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给夏日里带来了难得的清爽之感,严清歌早上略微多贪睡一刻钟,睁眼后,本想再赖一会儿床,但是实在躺不下去,便起来了。
嫁人以后和做在家做姑娘时候的心态,实在是太不一样了。以前捧上这种情况,她绝对会不起床,穿了中衣坐在床上,支开窗户听雨声潺潺,看雨丝绵绵的。现在却是再也没了那种心境。
今日是元堇过来送账目的日子。
每三日他会来炎王府庄子上给严清歌看他的帐。
不知道是因为元堇这间铺子是京城现在数得着正常买卖的绣品铺子,还是有心人的巴结,总之元堇的生意做得非常不错,红红火火,单看账目来讲,仅仅开门一个多月,账面上只是赚的银子,就有了三千多两。
虽然说元堇不用掏铺面的钱,但是他要雇佣绣娘,还要支付掌柜和小二的薪酬,卖的货品定价也不高,每件都是暴利,即便放在以前商业没有被打压的京城,价格都不算贵。这么一来,元堇经营的严记绣庄的绣品销售量可想而知。
“嫂嫂,现在咱们店里的东西供不应求,尤其是盖头和嫁衣,早就卖脱销了。”元堇笑眯眯的汇报:“现在店里的绣娘们手上的活都赶不完,我便叫人送出去信儿,店里也收购绣品,但凡是谁家有会这手艺的,做出的绣品能上得了一点台面,就可以拿来让我帮着出售,我只抽所卖钱财百分之一的佣金。”
严清歌好奇问他:“你为什么不亲自买下来?低买高卖赚得才多。”
“嫂嫂,低买高卖我也试过,但是明显不如抽佣金生意做成的快。我自己想了想,有好几个原因在。”元堇一本正经说道。
“哦?你倒是给我说说看,到底有哪几个原因。”严清歌看着元堇小大人一样的模样,好奇问道。
“一来,送绣品帮着卖的那些绣娘们,手艺到底如何,不好评判。有的好些,有的坏些,可是若我们都收来再统一卖,一个大范围质量内的绣品,必然会标上同一个价格,这样很快里面相对较好的就会被挑走,不好的就会被留下,最后只能降档处理,吃亏的还是我们。”
严清歌点点头,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这些私家所做的绣品,花样样式乃至刺绣方法以及所用的材料,都不一而足,虽说丰富多彩,可是质量和定价上的确不好把关。
“二来,自己定价的话,若她们定的低了,必然会有人觉得我们店里的东西物美价廉。定的高了,卖不出去,最后她们也只能降价处理,或是将绣品带回去。东西没卖出去时,我们并不收她们的佣金,所以她们也怪不得我们。”
“会不会有人将定价定的特别高,想要借着严记绣庄的名头卖出去呢?”严清歌忽然来了兴趣。
“不会!店里专门整理出一个柜台卖收来的绣品,和我们自己绣庄卖的分开来,小二招呼的时候说的很明白。”
严清歌这才点点头,元堇这么做倒是不错。
“第三个原因,说起来也怪得很,有些妇人、小姐,就是喜欢逛那些自己标价的绣品区。我听小二说,她们是想捡漏,用低价买下更好的绣品。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她们买的东西反倒都是比较贵的,有的甚至看完了那边儿,心思定不下来,干脆买了咱们严记绣庄自己绣娘做的东西。”
严清歌听完这个,忍不住眯眼笑起来。
元堇还小,不懂女人们的心思,她们就是喜欢挑来拣去,挑着挑着就花了眼,反倒忘了本来买东西的目的。
虽说元堇想出来的这个新主意才实行了没有几天,但是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就是严清歌都有些好奇,他收上来的那些绣品到底怎么样。
有一句话,叫做高手在民间,兴许那些被收上来的绣品里,还真有一些明珠蒙尘的好手艺呢。
严清歌亦有些蠢蠢欲动,左右今天没事儿,便跟着元堇去了店里。
严记绣庄原本选的地址本来就是外城的坊市里,现在一条街只有这一家店开着门,门内门外进进出出都是人,热闹非凡,你进我出,摩踵擦肩,几乎要把门槛都踩破了,声势沸腾下,像是一间菜市场,反倒不像是绣庄。
见了这场面,严清歌终于理解,为什么元堇把绣品的价格定得那么低,还能有如此多的银子进账了。
福祥街上的那个云氏绣坊虽然也有客人,可是他们明显不是真心买东西,而是为了巴结四皇子才去的,但是来严记绣庄的人,完完全全是自发的来买东西。
从正门肯定是挤不进去了,严清歌也没心情跟在人堆里跟人推来搡去,她跟元堇绕了绕路,自严记绣坊后门儿进去。
因来买东西的全是女子,所以严清歌也用不上避嫌,从后门进了柜台里看情况。
几名女小二正满头大汗的招待着这些女客人,几乎将嗓子都喊哑了。
甚至连严清歌都被人误以为是招待的小二,问她看中的东西什么价钱,不一会儿严清歌就摇摇头,自那屋子走了出去。
看来她只能等到关门后才可以进去看个究竟了。
元堇也是满头大汗,道:“昨天人还没这么多的!”
