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韩擒虎率领五百敢死之士,趁着大江对岸的南陈守军喝年夜酒的机会,登上南岸,随即向敌军发起进攻的同时,一个时辰前还是明月当空、一派睛朗的江面上突然升起了团团雾气。
并且,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弥漫了整个江面,待到天色微微泛亮,大江两岸已成了一个混沌世界,三五十步外都很难看清人影了。
隋军两支奇兵中的另一支兵马共计一万人在吴州总管贺若弼的率领下,于江面上雾气方起之时,即乘坐着数百只战船从烟头渚启程,向大江南岸驶去。
与相距百里之外的韩擒虎所部不同,贺若弼率领的这一万人马担负着渡江登岸后,迅速攻占南岸重镇南徐州的任务。
南陈南徐州刺史名叫黄恪,除夕夜也和一众僚属在刺史衙署多喝了几杯,天光大亮犹在衙署后院的寝房中倒头大睡,这时,贺若弼率领的隋军已然在大雾的掩护下渡过大江,攻至了南徐州城下。
黄恪在睡梦之中被身边陪寝的小妾唤醒,来不及顶盔贯甲,身着睡袍,手提一支宝剑,就急急忙忙地带着十几名亲兵登上城楼率军迎战。
岂料才一登上城楼,从城外的浓雾当中就飞来一支冷箭,贴着黄恪的头皮飞了过去,吓得他脚下一滑,险些从城楼上滚落下去。
好容易在几名亲兵的搀扶下,黄恪登上城楼,手抚垛墙向城外望去,但见氤氤氲氲,混沌一片,耳旁只听到隋军震天的喊杀声,眼前却连个隋军的影子都看不到。
“放箭,放箭。只要能坚持到晌午雾气散去,后方援军一到,隋军自然会撤走的。”黄恪无奈,只得命守城的军士们胡乱向城外放箭,意图阻止隋军攻城。
贺若弼本是隋朝智通双全的大将,加之久镇江淮,对南陈沿江各座城池的兵力配备、守将的情况都十分熟悉,早在确定由他率军从烟头渚渡江,随即攻占南徐州后,他就将南徐州城内的各种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知道城内守军大多集中于北门、东门一带,而刺史黄恪为人刚愎自用,听不得别人的劝告,认为南徐州的西门面向帝都建康,不会成为渡江隋军重点进攻的目标,因此只在西门一带安排了少数兵力驻守。
根据这一情况,贺若弼令麾下大将员明率领一支兵马猛攻南徐州的北门和东门,他本人则亲率三千精兵打起南陈军队的旗号,抄小道绕至西门,对驻守西门的守军诈称自己这支人马是奉都官尚书孔范之命,紧急驰援黄刺史的先头部队,诓骗西城守军打开了城门。
贺若弼率领三千精兵一哄而入,里应外合,仅用了不到两个多时辰的功夫就拿下了南徐州,活捉了黄恪。
“黄刺史,此刻晌午已到,城外的雾气也渐渐散去,就烦你头前带路,引导我军向建康开拔吧。带路带得好,或可保得你一条性命。”贺若弼亲手替黄恪松开身上的绑绳,命他充作向导,带引隋军随即向南陈帝都建康进发。
宿醉未醒,城破兵败,自己也成了隋军的俘虏,黄恪为求活命,也只能服从贺若弼的命令,在前引导着隋军向建康城继续发起进攻。
建康的台城内,南陈皇帝陈叔宝一觉醒来,只觉口中,鼻中尽呛满了难闻的气味,呛得他头痛欲裂,遂挣扎着起床,回头瞧了一眼尚在沉睡之中的萧摩诃夫人顾氏,正欲唤人进殿问问外面出了什么事,就见亲信宦者蔡脱儿神色慌张地跑进殿来,也顾不得避讳还躺着顾氏,匆匆向陈叔宝禀道:“皇上,大事不好了,隋军已打过江来了!”
陈叔宝乍闻此讯,惊得呆若木鸡,许久,才大张着双臂命令蔡脱儿道:“快,召集众卿光昭殿议事,快!”
当江总、孔范、施文庆等几位陈叔宝平素最宠信的近臣,以及萧摩诃、任忠、鲁广达等一干大将应召来到光昭殿时,又从东、西两个方向传来了最新的消息:隋吴州总管贺若弼率军渡江后已攻占了南徐州,正在朝建康城东郊的蒋山进军;隋庐州总管韩擒虎所部仅用了半日,就攻陷了姑熟要塞,前锋已抵达建康城西南的新林一带。
“萧郎,任郎,鲁郎,你们快替朕拿个主意,该如何派军迎敌啊?”到了火烧眉毛的节骨眼儿,陈叔宝再顾不得理会大言不惭,叫嚣着统军退敌,立功升官的孔范了,眼巴巴地望着萧摩诃等几名前朝宿将,问计道。
萧摩诃因昨夜和麾下一班老部下在府中聚饮言欢至三更时分,及至回寝房歇息之时,却不见新迎娶不久的年轻美貌的夫人顾氏姿儿在房中,经向府中侍女再三逼问方知,夫人早在傍晚时就被皇帝派人接进台城去了,至今未归。
萧摩诃捧着顶崭新的绿帽子,哪儿还有心思替陈叔宝献言退敌,听罢皇帝的问询,怏怏地别过头去,只说了一句话:“臣统军去打就是了。”
鲁广达则因应召前刚刚得知,他的儿子鲁世真在新林归降了韩擒虎,心里正惴惴不安,一则担心儿子的生死,二则也怕皇帝得知此事后会重责自己,也没心思为陈叔宝出谋划策。
倒是任忠,向陈叔宝献上了一条可以反败为胜的良计。
任忠建言,根椐东西两路敌军的多寡,应当调集重兵对东路贺若弼所部实施阻击,同时,由他率领一支精锐之师,向西南方向出城,避过韩擒虎,直扑自六合渡江的杨广中军主力,迫使韩擒虎、贺若弼两路隋军放弃对建康的进攻,回救其主帅。尔后无论胜负,直接率军渡江,麾师江北,与尚保留在大江北岸的十几处镇戍中的军队会合,对外声称要一路向北,攻取隋朝的徐州城,切断江淮隋军的补给线,这样一来,如能吸引杨广、高颖率军撤至江北、回救徐州,则建康之急可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