的时候,这片土地上其实就已经流传有一些和“许愿”有关的传说存在了,那位魔女曾经向一些老维京人亲口询问过,确认了猿手这一都市传说古老原型的一部分。
据那位魔女亲身的考据询问,以及一些材料的佐证,她大致的确认了猿手这一传说同时具备着双重的特性。
虽然在凯尔萨德建成之前在这片土地上其实就有着“实现愿望的神奇之物”这一概念与传闻的存在了,但实际上这个“实现愿望的神奇之物”这一概念被定型为一支漆黑干枯的猿猴手臂这其实是在凯尔萨德十几年前的大航海时代初期的事情了,由于大航海时期的各国通商,那时候的凯尔萨德因为特殊地理位置受到了各方来客的青睐,涌入了大量的异国商人与海盗,每天都在流转着大量异国的宝物和财富。
在这个过程之中,原本并没有具体形象的“许愿之器”也就这么被赋予了具体的形象,并逐渐将之于一些这座城市的古老名人联系了起来。
这位波赫尤拉的前代魔女虽然从行文风格方面来看很是随性,但在考据怪谈真相方面却是异常的狂热,由于对猿手这一具备了古老性和现代性的很是好奇,她就这样在凯尔萨德暂时住了下来,并几乎走遍了这座城市周边的每一个角落,亲身前去询问那些年老的维京长者,从他们的口中去拼凑出这块真相拼图的一部分。
娄希以上所说的那两个人的故事便是她搜集到的诸多版本的猿手传说中相对古老,也相对较为可信符合当年真相原貌的版本。
无一例外的,在那些相对接近真实的古老版本的猿手传说之中,这支猿手的持有者们都齐齐的在许下了两个愿望之后便停了下来,在不久之后同样是因为一件非常巧合的意外,失去了猿手,被下一任猿手的持有者获得。
“那支猿手,上面缠绕着不幸。”
一句略微显得有些潦草的笔迹突然唐突的出现在了洁白的纸面之上,这一页的风格几乎与这位魔女先前随性的笔迹风格完全不同。
巴萨罗谬皱起了眉头,略微放慢了翻页的速度,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一页。
“持有过那个东西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在一页之后,巴萨罗谬再一次的从笔记间看到了另一句没头没尾的潦草话语。
“该死,那个东西它也盯上我了!”
这句用大号字体写下的话语之中满是忌惮之意。
巴萨罗谬看到这里顿时也被不由自主的染上了些许焦急的意思,急忙加快了翻页的速度。
但是在隔了好几页之后,他才又看见了这与周围的字体格格不入的潦草话语。
“——我常听说,其实并非是只有人才会去不断追逐着怪异,而是怪异同时也在不断的追逐着人。与人相比很是不同,它的追逐是冰冷而无情的,就像猎食者捕捉着被猎食者一般,深谙残忍的狩猎之道。”
“我在追逐着它的信息,那个家伙也在追逐着我的位置,现在我终于确定了,那个东西是活着的,那个东西是有着自我意识的,它在有目的性的扩张着自己在彼界的存在!”
“我知道那些持有者们为什么都在许下两个愿望后便停下了,除了察觉到为了实现愿望所必须付出的隐藏代价之外,他们一定也是察觉到了这诡异东西的危害!”
“该死,该死,该死!”
在这一页,整篇都被这位魔女的潦草字迹所占满了,从那开头处的重复,以及末尾处的那三个硕大的该死,巴萨罗谬清晰的明白了在那个时候那位魔女的焦虑躁狂之意。
事态已难以挽回了。
看到这几段话,巴萨罗谬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再次加快了翻页的速度,迅速寻找着这段话之后的内容。
几乎一无所得,字迹重新变回了正常,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似乎她已经放弃了追寻这件事情的真相,远离了那险恶的真实。
直到这本笔记的最后一页,就在巴萨罗谬快要准备放弃的时候,几行显得有些孤独而特殊的话语出现在了男人眼前。
“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个东西回到了它最初的保管者那里,或许一切都已经回到了正轨,我想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大概如此吧,希望如此吧。”
“——人生全凭命运支配,人不应狂妄的窥视那些本不属于他们的禁忌。”
“——凡是试图干涉命运的人,都不会得到好的结果。”
“——赫兰森波赫尤拉,记于荣光历5989229。”
直到这一刻,巴萨罗谬才从那解脱混杂着哀伤的字迹中得到写下这本笔记的魔女之名。
一些疑惑得到了解决,可反而却引发了更多的疑惑。
他的问题仍然有一些未曾得到解决。
巴萨罗谬眼瞳中的人造水晶亮起,他开腔问道:“写下这本笔记那位魔女到底后来怎么样了?”
