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须陀牵着大青驴,在杨广头前走着,听到杨广说出查案两个字,脚下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向前走去,头也没回地冲杨广答道:“窦大将军确是这样吩咐小的的,但小的至今仍未调离千牛卫,依例就依然要听从唐国公的号令。王爷要是急着调小的来随王爷查案、办差,不妨去向卫府说明因由,要他们销了小的的军籍。”
鬼才急着调你来查案、办差呢!我恨不得你立马滚得远远的,今生再见不到你才好呢!杨广心中暗骂,却在官面上挑不出张须陀的一点毛病来,加之,方才被张须陀蛮不讲理的一通搅和,闹得杨广胃口全失,再也难以打起去“江南岸”品尝美食的兴致啦,遂半推半就地跟着他回了王府。
杨广回到晋王府,一脚迈进寝殿,鼻腔中倏地便窜进了一缕令他精神为之一振的香气,不由得使他回想起了发现自己穿越了的那个早晨。当时,自己犹在半梦半醒之间,鼻子里就嗅到了一缕香气,令自己登时清醒了过来。
他站在殿内,提鼻细细嗅来,隐约觉得今天的这缕香气与数月前自己初次嗅到的多有不同,似乎比原来的香气浓重些,嗅入鼻中,也不如原来的香气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萧萧、瑟瑟,你们在寝殿内熏得什么香?”杨广抬高声调,连问数声,却不见有人答应,他一路上被张须陀气都给气饱了,此时也不觉得肚饥,于是便一头扎在床上,脑子里像过电影似地回味着今天在临光殿上发生的一切。
蓦地,由连绵不绝窜进鼻腔里的香气,杨广想起了安若溪,继而联想到了一个令他说不上是喜,是惊,还是疑的事实:倘若真如散朝后自己冲口出说的那样,染干背后是宇文般若在布局,设计,那么染干一而再、再而三地寻求与安若溪会面,便有了一个充分的理由,他是奉了安若溪的旧主千金公主之命,要带话给安若溪。可是,事实真是这样的话,那日在万善尼寺之中,安若溪为何不待自己问起,便要主动承认自己是别人安插在晋王府的内奸呢?
杨广躺在床上,仔细回忆着安若溪在方丈内喊出那句“我就是奸细”时的神情,恍惚觉得她决非一时冲动,而像是不堪忍受某种痛苦,才有意自寻死路。千金公主宇文般若要染干带话给安若溪,会带什么话呢?对,一定是要染干设法逼迫安若溪作奸细,而安若溪又不情愿,才会在自己面前有意喊出她就是奸细的话来。若真是这样,不单是自己,就是母后,这回也错怪了安若溪。
杨广思忖至此,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排除了安若溪内奸的嫌疑,为何会使自己激动不已。
不对,如果自己刚才想到的这些和事实极为接近的话,那么染干在他身份暴露之后,离开长安以前,必定还会去找安若溪,竭力争取她为千金公主,为突厥沙钵略可汗效命。
杨广腾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朝殿外大声叫道:“鲜于罗,速速进殿回话。”
应声进殿来的不是鲜于罗,而是手捧着热气腾腾饭菜的萧萧、瑟瑟二人。
“王爷用过饭,再传鲜于罗进来交待差使吧。在皇上跟前应了半天的卯,仔细累坏了身子。”萧萧一面体贴地劝着杨广,一面同瑟瑟二人一道将手中捧着的饭菜放到几案上。
“王爷,你嗅到了没有?这是我从江陀子那里讨得的苏合香,据江陀子说啊,这苏合香最是适合在大病初愈之人房中点熏,有醒脑提神之奇效呢。”瑟瑟为杨广拿来一条半湿的巾帕,要他擦拭了双手再用饭。
自从用手机试探出自已身边这两位侍女并非别人安排来监视自己的眼线以后,无形之中,杨广对萧萧、瑟瑟二人说的话顺从了许多,在内心已暗自将她们两人视作了自己的亲信。
“好好好,就听你们的,先吃饭,再交待差使。”受到萧萧、瑟瑟两人情绪感染,杨广恢复了几分胃口,接过瑟瑟拿来的巾帕,边擦拭着双手,边起身走至几案前,两眼盯着案上的饭菜,赞道:“银耳粟米粥,蒸红白萝卜丝、海米烧冬瓜、还有两枚茶叶蛋,这些都是谁做的,倒正和我此时的胃口。”
瑟瑟走过来,从杨广手中接过巾帕,含笑说道:“萧萧啊,早就瞧出丁三儿做的饭菜不合王爷的脾胃,今天亲自下厨,为王爷准备了这顿饭菜,起初我还嫌她专拣些清淡素寡的饭菜做给王爷吃,不想却合了王爷的胃口。比起婢子来,萧萧更当得起是王爷您的体已人哪。”
萧萧被她说得难为情,红着脸回敬道:“只知道在王爷面前拿我取笑,也不睁开眼睛瞧瞧你自己,一晌午倒向我问了不下一百遍王爷回府了没,在宫里呆长了担心王爷身子吃不消,咱们两个,倒底谁更当得起王爷的体已人?”
两个人只顾着拿对方玩话、取笑,却浑然忘却了不经意间,都揭出了对方的老底儿。纵是小小年纪,情窦初开,对男女间私情尚不甚了了的杨广,听得二人如此牵挂、关心自己,也不由得心中像是装进了只小鹿,呯呯跳个不停,脸也直红到了耳根。
为避免彼此之间的尴尬,杨广深埋着头,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饭,头也不抬地冲萧萧、瑟瑟二人吩咐道:“这回可以了吧,去,叫鲜于罗来,我有要紧的事交给他去做。”
片刻之后,鲜于罗遵命来到寝殿,杨广命萧萧、瑟瑟到殿门外守着,禁止旁人靠近,这才一脸庄重地对鲜于罗说道:“我有一件十分紧要的差使交给你去做,要是做得好,我重重有赏,要是办砸了,你从此以后就不必跟着本王了。你可愿意去办?”
鲜于罗一惯地嘴里抹蜜,嘴上的功夫远胜于腿脚上的功夫,当下扑身跪倒在杨广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但凡是王爷交待下的差使,小的就是整日里不吃饭,整夜里不睡觉,也保证办好差使。”
“这项差使还真需要你不吃不睡。”杨广嘴角浮现出一丝冷冷的笑意,“你仔细听着,本王要你一天十二个时辰当中,一个时辰不落地把染干给我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