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谭为钧差点把你……那个啥？”方芮目瞪口呆，咽了咽口水。
“……嗯。”趁她发呆明露迅速换了外套，声音低低地应道。
“……”方芮再次吞口水，眼神呆滞，喃喃自语：“他比我还急呢。”
明露：“……”不禁觉得好笑，她急什么？
方芮脑子突然转了个弯，看向明露贼贼地笑。见她笑得那么诡异，明露知道她肯定没安好心，不禁竖起寒毛打颤，忧忧的看她。
“露露啊。”方芮声音突然温柔起来，笑颜温润如玉，靠向她一步挽起她的手臂。明露被她这副温柔背后一把刀的模样吓得浑身颤栗，而她声音轻柔得像怕把她吓着了：“乖，我们让他负责，好不好？”
“……”这下换成明露惊愕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小心翼翼试探道：“你，说什么？”
“我说，让他负责，把你娶了！”方芮似乎在向上苍发什么义不容辞的誓言，从表情语气到动作，严肃认真！
“……”明露眼色暗了暗，忍不住白她一眼。
“我认真的！”方芮坚决道。
明露心里郁闷极了，根本不想听她这些混话，越过了她径直走出去。
这倒让方芮碰了一鼻子灰，啊？这是明露吗？她紧接着追出去，可怜她一个拖着大婚纱走起路来都不方便的新娘，边追边嚷道：“喂，你居然会有脾气了！谁惯坏你的，谭为钧吗？我的天他居然把我家露露那么好的脾气也给宠坏了，他就更得负责了呀，你说是不……”追到门外，方芮突然凝噎，最后一个“是”字还没来得及发出便随着视线所停在眼前的人而硬生生地被自己噎回喉咙。
“额……谭导。”方芮一脸讨巧呵呵道，看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她巴不得他们和好呢，所以第一时间马上寻了由头闪开，“那个……我还得去招呼客人呢，先走了。”
这次明露倒十分淡定，方芮的离去剩他们二人，她眼眸微垂，视线正好落在他净得发亮的皮鞋，只见那双皮鞋向她移近了一步。
她没有话要说，既然他有，那她就听他说完。
她不知道谭为钧面对这样的她有多煎熬，拿她半点儿办法都没有，想说的话也不知从哪字哪句开始讲起，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却无法伸手触碰的她。
他谭为钧活了三十年从没像今天这样无助，他何曾在谁的面前低过声下过气，甚至他那个只手遮天的爷爷都奈他无何。
现如今他甘愿屈服于自己所爱之人，自尊，傲气已经不属于他自己。
“明露。”他轻声地喊。他没有动人的情话要说，也没有感动天地的肺腑之言，只是想喊喊她的名字，想她在他的庇护下安全健康的生活，想替她扫除所有不利的事物。
明露没有反应，依旧那副脸色，只听得他续道：“你可以先不原谅我，但……能不能不跟陈墨接近？”他几乎是以乞求的语气说的。
明露微抬眸视他一眼，心里抵不住疑惑，为什么？她没说话，又低下眸，静静的，默默的，她原想问好多好多问题，比如他是怎么认识她的，比如他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可是问了又如何？
她现在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他束手无策。
见他好像没有话要说了，明露觉得也不必在这耗着了，低头抿唇脚步匀速地越过他。她不是不心痛的，甚至脚步都险些不听自己的使唤，抬起来一步一步走得很艰难沉重。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然而躲在门外并没有离开的方芮将她脸上两道泪痕看得清清楚楚，她走出来看见她，方芮被发现了也没慌，朝她淡然地一笑，伸手握住她，一起走出去。
方芮从没见过这样的明露，她印象中的她是优柔寡断，温和顺从的，她可以不顾自己的感受而迎合别人，她心软到从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你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的那种。所以方芮觉得谭为钧追回她实在太容易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她这次对待感情的事儿可以不拖泥带水扭扭捏捏的，实在让她意外，也令她惊喜。她待明露就像妹妹一样，虽然她支持谭为钧，但她更支持她的决定。
