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也就是慕容于文战死,淮城失陷,凤君华失踪那一天。
云墨压根就没有封锁消息,光明正大的打着明月殇夺妻之恨,亲自赶赴战场,誓要踩着金凰的土地攻破南陵,夺回爱妻。
而大安那边听说女帝被掳,群臣震怒。逍遥王立即下令增派兵马援助前线,并且带逍遥王妃亲自上阵。
明月笙的大军原本一路北上直捣黄龙,被东越派来的援军所阻,静止不前。如今慕容轻寒来了,他更是前行困难,两军久久僵持不下。
五月十五,夜。
云墨率三十万大军偷袭,碧城破。
短短七日,连破三座城池。
从没有人见过他这般近乎疯狂的模样,七天以来除了下达命令,他几乎不说话。
易水云却注意到,每每深夜,他房间里的灯都亮着,窗纱倒影出单薄孤寂的影子,久久沉凝于夜色帷幔中。
他只得连连叹息。
之前凤君华疯癫痴狂,云墨日日夜夜陪在她身边,想来也没睡过一天安稳觉,这一个多月以来又疲于奔波,日日这样不眠不休的,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有一次,他还无意中现云墨在咳血。虽然看起来那血是正常的,但以他过人的眼力,立即就现那红艳艳的鲜血中掺杂着丝丝的黑,那分明就是中毒之兆。
那一夜凤君华到底为何疯癫,没几个人知晓,她身中梦相思又被云墨以回无之力吸到自己身体里,也没几个人知道。
只是这世上如果有云墨都不能解的毒的话,那么就无人可解了。
凤君华去南陵的目的,不言而喻。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和认可自己的女人为了救自己的性命而靠近其他男人,这关乎自尊和骄傲。何况那个男人还对自己的女人有非分之想?云墨如何能不怒?
他这般不要命的拼杀,是想早日寻回自己的女人。
可即便如此,也得留下命才行啊。不然到时候一切尘埃落定,他却因消耗过多而死,那不是得不偿失?
犹豫了半晌,易水云终究走上去。
“殿下。”
云墨站在城楼上,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眼神看向远方,凝定如子夜。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三个月金凰就会被攻破。您这样不眠不休的终究身体吃不消…”默了默,他低低道:“日后太子妃回来了看见您这个样子也会担心的…”
“是么?”
云墨突然开口,易水云怔了怔。从他的角度,看得见云墨眼睫低垂,嘴角轻轻勾起淡漠而自嘲的弧度。
“她若有心,就不会任性的离开。”
将心比心,她可知他有多担心多焦急?
易水云默了默,终究只是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云墨依旧站在城楼上,眼神里渐渐蔓延着无边无际的萧索和苍凉。
……
深夜,窗外月色已经沉寂,风声微微掠过,有些刺骨的冷。
这一夜凤君华睡得极不安稳,半夜忽然从噩梦惊醒,下意识看向枕边的女儿,见她安然沉睡,这才松了口气。
她看向窗外,如今五月中旬,南方偏热,但还没有到酷暑的时候。这样的夜里,竟也微微寒凉。
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想起刚才做的梦,心口便开始绞痛。
他整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是在自虐么?他是人不是神,这么下去,身体迟早得累垮。
她苦笑一声。
还是生气了么?
气她自作主张的离开,还是气她现在呆在明月殇身边?
大抵两则皆气吧。
她蜷缩着身体,双手抱着自己的脚,下巴搁在双膝上,神情荒芜。
可是怎么办?云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啊。就像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因弑母之罪而生不如死一般,将心比心,我又岂能看着你日日痛苦?
梦相思,相思无解,唯有忘情。
只有她知道云墨当初为什么不肯在第一时间服下忘情丹解了梦相思。
忘情丹的确可以忘情,也能让服下忘情丹的人爱上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异性,但那只是对于正常人而言。
当日娘炼制忘情丹大抵是为她自己。忘情丹的炼制包含了无数药材,其中也有十多种相生相克的毒药。梦相思和忘情丹本就是控制一个人情感的药,就像许多内功,同属一脉,相生相克。
中了梦相思的人可用忘情丹解毒,但醒来后却再也不能爱上相思的那个人。否则,两人都会死。而且梦相思和忘情丹药性强烈,同时服用两种药,精神情感会受到刺激,从此无情无心。
他如此精通药理,那忘情丹在他身上藏了四年,如何不知道个中缘由?
