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石屋院被查当晚的情形,你再详细说说吧。”杨广提示冼花儿道。
“呵呵,王爷是想问我是怎么瞧出王爷您并非什么胡人富商家的少东主的吗?”冼花儿揣摩杨广的来意,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自问自答地说道,“其实很明显,王爷那晚束着条十一环的铜角腰带,任是谁都能一眼瞧破王爷的身份。”
“本王是要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等三人离开石屋院,又是从什么人那儿得到官军要清查石屋院的消息的?”杨广心中一凛,回想起随鱼俱罗探访石屋院的那晚,自己腰间果然束了条足以标识亲王身份的十一环腰带,无怪冼花儿从中瞧出了破绽来,于是直接向她提出了自己最为关切的问题。
“我既然瞧出了王爷您的真实身份,自然对您在石屋院的一举一动格外上心,于是便暗地里关照手下的姑娘们对你二人的形踪多加留意,半夜里你们带着司马皇后一离开石屋院,我就得着了禀报。”冼花儿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么,又是谁赶在官军清查石屋院之前,向你通风报信儿的呢?”杨广听冼花儿仍没提到指使张仲坚于暗道出口处偷袭自己一行,紧盯着问道。
“我也不知是什么人,扔了一枚石子,将我惊醒。我听到后院动静不对,本想从观音造像底座下的秘道逃走,又担心秘道被人发现,自己跑不快,半道上被人追上,所以才躲到了床下的秘室之中,一直呆到第二天天明,趁官军们押着姑娘和客人们离开的空当,才溜到了我和胡六往常私会的小院藏身。”冼花儿努力回忆着当天晚上的情形,据实答道。
“此话当真?”杨广两眼直视着冼花儿,身体前倾着逼问道。
冼花儿用奇怪的眼神儿和杨广对视着,一时之间搞不明白,这位带人抓获自己的小王爷究竟想从自己嘴里得到些什么。
“王爷信也罢,不信也罢,当晚的情形的确如此。”冼花儿自被缉拿之后,接连受到晋王杨广和太子杨勇的轮番审讯,自忖早已将自己做过的事,以及知道的秘密都全盘交待出来了,依她此时的想法,唯求能保全一条性命而已,因此对杨广今夜的再次讯问表现得甚是配合。
“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当晚到石屋院寻欢作乐的客人当中,是否有一位长着赤发红胡须的少年人?”杨广虽已初步判断出当晚指使张仲坚伏袭自己的另有其人,可仍不敢轻易相信冼花儿所说的一切,进一步提示她道。
“没有。”这回,冼花儿连想都没想,就爽快地答道,“当晚光顾石屋院的客人当中,除了王爷您是头回来的生客之外,其他的都是熟客,我并不认识什么长着红头发红胡子的少年人。”
事情很明显,张仲坚酒醉之后无意间说出的那位和他相好的姐姐决不可能是冼花儿,而是另有其人。
杨广想了想,又问冼花儿道:“石屋院中那些个你手下的姑娘们,你都是从哪儿找来的?”
“长安城中多有逃难至此的各方百姓,其中自然少不了有为了一口饱饭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姑娘们,王爷,这还用问吗?”冼花儿张口打了个哈欠,似乎嫌杨广多此一问。
“司马皇后和阿猫姑娘也是这样的人吗?除了她二人之外,可还有你奉了关自在之命,有意招揽来,准备将来送到江左去的皇室、世家子弟?”杨广加重了语气,质问道。
“这个嘛,自然是有的。”冼花儿随口应道,“只是旁人原来的身份皆不如这两个尊贵而已。”
“哦?你再想想,还有谁出身于官宦之家?”因张仲坚曾明确透露出他在长安城内还有位相好的姐姐,杨广自然将讯问的重点放到了那些在石屋院中依靠出卖色相过活儿的姑娘们身上,竭力想从她们身上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嗯,譬如说桃子、胭脂、小玉......都自称她们是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可依我看,其中多一半不过是为了抬高自已的身价,而编造出来的假出身罢了。”冼花儿嘴角往下一撇,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虽然深夜造访天牢,从冼花儿嘴里证实了自己先前的判断:当晚在石屋院中除了冼花儿之外,必定还隐藏着一位暗中指使张仲坚偷袭自己等人的神秘人物,可直到如今,从冼花儿的嘴里,杨广还没有找寻出一丁点儿和此人有关的线索,这令他甚是失望。
“好吧,现在天太晚了,暂且就先到这里吧。”杨广颇有些无奈地站起身,向冼花儿叮嘱道,“要是你以后再想起什么有用的事情来,可以托人禀报给本王,本王会酌情在父皇面前替你示情,央求他老人家留下你一条性命的。”
“王爷,还有一个人,她的身世倒和阿猫有几分相似,不知道你有没兴趣听听?”冼花儿从杨广话中看到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精神登时为之一振,随着杨广站起身,补充着问道。
“你且说说看。”杨广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冼花儿吩咐道。
“就是和鱼大爷相好的袖红姑娘。”冼花儿讨好地凑近杨广,说道,“其实她早就不是个姑娘了,照她自己说来,她曾是前朝益州总管王谦的一房小妾,王谦被剿灭之后,她侥幸逃回了长安,因找寻不到家人,别无它路可走,才入了石屋院,谎称自己还是位姑娘,指靠着卖笑讨份生活。一年多下来,这袖红在我手下也还算得位当红的姑娘,人瞅着她往日里的举止、做派,倒还像是位见过些世面的人。”
“那位鱼大爷初到进入石屋院时,你是有意指使袖红去陪他的?”杨广头脑当中边回忆着那晚袖红的言行举止,边问冼花儿道。
“和王爷一道的那位鱼大爷,真真的是位妙人儿。”一提到鱼俱罗,冼花儿就想捂着嘴儿偷乐,不料一只手刚抬起,因脖子上还套着副重伽,够不到嘴边,只得又放下,咧嘴笑道,“他才一来石屋院,就和袖红两个打得火热,好像今生今世再也分不开似的,哪儿用得着我来指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