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室内的韩湘主动给董恩分烟,也算是对后者主动打招呼的一个回应。
董恩手里的烟其实刚扔,而他的烟瘾又不算大,这支烟其实是不需要接的。
但他也明白自己现在要是拒绝,就等于在大家的面前挫韩湘的面子。
引起韩湘的误解还好说,就怕被人引申到紫禁城看不起中北电视的立场,继而引发骚乱上去。
董恩怕麻烦,还是把烟接过。
并没有点烟的董恩把烟夹在指缝里,他笑着问韩湘:“老韩,要是我猜的不错,你刚才其实是不想进来的吧。”
这语气可不是询问的疑问,而是肯定。
韩湘也没想到董恩的话竟然这般直接,却也没有遮掩的如实回道:“确实。”
想了想,韩湘觉得这话有些生分,便补充一句:“你别多想啊,我就是看这屋里人太多,想换个地。”
董恩虚点韩湘两下,笑着说道:“你要不说最后这句话,我还真不多想。现在嘛,不多想也不行啊。”
韩湘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的他只得借点烟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
董恩继续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进来。无非是之前咱们共事时多少是有些、、别扭的。你有些忌讳,我其实是理解的。
说起来,咱俩有一年没见了吧?今天我跟你说句最掏心窝子的话,当时我很不服你,总觉得你哪哪都是毛病,偏偏大家认可你。
而我呢对大家还挺好,提出的项目也挺不错,却屡屡过不了你这一关;当时我都怀疑你吖的是不是为了打击我而打击我。
这其实就是我愤而出走中北电视的原因。因为我觉得你目光短浅,被你打压的我也很难做出成绩来。
不瞒你说哈,我走之前甚至还萌生过要打你一顿的想法;只不过考虑到咱俩体格上的差距,最终还是放弃。”
韩湘无语至极,刚才他还觉得董恩跟自己印象里的他有了很大的变化。
现在看来果然有变化,当着这么多人面都敢说出这般无耻的话,这是变得更无耻,更不要脸了啊。
韩湘之前能压服董恩,并促使他出走,这说明韩湘自己也是相当有手段的。
这般情况下的他自然不会被动挨打还不吭声;吐一口烟雾的他嗤笑着说道,“你还别说,我当时也有打你一顿的想法。”
“你小子果然有这个想法。”董恩笑着拍了韩湘的胳膊一下,有些激动的他不小心用力有点大。
韩湘只觉得肩膀传来疼意,眉头一皱的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呵斥,就听见董恩的下半句传入耳中:“韩老哥,当初对不住了。”
韩湘神魂恍惚,‘当初’二字给了他太多的联想空间。
可即便他离董恩很近,即便他清晰的把董恩的每个字都收入耳中,但依旧不敢相信董恩竟然跟之前视若仇寇的自己说‘对不住’?
而且表情好像很真挚,完全看不出一丝的矫揉造作。
以韩湘对董恩的了解,这货绝对办不出来这么敞亮的事情。
韩湘也担心这是个套,便佯装听错,拍了拍手臂的他说道:“我这体格还行,不疼。”.
“我说的不是胳膊。”董恩略一顿,继续说道:“我说的是当初咱俩共事期间,给你添了太多麻烦。我啊,欠你一句‘对不住’,今儿个就还给你。”
董恩这毫无滞涩的再度开口,让韩湘终于确认自己一开始的感觉是对的。
董恩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刚才直言不讳的说出‘想打人’的想法,不是揶揄,更不是嘲讽。
他就是看开了,看透了,不在乎这些小节了。
有些感触的韩湘说道:“老董,你这出去一年变化不少啊,原本身上扎人的棱角也算是磨掉了。怪不得你们赵总重视你。”
“得了吧,你知道个啥。”董恩的吐槽意味相当的重。
想起曾经的伤心忘事的他苦笑着说道:“你以为我身上的棱角是被打磨掉的?那是生生被人被掰掉的。而且还是赵总亲自出的手。”
“哦,这怎么回事?说说吧。”韩湘主动问道,他还挺好奇的。
“我去,老韩你这是让我自曝糗事啊。”
“要是为难,不说也行。”
“废话,肯定为难啊。”董恩先是吐槽一句,然后又道:“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们紫禁城与你们中北电视也算是一家亲,我当初的糗事你们早晚会知道。
与其日后被你们编排我小气,哥们我还不如直接跟你们说呢,这还起码还算得上是自我调侃。”
“董总监大气。”马鸣竖起大拇哥,然后一挑眉,阴险道:“那就必须得和盘托出啊,要不然我们大家伙可不答应。”
董恩抬手虚点马鸣几下,然后苦笑着解释:“不怕你们笑话,我当初加入紫禁城时,我们赵守时其实跟我平级,都是总监级。
而且吧,他这人还锋芒毕露、不懂藏拙。出尽风头的他跟我们前任总经理江澈江总就有点面和心不和。而我呢,是被江总邀请加入的紫禁城,那自然算是江总一系。
我当时负责的是策划部,其职能就跟咱们中北电视的内容部差不多,但我却没有发挥出该有的职责。
因为当时承担起实际策划部责任是主管制作部的赵总,甚至我提的几个建议,还被赵总给否了。
不瞒诸位,当时的我比在中北电视时期还要惨。
我跟老韩搭档的时候,就算他不通过我的提议,起码也跟说说哪里不足,哪里需要如何改正。
赵总呢,他完全不跟我说啊,直接把我的策划书给扔出去,还骂一句:这什么破玩意。
当时的我什么脾气,大家可能不好意思说,但心里应该都有数。那就是天老大地老二哥们老三。
加上当时还只是赵总监的赵总跟大boss江总关系不和,而我作为江总的嫡系,自然甘心当这个朝赵总开炮的马前卒。
毫不客气的说一句,我们俩打的是你来你来!对,你们没听错,没有【我往】,因为我?打不过赵总,你瞧瞧人家出手的项目,【好声音】、【非诚】、【舌尖】、【请给一顿饭】,个顶个的No.1。
就这种单方面的碾压,别说我身上的棱角了,就是身上背着一落山也不够赵总收拾的。”