他不想忘记她,更不想以后都不能爱她。所以,他宁可身中梦相思,宁可这样日日夜夜每分每秒的痛着,也不要解毒。
若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的。
爱情是能让人上瘾的毒药,毒入心脉,却依旧贪恋那般缠绵入骨的滋味而无法忘怀。
他们都中了爱情的毒,永远无解。
他想让她陪伴在他身边,哪怕只有短短那么几个月或者上天眷顾,一年,两年…
但那远远不够。
他们历经那么多,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如何能被一瓶梦相思打倒?
她不要他们短暂的相聚是为了告慰永久的分离,而是想要用短暂的分离来成全他们的天长地久。
所以…
云墨,对不起。
我一定要救你,一定…
她又看向身旁的女儿,目光柔和。
女儿长得像他,看着女儿,便如同看见他。
成亲四年,他们才刚刚有了自己的孩子,幸福才刚刚开始,她怎能容许上天夺走?
她不允许,他也一定不允许。
她将女儿带走,是为了思念他。将火儿留下,是能让他时时刻刻知晓她的情况。
爱情可以跨越时空跨越轮回,如今不过是国界而已。当年她消失的十二年,他苦苦寻找日日思念,那般凄苦,那般绝望,终究还是过来了。如今他们至少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在用一片天空下呼吸,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这样,很好。
她仰头,黑暗中眼角泪光闪烁,渐渐没入耳鬓。
……
门外,明月殇静静而立。
她不知道,每当她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会在门外守着她。
她在为另一个人痛的时候,他也在为她痛。
这么多年,他从未离她距离如此之近。这么近,他却连伸手拥抱她的资格都没有。
此生第一次,也或许是最后一次。
他仰头,望着毫无星子的夜空,唇边笑意甜蜜而苦涩。
……
五月二十九,在东越接连攻破金凰数个城池而南陵毫无救援之后,金凰军心已乱。偏偏祸不单行,之前深宫惨案查了几个月依旧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如今朝中已经人人自危。虽然太君是死了,但暗处躲着这么一个人,随时都能跳出来,用各种各样的手法杀人,想起来就渗人得很。再加上边关战事连连惨败,朝中大臣更是人心惶惶,现在连上朝都免了。
如今金凰可谓内外皆乱,凰静芙就如同夹在钢板上的苍蝇,随时都会被压得粉碎。
重伤未愈,云墨又那般气势凶猛的攻打,她都怀疑他是铁人做的。就算他不休息,难道他的将士们也不休息吗?
朝中加急文书频频送达,她无奈,终究要安抚人心,便将边关的事交给手下大将,急急回皇都。
守住皇城,金凰就不会灭国。
她不知道明月殇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他登基以后就忽然沉寂了,也不再理会边关战事。她只知道,再这么下去,金凰和南陵都会承受灭国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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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南方天气开始转热。
凤君华住在南陵皇宫一事早已天下皆知,虽然知晓明月殇此番作为实在卑鄙,但许多大臣却觉得,如今边关战事告急,若能以大安女帝威胁,东越和大安那边也会安分些。所谓红颜祸水,便是这个女人有本事弄得天下大乱,或者有本事让上位者为她乱江山。
凤君华就是有这个本事。
但是每次有大臣提出以凤君华做威胁的时候,都会被他们那年轻的帝王云淡风轻却又不容置疑的拒绝。
人人都知晓这位新帝对那女主是个什么心思,但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该以家国为重,何以将儿女私情放在最先?是以很多大臣不满,连连谏言,更甚者言语激烈说凤君华乃是祸国妖姬,必须除之。
当然,凡是说这种话的人,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此时朝臣们才现,他们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帝王,实际上手腕比先帝还狠。
死的人多了,也就没人再谏言了,只不过大臣们变得沉默了很多,日日站在金銮殿里,嗅着带血的空气,心中惊惧而骇然,谁还敢在老虎头上拔牙?
