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燕复平望着轻歌,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这一刻,燕复平或许能明白,夜轻歌为何能走到这一步。
坚定,执拗,自信,拼命……
缺一不可。
燕复平心里其实有了答案,否则他不会在马车内等待夜轻歌的到来,他只是希望,夜轻歌能再给他一点惊喜。
轻歌正因为知道,干脆亮出全部底牌。
以她的实力和底蕴,面对永夜生,也绝不懦弱。
他忽然想知道,跟着夜轻歌一路往下走,燕家是否会再强大一点,至少不用仰望他人鼻息而活。
燕复平从未觊觎过城主之位,然而站在这个高度,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他不可能把燕家生意交出去,一旦交出去,城主的确不会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可他却没了立足之本。
强大才是立足之本,亘古不变的性质。
轻歌说了许久,她已仁至义尽,足够坦诚了。
此刻,轻歌为燕复平倒了一杯酒,
燕复平是聪明人,在衡量利弊的同时,也该清楚,巨大的诱惑,往往伴随着危险。
世上没有那么多坐享其成的事。
燕复平望着桌上那一杯酒,目光微微闪烁,他在深思考虑,毕竟,如此重要之事,不能鲁莽下决定。
“驯兽岛现任岛主刑荼蘼,是我知己,秦家与幽冥岛联系的事,你不会不知道,落花城迟早要洗牌,规则由人定,也由人改,三大世家是落花城的守护家主,却与城主府平起平坐,永夜生已突破五剑灵师,决定一个大事时,还得询问三大世家的意见,身为四星大陆最强大的人,他甘心吗?”
轻歌轻笑一声,道:“阎家曾经在落花城的地位,更是直逼城主,祖爷说一不二,她的话就连城主也不敢反驳,若非阎家内部纷争,现在甚至有可能取而代之。”
轻歌脑海中灵光一闪,冷笑:“燕家主,你以为魏家是想明哲保身吗?”
“难道不是?”燕复平讶然。魏家态度很明显,虽不依附城主府,但很尊重乘永夜生。
魏家从不出风头,只要不涉及魏家原则性的问题,魏家都能含糊而过。
永夜生也从来没顾忌过魏家,甚至有要拉拢魏家的意思,然而,魏家却也没有跟永夜生合作的打算。
风雨飘零,山河破碎,魏家只是海面漂浮着的一叶小舟,不杀人,也不救人。
燕复平从未怀疑过魏家的心思。
轻歌拿出一张泛黄的牛皮纸,这是落花城的地形图,以及三大世家经济的分布,轻歌长指指向已经画出的一抹红线,“hh相争,渔翁得利,藏着的锋芒才最为致命,世上总有人韬光养晦,等到关键之时,你才会发现,谁才是藏得最深的一个,这条红线,是魏家的兵力、经济分布,看着温和,但你仔细看去,魏家深藏,但这些兵力一旦出动,不容小觑,你仔细算算燕家兵力,阎家兵力,再对比一下……”
燕复平拿过牛皮纸,仔细观察魏家兵力,同时心惊,夜轻歌怎会有魏家的兵力分布图,这么隐秘的分布图,她是如何拿到的?
燕复平收拾心情,沿着红线往下看去,越看越是震惊。
他再想了想燕家的兵力分布,燕复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何?”轻歌问。
“十倍!魏家兵力是燕家的十倍,这兵力分布图,可是真的?”燕复平问。
“燕家主若是怀疑,暗中调查即可得知真假。”轻歌浅笑。
此兵力分布图,是墨邪交给她的。
墨邪与阎狱合作过,两人无意中察觉到魏家在韬光养晦,足足调查了一年半,才有了这张分布图。
轻歌一来,墨邪便把兵力分布图藏在书籍里给她。
“你为何不跟魏家合作?”燕复平问道。
“魏家野心太大,与虎谋皮的代价你我都知,何况,现在的魏家绝不会爆出实力,他若不能支撑我,与其合作的意义何在?”轻歌反问。
魏家,不论魏家魏老想要明哲保身,还是韬光养晦,都不可能成为轻歌的合作对象。
当然,有了这张兵力分布图,魏家的命脉也掌握在她手里。
轻歌抿唇,淡淡的笑着,优雅而慵懒。
落花城的一切,她运筹于手中。
“没想到魏老还藏着这份心。”燕复平摇头叹息,“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
轻歌笑道:“魏老年轻时,实力超强,血气方刚,时常与城主唱反调,甚至还有一段时日自称魏王,城主得知后,带兵讨伐魏家,城主府的底气施展出来,震惊落花城,燕家完全不是城主府的对手,魏老被城主挑断两根手筋,当时,魏老一口气斩杀十余人亲信,提着他们的脑袋丢在城主面前,再跪下来磕头认错,以表诚心,此后,魏家再无波澜。”
城主杀鸡儆猴,魏老真心认错,永夜生自然放他一马,还得到了个宽宏大量的好名声。
轻歌想到一件事,问:“城主讨伐魏家三个月后,城主府是不是发生了一场火灾?城主的一双儿女和妻子,都死在大火之中?”
燕复平道:“确有此事,城主痛苦了许久,然而无论如何查找,最后得出的结论,矛头都指向阎家,是阎家刻意纵火,好在祖爷当机立断,带人彻查,将此事压住,不然风波再起,落花城又是一乱。”
燕复平见轻歌沉思,连忙问:“难不成你的意思是,纵火行凶之人,是魏老?”
轻歌点头,“魏老睚眦必报,老邪给过我资料,魏老这人,中年以后,得罪他的人,都会莫名其妙死去,死法残忍,虽说杀人真凶都能找到,甚至还认罪,但背后操纵之人,必是魏老,城主讨伐魏老,魏老绝咽不下这口气,只能说从这件事之后,魏老明面上的嚣张,转换成了暗中杀气。”
落花城的水太深了。
燕复平身在其中,此时才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
他看着轻歌,轻歌似是在想着什么,眸光幽邃。
她有着异于同龄人的老练沉稳,但又有着谋略者不该有的血肉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