总得让他尝点苦头，不能让他觉得我们明露好脾气就可以任他欺负！方芮心里洋洋道。
可她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次，“露露，真决定了？”
明露抬手用手背抹了抹两颊，吸了吸鼻子，长长呼气。
*
婚宴次日，方芮和袁化风便飞去夏威夷度蜜月，而明露还照常上班。
日子过得最平淡不过，半点儿波澜都没有，上班，吃饭，睡觉，一日复一日。渐渐地她熟悉和喜欢了这份工作，也逐渐融入同事们，还时常一起吃饭，聊聊八卦，偶尔去看看电影，逛逛街。
她们的工作跟娱乐圈密切相关，所以聊的八卦无非就是今天谁谁干了什么事儿很轰动，谁谁又上头条了，谁和谁又传绯闻，谁和谁又公布恋情，谁和谁又分手，明天又有哪部电影上映了据说还不错……也不知是谁先提起的谭导指导、蔚蓝蓝陈墨主演的电影昨日杀青了，预计明年新春上映。
就这么有条不紊地过去了一个月，这天明露领到了在飞城工作的第一份薪水，本来正打算请同事们去唱歌，却被妈妈一通十万火急的电话给赶回去，这通电话给平淡如水的生活狠狠地一击，涌起滔天巨浪。
“露露，你爸爸病了……”妈妈哭哑了的声音，说明不会是一点小痛小病，明露接到电话的时候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心凉了一大半，也不知什么东西冲撞进大脑，轰地一声炸开。
当她匆匆慌慌地赶到医院，妈妈候在急救室外也不坐着，双手捂着满是泪痕的脸在微颤栗，可见明父病情极其恶劣。母女两人依偎在一块儿，只等那扇冰冷的门打开。
爸爸怎么会一下子病倒了？妈妈抽泣着说近几年来爸爸时常头痛得厉害，尤其是近日以来，不但头痛呕吐，还常常抽筋昏迷，早就劝他来医院看看，可他偏偏说不碍事，吃些药就好了，还让她瞒着不让女儿知道。直到今天她下班回去见他躺在床上以为他睡着，可一睡竟是七八个小时叫也叫不醒，她才意识到出事儿了。
“医生说，是脑癌……”妈妈唏嘘不已。
明露听到那两个字顿时间整颗心哗地似乎从半空突然降下，双目发空茫然，好像全身器官被掏空。耳边还是妈妈颤栗痛彻的哭声，周遭冷似阴府的空气环围着她。这个时候明露倒比妈妈多出几分淡定来，她紧咬着下唇柳眉微拧，眶里含着的泪光被她抑着落不下也收不回。
用力吸了口气，明露强打起精神，抱着妈妈的手收得更紧。默默地，一句话也发不出来，生怕眼泪随着声音脱落而出。
她咬紧了牙关，告诉自己要坚强，哥哥不在了，爸爸也病倒了，她得照顾好自己和妈妈。
也不知多长时间过去了，只觉得有半个世纪那么久，急救室的门板终于被拉开，一位白大褂男医生从里边走出来，摘下口罩。
明露和妈妈急急地冲上去，明露紧张地扯着医生的衣袖问怎么样了。医生脸色不太好，漠然地看着母女俩人回道：“病人情况不太好，需要马上动手术，不过。”
医生突然顿住，眼色沉下来，二人心急如焚，妈妈几乎是以渴求的语气问：“不过什么？医生您说……”
“你们是家属吧，请慎重考虑后再来签字。病人已是恶性脑肿瘤，早错过了最佳治疗期，病情十分恶劣，手术成功几率不到三成。”见惯不怪生老病死的医生语气不悲不喜，淡然而之。
“……三成……”明妈的声音软下来，看向女儿，明露也忧忧地与母亲对望。母女二人心里是半点儿底子也没有。
“医生，只能这样吗？”明露声音低低哑哑地问道，垂下的凉得发紫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是的，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吧，不过尽快作出决定，病人已经耽搁不了了。”
“医生，现在就可以签字。”明妈突然决断地抓过医生手中的纸跟签字笔，在家属签名的地儿挥动几下，看似冷静果断，可明露看得见妈妈身后抖得发颤。
医生有些意外，接过了东西点头应允道：“好的，我们有医院最好的外科医师给病人动手术。”
“拜托您了。”签完字的明妈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此刻声音虚脱沧桑，明露扶着妈妈，难过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