凤君华在留芳阁呆了半个多月,终于出门了。
反正她在皇宫里没人敢阻拦她,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虽然不明白明月殇到底想做什么,但她的目的只是圣灵泉泉水。
她不放心女儿,时时刻刻都要带在身边。
刚走出去,就看见明月殇站在门口,看样子似乎是特意在这儿等着她。
听到脚步声,他转身,微微一笑。
“绯儿,可否陪我下一盘棋?”
凤君华冷冷的看着他,若非想要得到圣灵泉泉水,她恨不得一剑杀了他。这段时间他之所以隐忍不,不过是在等着恢复功力罢了。
明月殇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漠,依旧笑意温和。
“陪我下一局,我给你圣灵泉水。”
凤君华目光一紧,冷笑一声。
“你会有那么好心?”
明月殇苦笑摇头,“你即便不相信我,也该知道,你是进不去圣灵泉的。就算你会玉晶宫禁术,你的女儿呢?”
他目光一瞥她臂弯中安睡的婴孩儿,这孩子长得和云墨如此相似…
凤君华下意识紧了紧手臂,抿唇看着他。
“明月殇,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明月殇呵的一声轻笑,眼底却满是凄凉。
“我想做什么?”他看着她,眸光清明。“我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可你不愿,我也无可奈何。”他眼睫垂下,黯然凄苦道:“既然这个条件你不答应,那么就退而求其次吧。我只需要你陪我下一局棋,圣灵泉水我便双手奉上,如何?”
凤君华依旧冷着脸,眼底深处明明白白写着怀疑。
明月殇长叹一声,“绯儿,到了现在,我还用得着欺瞒你么?圣灵泉泉水有多珍贵你应当清楚。我不过只是希望你陪我下一局罢了,这个小小的请求,你也不肯么?”
凤君华眼睫垂下,她是打算用隐身术破结界进圣灵泉,先取回泉水再说。至于离开…
臂弯处淡淡的温度传来,终是打消了她的决定。
她可以冒险,但是女儿不可以。
心中挣扎不定,终究一咬牙,点头。
“好。”
明月殇脸上扬起淡淡笑容,温暖而明光融融。
很多年以后,当一切已经时过境迁,凤君华偶尔会想起有这么一个男子,生如明月辉煌,笑起来如碧月生花。
他一生之中最后最温暖的笑容,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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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南方的炎热,北方却微微的寒凉。
明月笙的大军在桂城驻足不前,大安的援兵源源不断而来,再这么下去,之前夺的几座城池也会被抢回去,尤其是前几天还遭到突袭,情况十分不容乐观。
凰静贞推开门走进来,一眼看见明月笙正对着那盘棋,冥思苦想。
她扬眉而笑,“如今大安加派兵马防护边关,战事紧急,你还有心情在这儿下棋?”
明月笙没回头,“皇兄都不着急,我着急作甚?”