娄希平淡的回答道:“当然是死了,就在去年刚死的。”
“因为走楼梯的时候不小心的一滑,于是一个本应生存能力极强的形成界超凡者就这么荒诞而滑稽的死了。”
她轻声的叹息道:“和那些曾经接触过那东西的人一样,都遭受了猿手带来的厄运,都因为一个意外莫名其妙的死了。”
“简直毫无逻辑,也毫不讲道理不是吗?”
“这就是这个世界秩序表象下的混乱体现。”
巴萨罗谬沉声作答,似乎也有着一些感慨,在曾经,这样的场面他见过的并不算少,对于超凡者来讲,凡人即是蝼蚁,而对于那些天灾来讲,超凡者也同样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蝼蚁,人类的常识和逻辑对于那些东西来讲并不适用,他们从来都只是自顾自的遵循着那套属于自己的规律。
软弱的姿态只是流露了一瞬间。
在那一瞬间之后,娄希又回归到了那副淡然平静的模样。
但是下一刻这淡然的模样就突然被她自己打破了。
她又重新换上了那副笑吟吟眼睛有些微微眯起的模样,很是不符合气质的又躺在了躺椅之上,还随手接过古尔薇格递过来的剥好的瓜子,有一颗没一颗的往自己嘴里丢着,声音有些变样的说道:“总之事情的前提就是这样了,出于某些我不怎么好和你这个外人说的目的,我到凯尔萨德的任务之一便是完成留下这本笔记的那位前辈的遗愿,前来确定一下这东西是否已经再无力干涉到常世。”
“我这一边的任务目标只是拿到钥匙打开箱子确定一下里面东西的情况,和你的任务根本没有冲突的地方,怎么样,要不要就如你先前所说的一般,一起合作?你们贝克街这条地头蛇出人,而我们这边出力?”
在想了一会之后,娄希对于合作的兴趣不知为何又突然大了起来,用玉指敲了敲桌子,开始反过来向着巴萨罗谬问道。
巴萨罗谬并不答话,反而皱起了眉头确认道:“你确定这笔记里面说的东西是真的?”
黑发少女很是洒脱的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信不信由你咯。”
“也就是说,我就算拿到了这个东西的钥匙打开了这个箱子,也什么都拿不到,反而还会给自己招惹上一个大麻烦?”
娄希的眼神略微有些变样,有些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巴萨罗谬,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傻仔一般:“你又不是你的那个雇主,他怎么样又不关你的事,反正你不还是钱照样拿。”
她倒是没有怎么真的怀疑,只是想不到世间居然还有这么傻白甜的孩子存在,这么为雇主利益着想负责的人,在这个以勾心斗角为主题的城市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稀有品种了。
贝克街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好人?
巴萨罗谬的心中顿时感觉到一股恶寒,不知这面前的少女在心中很是失礼的给他贴上了一个疑似好人的标签。
口头的合作协议达成,巴萨罗谬反倒是有些无所事事了。
讲他当然没有什么好讲的,要说聊以他现在这个人设更是不可能闲聊的,他倒是想继续找什么东西做做,可是该恢复的还没恢复完,他的两只手还在自动的给自己的身体喂食。
没了两只手,光剩下他这么一个孤零零的头有个什么用?
对方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好谈的东西,看着气氛,更不好动身直接离开。
只能就这么尴尬的坐在,尴尬的对视着。
只要你不尴尬,对方就尴尬了,这句话莫名的浮上了巴萨罗谬的心头。
在长久的尴尬对视之下,巴萨罗谬还是凭借着一张无表情的铁面应得了这场幼稚比斗的胜利。
黑发少女若无其事的指了指那个被巴萨罗谬打昏了丢在一旁的可怜孩子小道格斯。
这孩子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