“看来大家都是知道了你这里绣娘自己定价出售的好东西,便蜂拥而至!”严清歌了然道:“这法子可真好,没想到殿下你还是个做生意的奇才。”
元堇偷眼看了严清歌一眼,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嘴了。
其实他之前的生意才没那么好呢,即便将绣品的价格定得低低的,但除了才开业的时候人流大点儿,但慢慢的,过来买绣品的人零零散散,越来越少。前几次给严清歌交账目的时候,他都在账目上打了些糊涂话,不将真正的情况告诉她知道。
严清歌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这边才能结束,这会儿还是上午,时间还早着呢,她索性带着丫鬟出了门儿,去找凌霄。
凌家人见是严清歌来了,自然欢迎的不得了。凌霄看见严清歌,亲热的迎上来,问她:“你怎么有这功夫!”
严清歌笑道:“我来城里看看严记绣庄,没想到那儿生意好得不得了,竟是把我挤出来了,我只有待关门再去,这中间便来找你玩儿。”
凌霄一直惦记着严清歌的一双儿女,眼馋道:“你怎不把婉儿和阿满带上,我好想他们两个。”
严清歌知道凌霄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对这方面很是在乎,便道:“我没想到要在城里呆这么久,不如这样吧,我叫人现在去接他们,也让他们认认凌府的门。”
凌霄拍着巴掌叫好,笑的眉眼里全是开心。
不一会儿,炎婉儿跟阿满就被接来了,阿满不认生,搂着凌霄脖子一阵亲,炎婉儿则规规矩矩站在旁边,温婉宜人。
这一儿一女一动一静,要把凌霄喜欢坏了,大呼小叫不停。她屋里不管什么金贵的东西,都肯拿出来给炎婉儿和阿满玩,甚至阿满差点将她桌上的水晶鱼缸打了,她也没有生气,反叫人将里头的水倒了,擦干净递给阿满,让他把鱼缸放在地上滚来滚去。
在凌家呆了一天,快到掌灯的时候,元堇才叫人过来请,说店里头清净下来了。
凌霄陪着严清歌母子三个,一起去了绣庄。
只见绣庄前面的木板门已经上了大半儿,只留下一小片地方,容人出入。
屋里亮堂堂的,各处都点着灯,照的好似白昼一样,却不见一个人,寂静无比。
严清歌略觉得奇怪,叫了两声,后门口的帘子一掀,元堇满脸喜色的进来,道:“婶婶,您快看谁来了?”
说着撩开身后帘子,恭敬道:“父亲大人,请进!”
严清歌脸色一灰,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站着的炎婉儿,犹豫着要不要将炎婉儿挡住,不让太子看见。
因为,炎婉儿长的实在是太像太子了!
严清歌的眸子紧缩,心脏一声跳的比一声快,但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帘子后面,太子已经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淡淡孔雀蓝色的葛布长袍,明明是很鲜艳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平白有一种稳重又秀雅的感觉。尤其是那袍子雪白色的袖口被他挽上来一点,瞧着非常干练。
他的目光投射过来,有如实质一样,在众人的面上扫过。
严清歌差点尖叫起来,觉得这一瞬好像过得有一年那么漫长,她总觉得,他会额外的多看一看炎婉儿,可是太子却没有,他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弯腰行礼的严清歌身上,和煦的笑道:“都起来吧!不要客气!”
这样淡淡的口气,这样淡淡的反应,就如同他完全不知道炎婉儿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一样,严清歌不由得想问一问,太子到底有没有心?
她在心中质问,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在乎的人,难道真的会善待她的晟儿么?不!他不会的!
这种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血脉亲情,也完全不配拥有这种东西。
想到此前在宫里,太子和皇后一次次明争暗斗,严清歌紧张的心情不由得放松了不少,她竟然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快感,再看着太子的眼神,竟是带上了挑衅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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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