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迎亲和现代不同。
新郎是不去的。
尽管黄昏想去,可还是得尊重世俗。
他只能在家里等。
不过迎亲嘉宾还是需要一位的,这位嘉宾得有身份地位,还得有才华,所以黄昏找到高贤宁,让他去往徐府。
高贤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乐班吹吹打打,花轿红艳如霞,鞭炮噼里啪啦。
按照早设计好的路线和时速,穿大街小巷,迎亲队伍奔向徐府。
徐府。
徐妙锦大红婚服,坐在梳妆台前,由喜娘用无色棉纱线绞去脸上汗毛,俗称“开面”,当然,这就是个形式过程。
徐妙锦那光滑如玉的面上,哪有汗毛。
除长嫂徐杨氏、二嫂徐李氏、小妹皆坐在一旁外,还有两名妇人。
一位是当今徐皇后。
今日身着常服,笑意吟吟的看着三妹开面。
越看越喜欢。
倒也是怪了,三妹年岁越大一点,越是好看。
她是真开心。
三妹二十三了,老姑娘。
如今嫁了。
还是嫁给自己和夫君朱棣都非常喜欢青睐的新锐朝臣黄昏,只要黄昏今后不行差踏错,三妹这一生也能幸福安康。
除了徐皇后,还有个妇人。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华服,只不过面相和徐妙锦徐皇后不大相同,脸要尖锐一些,五官更犀利一点,颧骨突出而无肉。
俗称的尖酸刻薄相。
这位妇人的身份也不简单。
徐达次女,代王妃子,按照野史记载名字叫徐妙清,此次三妹大婚,代王妃从大同府赶回应天——建文元年被贬为庶人,朱棣登基后恢复爵位的代王朱桂没来。
徐家女子尽聚一堂。
大家看着徐妙锦开面,谁不是笑意盈盈,可徐家四妹也是个没谁了,这大喜日子,依然寒冰着脸,也没人在意。
她就这性情。
大门方向忽然响起鞭炮声,徐妙锦开面也已结束。
徐皇后上前拉着三妹的手,眼里泪光隐隐,“今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姐姐送你的《内训》,你可要多看看,夫妻和睦才有家和万事兴。”
徐妙锦点头,“三妹记着姐姐的训诫。”
徐皇后微微颔首,对旁边的喜娘道:“盖上盖头罢。”
于是一方大红喜帕拢在徐妙锦头上。
徐皇后带着诸位姐妹来到院子里,徐辉祖两兄弟站在门口,笑道:“他们在拦轿门要红包,今儿个是三妹大喜之日,由得下人们胡闹了,反正黄昏有钱,待搜轿之后,就开起嫁酒罢。”
徐皇后颔首笑道:“善。”
在徐皇后带领人,一家人来到照壁前的轿厅,发现迎亲队伍发了红包后进来,将轿子朝门而放,又有府中下人燃着红烛、持铜镜照向轿子里面。
这就是搜轿。
谓之驱逐匿藏轿内的冤鬼。
仪式流程走完,照壁后面的大院和各个院子里的酒水席上,厨子和奴仆奔跑着上酒菜,徐皇后带着徐辉祖兄弟来到徐府中堂。
这里也有几桌,全是徐家正亲。
有奴仆已经捧了三罐子昨日从地下挖出来的老酒女儿红,徐皇后当然不会亲自去倒酒,徐辉祖和徐膺绪两人给每位正亲满酒之后,徐皇后说了番话意思意思,然后大家共同举杯。
有徐皇后压场,在座亲戚与有荣焉。
饮酒之后,留下徐膺绪在中堂陪正亲开吃,徐皇后又带着徐辉祖赶到徐妙锦的院子里,恰好吉时,于是徐皇后笑说,辉祖,你这当舅子的该出力了。
徐辉祖笑着说也不知道三妹最近胖没有。
徐妙锦人在红帕下,啐了一句,长兄休要说笑。
徐辉祖哈哈大笑。
来到徐妙锦身前,背过身,蹲下,“三妹,走吧,嫁人了呢。”
徐妙锦在绯春牵引下,趴在徐辉祖背上。
徐辉祖虽然前些日子饮酒甚多,但终究是个儒将,一个大男人背一个女子,并不算很吃力——只是并不算而已。
从徐妙锦的院子到轿厅,曲曲折折下来,少说也有三四百米。
到轿厅之时,徐辉祖已是满身大汗。
轿厅之畔,守着迎亲嘉宾高贤宁,担任喜娘的吴李氏,见新娘子出来了,吴李氏立即笑着说,请新娘子上轿。
按照传统,徐妙锦此刻应该拉着母亲的手哭一番的。
但徐达的妻妾早死了。
徐妙锦不是矫揉造作的人,刻意哭啼有些为难她,不过当她拉着徐皇后的手,忽然间,无须任何言语,便泪流满面。
徐皇后亦是哽咽起来。
两姐妹拉着手,隔着红帕,相顾无言唯有泪流。
一旁的徐辉祖见状,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压不住情绪,于是抬头望天。
徐皇后怕失了皇后仪态,轻轻推了推徐妙锦,说:“去吧去吧,耽误了吉时可不好,咱们姐妹以后还多有相见之时,想家了,随时回来就行。”
徐辉祖也在一旁强颜欢笑,“黄昏敢欺负你,就回来告诉大兄,就算喝醉了酒,打他十个黄昏也是绰绰有余。”
徐妙锦微微对两人鞠躬,上轿。
吴李氏高喊起轿。
徐皇后也转身,对徐辉祖道:“你是骑马去吗?”
女方家要送亲。
今日送亲的主角是徐皇后,但徐辉祖作为大舅子,也得去男方家,温言道:“好。”
徐皇后上了轿厅旁边的另外一定八抬大轿。
徐辉祖则上马。
有些诡异的是,马上挂了柄剑……哪怕是作为儒将,这个配置在妹妹的婚礼上,也有些不太妥当,倒也没人敢议论。
徐辉祖以询问的眼光看向马前的许吟等人。
许吟颔首,暗暗拍了拍腰间。
佩剑了。
于是出发。
送亲队伍跟在迎亲队伍后面,徐辉祖骑马陪在徐皇后的轿子一侧,由人牵马而行,对帘子内的徐皇后道:“皇后,若有事发生,你就和三妹躲进婚房,我会保护你们。”
徐皇后沉默了一阵,“唉,但愿没有罢。”
她其实有些怨言。
三妹的大好日子被夫君拿来做文章,黄昏也是一副配合的样子,她能满意?
只不过这些家国大事,她又不能干涉。
徐辉祖唯有苦笑。
怎么可能没有事情发生,大家都已图穷匕见,只差最后一声撕破面皮的刀剑出鞘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