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广华突袭戴金锁,戴二毫无防范。眼前两影一闪,只见左边贺新郎死死抓住江广华出招的手臂,右边东方凤握棍直刺。江广华痛哼弯腰,贺新郎松手起脚将其踹回江汉平那边。
“呦,懂些拳脚,这就是你们有底气撒野的原因?”
江汉平弓着腰将儿子扶稳,他这几天突遭大变,情绪极度焦躁。今天连几个泼皮流氓明知他身份还敢上门勒索,难不成自己已经大势已去虎落平阳不成?
江汉平眼冒凶光,赤脸更加火红,八字须倒竖,皂衣鼓起,全身气机流转。江广华离他最近,只感到天旋地转,如置身于旋风中央。心里吃惊,老爹看样子是真怒了,这摆明是要用全力将这几只阿猫阿狗碾杀。
杀气满屋!这边的五人都确实感受到十二扁担,人称赤钳虾的强大。最小的戴玉佛早被阵势吓呆,白锦鲤试着上前缓和气氛:“别打啊有话好……”
威压涌来,硬把他最后一个“说”字按回肚里。缓过神来的戴金锁奋力把他往后一推,只来及说一个“退”字,也被压得讲不出话了。
东方凤一看江汉平挥手关门,便知定是高手。看着江汉平的红脸,顿时回想起两月前吴小七那双墨息眼眸。东方凤自信如今跟吴小七已有一战之力,此时同样也自信眼前愤怒的江汉平跟那恶少完全不是一等级,打则必输。
他狠咬一口嘴唇,痛意刺脑。紧要关头,龟虽寿龟息腾蛇二术一气呵成。炼气激体,大步上前。张开双臂护住四人,大吼:“且慢动手!”
江汉平眼神戏谑,气压更紧。东方凤第一次以气抗敌,才发觉自己微弱的真气是如此无助。正动弹不得,忽然气海大开,潜藏的保命真气受外界影响被强行催动。凤少想无可想,引导保命真气周天运行。全身机能皆被调动,凤少的意识无比灵醒。房间里的气压已能承受。
东方凤抬头,双目直视江汉平。
华司令语录:不要惧怕你的对手,冷静对视,观察他们从而找出弱点。
东方凤再向前一步,替身后四人挡住所有威压。
双方皆不言语。东方凤呼出一气,活动僵硬的身体,缓缓把镔龙放在地上,双手抱拳:“江老板,我为我兄弟的冒失言语向您道歉!请息怒,我兄弟几人对您绝无冒犯之意。在下有数言相劝,请先……停了您这种神通!”说完弯腰一鞠。
江汉平有些诧异。他炼气练到太始境中期,实力是从六品武子。刚刚一怒之下动员了全身气机,借助封闭房间的地势,对普通人威压极大。按理说这些泼皮应该吓得呼吸困难动弹不得才对。这少年还能在我的气威下自由行动,只能说明其心智坚固远胜常人。
这时,东方凤身后的贺新郎握紧腰后烧火棍,瞪开的大小眼中异色一闪。虎躯一动,大步三踏跟凤少并肩。也是抱拳一鞠:“江老大息怒!”
竟然还有一人能抵御某家的气威!江汉平越发惊异,气机停止,气威顿散。凤少五人包括江广华如蒙大赦,俱冒冷汗大口呼吸。白锦鲤瘫软在地,戴金锁被戴玉佛扶住,望着江汉平的眼神充满不屈。
凤少和阿贺身子摇晃几下站定。凤少抱拳不放:“多谢江老板!”
江汉平冷笑一声:“你两个在某家的气威下还能活动,也是个有主见之人,有什么话说吧!”