凰静贞默了默,好半晌没说话。
明月笙忍不住抬头看向她,“你怎么了?有心事?”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起,他不止已经习惯她的存在,偶尔也能和她说上几句话。这样的变化,于他自己而言是惊讶的,但不知为何,很快就释然了。
身边这女主向来明朗坦荡,无论生什么事也能一脸笑意。金凰败北,也没见她脸上有任何担忧之色。平时他下棋的话,她定然会来插足,他也乐得有人陪她攻破这复杂的棋局。
只是今日,她好像太过沉默了些。
凰静贞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的捏着一枚棋子,喃喃自语着。
“阿笙,如果天下大定,如果金凰和南陵败了,你会如何…”
到现在,他已经不再排斥她对他如此亲密的称呼。
明月笙抿唇,淡淡道:“你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凰静贞笑了笑,眼角浅浅苦涩。
“我只是面对现实而已。”
明月笙不说话了,神情却微微沉凝。
凰静贞沉吟了好一会儿,又道:“你我都清楚,如今金凰面临国破之危,你皇兄却冷眼旁观无动于衷。也或者,他早已看清现实,不再负隅顽抗而已。我们在这里,大安攻不下来,到最后的结局…”
啪嗒——
明月笙指尖棋子落下,他眉目凝结着一层冰,沉沉的看着她。
“我不会让你死。”
凰静贞微愕,他却已经低下头去。
“陪我下一局吧。”
凰静贞看着他,忽然脸上绽开微微笑意,眼底却有泪花涌现。
够了,这样已经足够。
“好。”
……
夜深宁静,月色渐沉。
慕容轻寒忽然起身,打开窗户,一只鸽子飞了进来。
他取下鸽子脚上的信筒,展开而来,目光惊异。
桂城。
有黑影穿梭营帐中,而后鲜血喷洒,惨叫声起。
巡逻的侍卫立即现,踏踏而来。
“有刺客,快去禀报王爷。”
这边惊叫声刚落下,那边又有人大喝。
“卢将军被杀了。”
“丁将军被刺杀…”
三军骇然。
每个将军的营帐都有人保护,而且几位将军本身武功也不低,谁能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连连杀了数十人?而且死者之前居然都没有出丝毫的动静。
这个人…
明月笙很快就出现了,他看着地上依次罗列摆放的尸体,蹙了蹙眉。
“王爷。”
军医检查尸体后走过来,“几位将军都是一刀致命,而且死的时候神态惊诧,显然凶手是他们全都熟悉之人。”
又有侍卫前来禀报道:“王爷,属下已经查过。几位将军死之前都屏退左右,未有任何保护。”
明月笙眉头皱得更深,营帐内剩下几个大将却面色沉重。
“晚上有巡逻士兵重重把守,前方探子也时时侦察敌军动向,要说这个时候不可能有奸细混进来。”明月笙沉吟着,“卢将军的营帐中,桌子上有两杯茶,说明他死前正在招待客人。也就是说,这个人是他熟悉的,而且身份足够高,值得他以礼相待。而且这其中一杯茶略有减少,另一杯却没动过。”
军医点点头,道:“卢将军口中有茶香味,看来这动过的茶是他喝的。”
明月笙又道:“也就是说,卢将军是在喝茶的时候突然被杀,而且是从他背后,抹前脖。”他若有所思道:“当时凶手坐在他对面,如此近的距离,如果想要一刀致命,大可以直接刺心脏。但如此一来,卢将军因疼痛必定会下意识将手中茶杯扔出去,至少可以惊动旁人。所以杀手选择一个比较麻烦的方式,用绝顶轻功来到卢将军身后,将他杀死。脖子大动脉血管爆裂,卢将军没有反抗的余地。他手中的茶杯会掉落在地,这时候凶手将茶杯接住,再完好的放在桌子上,照成没有打斗的假象。”
“按照现场来看,王爷分析得十有*是正确的。”
军医捋了捋胡须,又皱眉道:“卢将军是军中大将,且向来刚烈耿直,性格比较暴躁,容易得罪人,在军中也没多少人与他交情十分好。能值得他以礼相待且没有半分防备的屏退左右的,此人必定是军中内鬼,而且还是身份比他高之人。”
他说完忽然顿住了,周围其他人也神色微变,眼中闪过同一种情绪,却都忍不住偷偷看向明月笙。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不懂就是傻子了。
卢将军向来没什么好朋友,军中身份在他之上且值得他尊敬的,也不外乎明月笙和凰静贞罢了。人死的时候,明月笙还在睡觉,且有目击证人,显然凶手不可能是他。
那么就只有…
“王爷。”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末将唐突,请问,王妃何在?”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惊呼声。
“不好了,谢将军被杀…”
众人惊骇,目光沉怒。
眼前风声掠过,明月笙已经消失。
所有人跟着追出去,便听得明月笙历喝一声。
“哪里逃。”
他指尖银线飞出,直直掠向前方。一个黑影如鬼影般闪烁,原本是要逃,然而在他出声之时,忽然身形一顿,回头嫣然一笑。
“你都来了,我还逃什么?”
