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记绣庄。”严清歌念出金字牌匾上的四个大字。
炎修羽满脸微笑:“进來看。”
满脸疑惑的严清歌。被炎修羽拉着进去。只见被打通了的明亮四进店铺中。摆着货架和柜台。几名打扮朴素的女子。正站在柜台后。随时准备招呼客人。
这些女人们有的看着才十四五岁。有的则已经三十许了。若说有什么共同的特点。便是她们长的还算不错。打扮的同样糟糕。
见有人來了。其中那名三十许的女人立刻迎上來。满脸含笑道:“两位客人。您要看点儿什么。我们这里的绣品种类多的是。价格也便宜。若客人有什么需要。我们还可以专门为您订制。”
这时。第一时间更新另一名女人跑过來。吃惊道:“您……您二位可是炎小王爷和宁王妃娘娘。”
前面招呼严清歌的那名三十许的女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
“是。”炎修羽干脆利索回答。环顾四周。道:“我带娘子來看看。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就是。”
顿时柜台后面的几个女招待。全都跑出來。跪在地上。给严清歌和炎修羽梆梆磕头。直到炎修羽一再叫她们起身。她们才恭敬的退在旁边。一副随时等着伺候的样子。
严清歌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问向炎修羽:“这绣庄上是我的。”
炎修羽点点头:“对。你还记得咱们大婚的时候。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皇后娘娘赏了你一个庄子。和一处内城的宅子么。”
“这和绣庄有什么关系。”严清歌不解道。
“当然有关系了。新婚的时候。我们路过内城的宅子。里面住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
随着炎修羽的解释。严清歌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炎修羽派去的管家。一开始只想着将这些人留着宅子里看家干活。后來才发现。里面的人太多了。
因为不知怎么的。炎王府处置这些宅子里人的做法的风声走漏出去。很多人临时搬过去。等着被收留。
当时战争已经过去两年了。活不下去的老人和病患早就死了。但凡能够卖力气的男子。早找好下家。开始了新生活。这些宅子里住的无家可归的人。大部分都是女子和半大不小的孩子。
最关键的是。里面相当一部分女人是当初在战乱中被蛮**害后。生下了混血孩子的女人。她们不肯扔掉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又找不來活干。靠乞讨和拾荒勉强维生。日子过得凄惨无比。
这种人。换了京城里旁的人家。八成不会被收留。庆幸的是。她们面对的是炎王府。
炎修羽是丘偊王。对蛮人有着不能推卸的责任。再者。现在被养在炎王府的绿童少爷。也是周蛮混血。甚至由宁王妃做主。被冠以严姓。
严绿童的身世。在京城里早被传的沸沸扬扬。这些女人们亦有所耳闻。才会聚集在这里。等着炎王府处置。
甚至一些想要趁机到炎王府混饭吃的男子。也被她们合力赶走了。一个女人是柔弱的。但一大堆女人。战斗力一定会很彪悍。
这么多女人。处置起來非常叫人头疼。她们干不得重活。还要照顾自己的孩子。但只是养起來。却又白费米粮。炎王府精明的管家绝对不会答应。
最终。还是炎修羽灵光一闪。拍板找到折中的办法。。将炎王府在外城坊市的一处商铺腾出來。叫她们那边做绣品卖。
在炎修羽印象中。是个女人都会做绣品。他的妻子严清歌绣活一流。甚至出身金贵的柔福长公主。也有两手刺绣的绝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其余家里的丫鬟们。不管多笨拙的。也能打出漂亮的络子。或是偷偷给自己的衣服鞋面上不显眼的地方绣上两朵漂亮的花。
严清歌听着炎修羽兴致勃勃的描述着他的突发奇想。又看着冷清无比。好半天都沒有人进來的店面。忍不住有些扶额。
炎修羽实在是太想当然了。
女人又不是生來就为了刺绣而生。不会刺绣的女人。满大街多得是。真正穷人家的女孩子。连身囫囵衣裳都穿不上。家里哪有余钱买针买线叫她学刺绣。
“我先看看店里卖的货物。”严清歌对这家店的盈负状况。完全不报任何信心。
旁边等着伺候的三名女店员。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年龄最大的唤作王姑。最小的那个叫做乔三姐。另外一个二十多岁的机灵女子。姓程。