华司令语录:谈判谈判,先交谈后判断。求同存异,互利共赢。
凤少丝毫不敢放松,谈判桌上讨价还价,前提必须事前做足双方的情报工作。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自己对这十八扁担帮的了解几乎为零,只知这是个被朝廷和同行打压严重的没落大帮。但就算对方没落了还是敢杀人灭口的。偏偏现在被堵在个密室里,被人家老虎盯羊羔……是大虾盯蚯蚓,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
说不得……只能东拉西扯虚张声势,陈说利害,尽量以理服人。实在不行,自己拼命拖住这赤钳虾让阿贺几人逃命便是了。
他的腰一直弯着,放低姿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镔龙就在脚下,弯腰能顺势捡起发动攻击。
凤少心中略有计量,望着江家父子道:“刚刚在酒馆,听见客人谈论十八扁担乃百年大盐帮,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据我所知,元末枭雄张士诚以贩盐起家,用十八条扁担进行暴动,从此拉开起义大旗。不知先生这盐帮跟张士诚是否有关?”
江广华抢道:“不错,本帮的创始人正是东吴诚王殿下。”
东方凤心说果然。元末乱世,南方有三大枭雄并立,分别汉皇陈友谅,西吴王朱元璋和东吴王张士诚。虽然最后胜出的是朱元璋,但陈张二雄,作为义军领袖在荆襄和江南依然拥有巨大的名声。这十八扁担帮是大明死对头所创,竟然流传至今没被灭掉,简直是奇迹。
“久仰诚王大名!想东吴王当年何等英雄,时过境迁,他留在世上的只有你们十八扁担帮了,可惜,也要灭亡了!”
江汉平表情未动,江广华怒哼:“你唬哪个?谁要亡了?”
“你们的危险处境人尽皆知。贪吃蛇对你们势在必得,大明的几个执法机构,锦衣卫东厂刑部全盯住你们了。同行的盐帮和漕帮也把你们看成砧上鱼肉。你们折损了近半干部,实力大减,以致必须雇佣我们这些外人运货。现在六龙街最热门话题就是十八扁担的覆灭。”
东方凤强迫自己目光直视,声线稳定,不急不缓,这样他说得一切听起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而这根本的原因,就是江老板你脚下的私盐。私盐乃滚滚暴利,所以各方势力争夺。这暴利若落到其他人手里,只是锦上添花,但对你们十八扁担帮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无论何种时代,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永远不变。你们有了钱,就能缓和矛盾,发展实力,从而起死回生!”
赤钳虾身子前倾,竟是听了进去。
东方凤越说越溜,平静的话语充满整个屋子,似乎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如此事关你帮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您对我们这些小要求斤斤计较,显然是不划算的。
官府定的赏银是十两,考虑到这次委托的危险性,我们的要求并不算过分。其实我们本质是相同的,贫于生活,想着富贵险中求,过几天好日子。如果老板一定要灭口,我们虽是穷弱,也不会束手待毙。
而灭口之后,我保证一定有人去官府告状。我们死事小,若被官府顺藤摸瓜找到全部私盐,则你们大事去矣!两百年的十八扁担帮毁于你手,不知老板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东吴诚王?”
“……爹!”江广华听得吃惊,请示望向老爹。江汉平心里摇头,广华的经验还是不足,被人家三言两语就说怕了。
把东方凤仔细打量,抛开奇装异服,凤少身材壮硕,语气不骄不躁,虽因大病初愈有些面容憔悴,但凭赤钳虾的眼力劲,仍可从毛发肤肉看出其营养健康的底子,绝非寻常人家的孩子可比。
这份品貌举止,是哪里的世家子弟落魄江湖?江汉平心里想着,问道:“这位……公子,哪里人氏?”
“不敢当,在下东方凤。本是不入流的小说家,现在南京城里一流民而已。”
“流民,嘿!某家也是流民,荆襄流民。照公子的说法,某家若不给你们十两白银,你们便要向官府告发?”
“非也,在下说的是如果江先生要取我等性命,只得奋起反抗。”
东方凤说:“在下以为,世间攘攘,皆为利往!老板您贩盐和我兄弟接活都是因为生活不易,何必相煎太急?假如江先生只是嫌我们提出的价格过分,那么便请另用高明。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我等发誓,绝不向官府泄露老板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