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曾纪厚还在纸上写着什么。他一边写着一边不住的摇头。
“怎么，让你管账你却算不明白了？”长寿走进来笑着问道。
“我越算越觉得亏空大的不得了。小蝶姑娘说缴获了七百多匹战马，要由此扩充七百多骑兵出来。可是养一个骑兵要比步卒大十倍！现在只看见往外出却看不见进。这以后可怎么得了？”曾纪厚叹气说道。
长寿知道这是曾纪厚在向自己表达不满。曾纪厚不赞成自己把缴获的所有财物都分给百姓。而且曾纪厚几次建议自己压低向盐民购买盐的价格从而多获一些收益。还有就是向自己掌握的几个州府种地的百姓收一定的租税。
可是这些建议都让长寿拒绝了。
长寿把斜也偷偷送给他的价值几十万两银子的财物交给曾纪厚掌管。可是到现在并没有多长时间，那些财物已经用去大半了。
“用不了多长时间乌骨大军就该北返了。到时候咱们再狠狠的捞一笔！”长寿说道。
长寿名义上是大楚国官员。他现在居然还惦记着乌骨人从大楚国京城里掠夺的财物。
“你不还要打量打制铁铳吗？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就怕咱们挺不到乌骨大军北上的那一天。”曾纪厚苦笑着说道。
“你老爹当过二十多年的三司使主管大楚国的财政。你就不能学学他搞一点银子出来吗？”长寿假意不满的说道。
“人们总说我父亲做了大楚国二十多年的三司使主掌天下财权。这都是不了解实际情况的人才这样说道。从大楚国立国到现在早就不是这样了。”曾纪厚摇头说道。
“大楚国从立国到现在几次改革都是为了扩大朝廷的财权。这件事一直做到蔡太师把盐茶的税利完全收归朝廷为止。由此让朝廷的收入大增，这也是太上皇喜欢和信任蔡太师的原因之一。”曾纪厚接着解释道。
“既然朝廷有钱了，为什么发生灾荒的时候朝廷却拿不出钱来？”长寿不解的问道。
“问的好！”曾纪厚说道。
“大楚国朝廷的税赋各种名目里面有的收的多，有的收的少。有的好收，有的不好收。这些税赋分成三部分。收的多的，容易收的税赋掌握在皇帝陛下的宫库里。收的少和不容易收的税赋掌握在三司。这就是朝廷没有钱赈灾却有大笔的银子修建皇帝陛下的天苑的原因。”曾纪厚解释道。
“这也是大楚国达官显贵生活奢华百姓却穷苦潦倒的原因之一。可是他们就没有想过百姓是大楚国的根基。如果有一天根基彻底毁了，再富丽堂皇的房子也是要倒的吗？”长寿接口说道。
“大楚国朝廷的根基是士绅大户，不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曾纪厚说道。
“就因为大楚国的皇帝这样想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不知道有多少大楚国的百姓在笑看他们的狼狈下场。”长寿冷冷的说道。
皇帝张行已经在乌骨人的大营里待了将近一个月了。留在京城里的大臣们并没有筹集到多少金银财宝把他赎回去。
张行心里不断的咒骂大臣们的不忠，也不断的咒骂一根筋的乌骨人。
乌骨人一张嘴就是几千万两的金银。问题是大楚国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的金银出来。
乌骨人也不想一想，如果真的能拿出来那么多，金银还会值钱了吗？
张行磨破嘴皮子跟斜也和粘莫胡讲把赔款分成几年或者是几十年来交。大不了在大楚国境内增加税赋嘛。如果乌骨人能宽限几年，再增加一些赔款也没有关系。
这样，乌骨人每一年都能收到大楚国送来的大笔金银丝绸瓷器等所有乌骨贵族们喜欢的东西。张行也能安安稳稳的做大楚国皇帝。两相成全何乐而不为？
可是一根筋的乌骨人说什么都不肯答应。他们像蝗虫一样几乎搬空了京城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实在搜刮不到了就命令京城里的大臣用女人抵债。
这段时间有几千名妇女被京城里的大臣们送到乌骨大营。连张行都惊诧于他手下这些大臣们的办事效率。原来他在京城的时候，这些大臣做事推三阻四拖拖拉拉。真没有想到他们原来也可以雷厉风行的做事！
大楚国的皇后嫔妃公主被一网打尽全都送到了乌骨大营。
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抓完了，大臣们就把京城里的普通女人也抓来送给乌骨人。
张行望着大帐外面扔在草地上的几百根象牙摇头叹息。这些象牙是南方属国朝贡送来的珍贵礼物。这是京城里的大臣送到乌骨人这里抵账的。还是不识货的乌骨人就像扔废物一样扔在草地上。
张行心里有说不出的憋屈。他现在不由得怀念起已经灭国的青白王朝来。
现在看起来，那个每年向大楚国索要几十万两银子和绢帛的青白王朝简直有着菩萨一样的心肠。
每天都有女人不堪乌骨人的凌辱死去。可是张行并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够回到京城重新坐到那把椅子上。
张行望眼欲穿的勤王军队迟迟没有到来。他最后等来的却是乌骨大军要拔营北返的消息。
乌骨人要带着大楚国皇帝太上皇以下包括张氏皇族的所有亲王郡王和几千名宫女和工匠一共几万人一起北返。
京城里的几十个朝廷大臣由于这段时间以来与乌骨人的密切配合，他们还有他们的全家老小逃过了这一劫。
听到这个消息，太上皇张勾和皇帝张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没有听说过这世上哪一个国家的京城像大楚国京城这样繁华。也没有听说过哪一个国家的皇宫像大楚国皇宫一样富丽堂皇。
离开这里就等于永远与位尊九重锦衣玉食的生活告别了。那些跟着他们一起北去的女人们从此也不再属于他们。
等待他们的是无穷无尽的屈辱和极远北方的彻骨寒风。
张勾和张行不约而同的伏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