韩湘同情的看着董恩,啧啧两声:“还别说,就这两天的情况来看,你们赵总确实挺霸气的。”
“那可不。”董恩心有戚戚然的点头。
“不过。”韩湘犹豫一会,还是问道:“不过我看你跟你们赵总相处的还挺融洽,完全看不出来以前翻过脸。”
“因为赵总懒得跟我计较啊。”董恩苦笑着说道:“我要直接跟你们说赵总的为人如何如何,你们肯定不屑一顾,还说是被充值了。
但我可以跟你们说说发生在我身上的真事,至于怎么判断是你们自己的事。
当初江总出事,赵总接任总经理职位,而我作为江总的嫡系,已然准备卷铺盖走人。
而赵总却找到我这个曾经对他多有冒犯的对手,没有对我冷嘲热讽。而是放心的把【潜伏】、【我结】这两个优质项目交给我。
那个时刻,是我主管的策划部,真正有机会做的第一件有奔头的实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韩湘从董恩嘴中得知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赵守时的画像。
如果赵守时的性情真的如董恩所说,那赵守时是个务实派,虽然有些强势。
这恰恰不是与自己相合吗?虽然自己的能力比不过赵守时,但大家的属性是一样的。
这种心态让韩湘对之前作出的决定有些动摇。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问了一个问题,让韩湘的心中再次一紧。
“董总监,要是照你这么说,你们赵总应该对下属很不错啊,可你刚才还说你们紫禁城的工资还不如我们中北电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对啊对啊,这不合理啊。”
“这世上只有近亲疏远,哪有远亲近疏的。”
“远近都是扯淡,我们上班就是为了领工资,我可不信有人领着比别人低微的工资,还会真心说老板的好话。”
众人纷纷表示质疑,董恩却没有恼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这反常的表现让在场众人皆是心中发毛,他们可不认为董恩这是高兴的笑,反而像是在嘲弄自己这群人。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他们只能面面相觑。
好在董恩并没有让他们等候多久。
脸上浮现神秘的董恩笑着开口道:“刚才有人怀疑我们为什么挣着比你们少的工资,还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我现在就告诉大家原因,因为我们奖金高。”
话音落地,董恩反问一句:“我问一下,中北这面的年终奖今年怎么发的。”
“十三薪,一千购物卡,在就是米油粮面这些。”
“还不错。”董恩点头表示知晓,又问:“那你们知道我们紫禁城今年年底发了多少什么年终奖吗?发了多少吗?”
不懂别人回答,董恩便伸出一个摊开的巴掌,气定神闲说道:“我们没有购物卡,更没有米油粮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只有十四薪以及简单的五万奖金。”
董恩平淡若波的话伤害性不大,但刺激性极强。
给与在场众人强烈的冲击力,以至于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叹的声响。
瞧瞧人家的年终奖,月薪五千的话,那十四薪就是一万,再加上五万奖金,那就是六万啊。
再加上每月领到手的工资,这么一相加,月薪过万啊。
再看看自己单位,月薪五千的话,那十三薪就是五千,再加上一千购物卡,也不过六千。
至于其余的米油粮面听着挺多,搬着挺重,但委实不知几个钱,一千顶天了。
这么些个东西,加一块,还爬不上碗(万)沿呢。
此情此景,浮现在中北人脑海中只有一句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当然,也有人不信董恩的话,或者是不全信:“谁知道这个五万奖金是你们领导才能领的数啊,或是是你九十九,我一,人均五十的平均数。”
“不是领导专属,也不是平均数,而是最低数。”
董恩高声回应,这才开始详细解释:“在我们紫禁城只要入职过一年,就没人领低于五万的奖金。入职满半年领一半,三万。入职三个月,领一万。”
“那董总监你领了多少?”
“十五万。而且这还是我因为入职不满一整年,只能领一半的缘故。”
“要我也有这么高的奖金,我也看不上工资啊。”
“咱们的工资是全部,人家的工资是掩护。”
众人众说纷纭,嘴里泛酸,脸上挂着的却是遮掩不住对紫禁城的向往。
当然,主要是对那超级加厚的奖金更感兴趣一点。
马鸣与自己的小伙伴们面面相觑,刚才的他们为了帮赵守时正名可是费尽口舌,但效果依旧不算明显。
而董恩呢,就是平平无奇的三五句话,却让在场几乎所有人对紫禁城满是向往。
这可上哪说理去。
改变态度的并不只是原本打算中立的这群人,还有打算对赵守时出手的韩湘。
···
韩湘从董恩开始说话时就一直观察着他,想看判断他是真的阐述事实,还是说瞎话。
语言条理清晰,没有任何磕绊,符合阐述事实的状态。
再加上眼前董恩非常明显的改变,成功促使韩湘改变自己对赵守时的印象。
甚至隐隐还有跟赵守时结交的想法,虽然只是想法,但也说明他对赵守时的性格是欣赏的。
这让韩湘陷入犹豫当中。
当然,他不是犹豫要不要跟栾铿一起攻击赵守时,而是如何跟栾铿说出自己想要退出的意愿。
即便自己已然有把柄落在沈通,亦或者等同于落在栾铿手里也无所谓。
因为有些事情做不得就是做不得。
韩湘之前选择加入栾铿一系,是基于他对董恩的了解下,再对赵守时的一些推断。
是感受到危机的自保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