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金枝本以为既然已经证实高珩当初的所作所为,可当视线触及到高珩眼底深处那隐而不发的伤痛时,心底的恨意却突然间淡去了许多。
毕竟自己身为燕王妃,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另外一个男人做出这般亲昵之举,不仅于理不合,有伤风化,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更是会让高珩和整个燕王府蒙羞。
更重要的是,在程金枝心里,其实并不想伤害高珩。
就这样想着,她咬紧牙关,又陷入了一种无比复杂的心境之中。
“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我以后也不想再看到你。”
高珩微闭双眸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终究念及和顾寒清多年的友情,给对方留了些余地,没有再继续追究。
却见顾寒清似乎并不想领他这份情,也没有丝毫想要离开之意,而是毫不避讳地开口道。
“我想问殿下,是真心爱着金枝吗?”
“你没资格问我这句话。”
高珩冷哼了一声,已经察觉到顾寒清今日是有备而来,眉宇间升起了一抹沉重的顾虑之色。
“你在想什么,我心里明白的很,可我不想把话说的这么难听。顾少主,念在往日的故友之情,我再劝你一句,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是没有办法再回头的。如果你非要自私地去试图改变和争取些什么,最后只会两败俱伤,让你在乎的人受到伤害。”
如果换作是程金枝未曾失忆的时候,高珩这番话还能触动顾寒清的心弦,让他为之感慨和反思,站在程金枝的立场去思考一切。
可如今,眼见面前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终于愿意再次走近他,曾经不能为生命所承受的悔恨和遗憾也终于又有机会去得以弥补。
此时的顾寒清,已经根本听不进高珩所说的任何话,也不想去听。
“殿下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劝慰,却可更像是一番警告。”
顾寒清收紧眉宇,目光灼灼地迎上高珩的深眸,刻意放慢了说话的语速。
“如果真心爱一个人,与其把她绑在身边,是否更应该成全她,去过她想过的生活,爱她真正想爱的人?”
“如果她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你还敢问出这句话吗?”
高珩之所以没有直接回答顾寒清的问题,自然是因为他心里对于程金枝此时的态度,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
虽然他能感觉到站在身边的程金枝与他之前离开后相比,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
可他却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到底是因为顾寒清和她说了些什么,还是......?
而与此同时,只见顾寒清眸光一凛,随即将目光紧锁了在了程金枝的身上。
“金枝,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是选择跟我走,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在无情的帝王家,做一个永远没有自由可言,只能规行矩步的傀儡。”
面对这个突然抛出的尖锐问题,程金枝整个人为之一振,下意识地看了身旁的高珩一眼,全然没有做好任何回答的准备。
说起来,这应该是程金枝长这么大以来所面对的,最尴尬,也是最为难的一次处境了。
“金枝,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这个问题,无论你现在在顾虑些什么,都要如实回答我。”
确实,既然此时此刻已经和昔日的好友撕破脸皮,又在程金枝面前坦诚一切,顾寒清可以说已经是孤注一掷,亲手斩断了自己的所有退路。
如果今日,程金枝给出的答案并非他心中所想,想必自己以后,也应该彻底死心了吧?
甚至在这之后,此生不复相见。
顾寒清字句清晰,目光如炬,每一道都如同炽热的烈火般浇在程金枝心头,让她胸口的气息快速起伏着,却只能开口发出几个单调的音调。
她心里的确是偏向顾寒清的,这一点,程金枝很清楚。
可自己如今还是众人皆知的燕王妃,身边还有不肯退让半分的高珩。
如果她最终选择了顾寒清,一切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她不敢想。
又或者,其实在内心深处某一块难以被察觉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其实早已悄悄落了地。
“够了,无论她回答什么,她都只会是燕王妃!”
见程金枝脸色愈发难看,整个人都在轻轻地颤抖着,高珩语气严厉地高声一喝,出于担心她的身体也好,害怕她给出令人心寒的答案也罢。
只见他眉峰一紧,抓着程金枝用力往怀中一揽,也不管她心里到底如何想,压根就不想给她开口的机会。
“想从我身边把她带走,绝无可能。”
“金枝,你回答我。”
望着程金枝那双溢满了为难之色的一双盈盈秋水,顾寒清没有去理会高珩,而是满心期许地凝望着她,眼中涟漪起伏,精芒微闪,让人只看一眼,便足矣深深沦陷。
“我...我....”
程金枝注视着顾寒清的温润星眸,手上用力地攥紧拳头,很想义无反顾,斩钉截铁地喊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可奈何无论她多少次在心里下定决心,当重回现实之时,连开口都显得无比僵硬。
“顾寒清,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再得寸进尺。”
“殿下现在是在害怕,还是在心虚?就算留得住金枝这个人,也留不住她的心,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呵,看来你是自认为留住了她的心,倘若果真是如此,为何现在,你却迟迟得不到答案?
“金枝,回答我!”
…………
周围的吵闹声开始在耳中不断放大,逐渐变成了一种无比嘈杂的嗡嗡声,不断地压迫着脑海中那几根脆弱的神经。
一时间,程金枝只觉头顶传来一阵如同撕裂般的剧烈疼痛,伴随着无数道细碎灵光疾闪而过的眩晕之感,让她立时抬手扶住额头,额上因为疼痛已经渗出了涔涔的冷汗。
然而还未等这种疼痛逐渐深入,突然间,所有的碎片骤然消逝无踪,在记忆深处炸开一道刺眼的白光。
最后,定格在了一场如陷绝境的熊熊大火,和一个男人渐行渐近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