程娘子赶紧把货架上她们得意的绣品拿出來。一件一件给严清歌看。
这些绣品摆放的沒什么条理。肚兜和罗袜放在一处。盖头和几件普通成衣又在一个柜子里。颜色也是乱七八糟的。手艺更是千奇百怪。有的做的还算精致。不亚于别的绣庄上的货色。有的简直惨不忍睹。
严清歌自一匣子绣帕里拉出一张。只见那上面绣着非常基础的兰花蝴蝶。但是蝴蝶歪歪扭扭。兰花针脚有的稀疏。有的挤成一个大疙瘩。边儿上也毛乎乎的。根本沒有锁边。
这种东西。严清歌完全想象不到会有人拿出來卖。更想不到会有人买它了。
程娘子瞧着严清歌翻來覆去的看这张拙劣的帕子。脸上一红。赶紧解释道:“这是店里刚刚学做绣活的人缝的。所以才不太周正。但这帕子的料子和绣线都是要钱的。万一有人看上了。又是一笔进项。”
老实巴交的乔三姐赶紧连连点头:“是呀。我们不能再给娘娘和王爷添加负担了。”
面对这样的三个女子。严清歌难听的话说不出來。
重生前。她在信国公府管过家。信国公府名下的铺子。自然也有她打理。她因为身子不便。很少亲自去铺子里。为了立威。每每发现一点儿不对。便大加责罚。相关的人罚银子的罚银子。赶出去的赶出去。
像今天店铺里这种情况。换了那时候的她。一定会把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都清洗一遍。因为这些人根本不是做事儿的人。
深吸了两口气。严清歌叫自己尽量和颜悦色些。回头问向炎修羽:“家里应该有懂生意的人。为什么沒人來教教她们。”
就如那张绣的狗啃一样的帕子。摆在手帕盒子里。别人看了。根本不会买。反倒会觉得其余货品恐怕也有问題。这样下去。有生意就怪了。
程娘子不等炎修羽回答。就扑通一声跪下來。给严清歌磕头。
“娘娘。都是我们的错。第一时间更新您千万不要怪小王爷。”
“起來吧。你们沒做过生意。很多人想來之前也沒摸过绣花针。不知者不错。我不怪你们。”
严清歌越是和颜悦色。程娘子越是心惊胆战。
每个月都会有炎王府的人來查账。这间铺子赚的钱。大部分时候连这些女人们的温饱都顾不上。基本上。每个月都是炎王府的人贴钱。才能够维持这间铺子继续开张。
生意不好。这些女人们也心惊胆战的。
尤其是她们知道这间铺子是挂在宁王妃名下的时候。更是会发愁。
外面传言里头。宁王妃可是个厉害人。在北地上过战场杀过敌。把丈夫炎小王爷拿捏的死死的。家中半个妾都沒有。听说在娘家的时候。对自己亲爹也不怎么恭敬。有点儿六亲不认的意思。
炎修羽其实也不清楚。炎王府的人。其实根本沒指望这帮女子们赚钱。只不过是当自己发善心多养了几个沒能力生活的人。
她们开这间铺子。赚到沒赚到。都无所谓。反正她们也废不了几口米粮。再多十倍人口。每月花的钱还不如朝寺庙里供的香油钱多。就当是给主子们解闷。
对严清歌的质问。炎修羽完全答不上來。家里管事儿的除了管家。大事情上都是柔福长公主在做主。
看完了前面。严清歌又去看后面。
那些女人孩子们知道宁王妃和炎小王爷來了。赶紧一个个的你告诉我。我告诉你。飞快的全部來到院子里。对着严清歌跪了一地。
瞧着这些面有菜色。衣服简陋的女人孩子。严清歌心口的火气灭了。全都化为一股郁结。
这件事好像所有人都沒有做错。可是最终却有了个错的结果。这件事情。必须要好好的解决一下。严清歌才会觉得舒服。
严清歌忍了忍。叫这些女人孩子起來说话。并唤了一个年纪大点儿的孩子到跟前问话。
这孩子十一二岁年纪。是个半大小子。一张口就是两颗虎牙。
“你家原來是哪里人。家里都做什么的。”严清歌问道。
“我爹是个私塾的夫子。考了二十年秀才沒考上。后來大灾年。我们一家逃荒到京城。我爹给人家写文书。我娘给人家洗衣裳。才过沒几天。蛮人就打进來了。”男孩儿平静的回答着:“只有我活了下來。后來我饿得狠了。听人说太子爷办了善堂。就跟人一起进去。那里面的孩子每天都來很多。但是人数却只少不多。我听人说。是被善堂的人卖给蛮人当祭品。同其他几个伙伴一起逃出來了。”
沒想到这孩子竟然有这样的身世。又涉及到太子。严清歌愣了一下。开口道:“你爹是夫子。那你识字么。”
“我会写自己名字。”男孩儿微微侧过脸。灾年以前。他跟着父亲认识了几百个字。甚至能够简单的读书了。可是接二连三的灾难。让他把那些知识都忘了。唯一还记得的。就是写自己的名字。
严清歌看出这孩子的僵硬。心头唏嘘。回头对炎修羽道:“羽哥。这绣坊既然是我名下。我想亲自管理。你看行么。”
...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