那声音清脆而轻柔,带几分款款笑意,响彻在黑夜,犹如夜莺歌喉。
明月笙浑身一震,手中银丝线却已经将黑影给缠住,侍卫四面八方的围过来。
“抓住她。”
有人大喝一声。
四周刀剑齐聚,直直逼向黑衣人。
“住手。”
明月笙却忽然轻喝一声,手中银丝线轻轻一弹,真气溢出,将靠近的人全都震了出去。
“王爷…”
身侧有人悲愤的呼喊。
明月笙已经来到黑衣人面前,直直的盯着那双眼睛。
直到现在,她眼神里依旧带着无畏的笑。
他手指微微收紧,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已经被制住,仰头轻笑。
“揭开我的面纱,你不就知道我是谁了吗?”
这声音…
许多人脸色已经变了。
忽然一个人上前,一把揭开她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美丽熟悉的容颜。
他立即后退一步,周围所有将军侍卫也都齐齐一惊,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亲眼见到这张脸,还是不由得不震惊,随即便是震怒。
“竟然是你?”
“军中只有我一个女人,不是我,还能是谁?”
她挑眉,笑意从眉眼流泻唇边,却是盯着明月笙。
“很惊讶吗?”
明月笙死死的盯着她,双手抓着把手,似乎要将那把手给掰断。
凰静贞见了,轻叹一声。
“我是离恨宫的人。”
她一言落下,震惊四周。
明月笙猝然抬头,刹那间眼底划过一道极其精锐的光,隐约含着浓浓杀气。
“奉宫主之命,来你身边做卧底。”
凰静贞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淡淡道:“那年我去南陵,中途遭遇截杀,是宫主安排用来取信你的计。以及后来,在南陵的遇刺,也是宫主刻意安排的。”她忽然轻笑,“离恨宫死士众多,若真心想杀一个人,就没有杀不死的。”
明月笙紧握的手指慢慢松开。
凰静贞没有看其他人,仍旧只看着他。
“我不会武功,但我会轻功,而且还不错。”
明月笙还是不说话,似乎要看尽她灵魂深处。
凰静贞忽然别过脸,“从一开始我就是故意接近你的,知道宫主为何要接连派人刺杀我两次么?那是因为只有我重伤,你才会究竟照顾我。才会…”
她顿了顿,周围火把照亮她的容颜,她眼底有泪光闪烁如星子,转瞬又淹没无踪,化为一声轻笑。
“才会有机会,爱上我。”
明月笙抿唇,面无表情,旁边已经有人忍不住唾骂。
“王爷如此爱重于你,你居然叛国,简直…”
话未说完就被凰静贞一声轻笑打断。
“爱重?”
她唇齿咬着这两个字眼儿,眼底浓浓讽刺。
“知道吗,明月笙。”她幽幽的说着,“其实我原本已经打算为了你背弃宫主之命,可你却对我视若无睹。”
她垂下眼,唇角一抹凄惶。
“我在你身边快四年了吧。四年,你可有正视过我?我嫁给你,你可有将我当做妻子?爱重?呵呵…这是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妖女,我杀了你。”
周将军怒骂一声,拔剑就欲杀之。
“住手。”
明月笙沉声制止。
“王爷。”
周将军悲愤道:“这妖女是离恨宫的探子,而且杀我南陵将军十数人,您不能再包庇她。”
“是啊王爷。”身边有人接话道:“她一开始就是离恨宫的爪牙,她一直在欺骗您。如此居心不良的女人,您何必还怜惜于她?”
凰静贞跪在地上,面色无波,仿佛已经看透生死,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明月笙,眼底情绪复杂得无人能看懂。
四周将士面色悲愤,个个吵着要诛杀凰静贞抵命,明月笙却无动于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有侍卫急匆匆而来。
“报——”
“前方十里现大安的大军,正朝着我方攻来。”
“报——”
“东南方有东越大军一路杀过来,预测大约有十万人。”
里应外合,双面夹击。
众将士咬牙,死死的盯着嘴角带笑的凰静贞。
“定是这个女人与他们勾结,王爷,待末将杀了她,以平军愤——”
明月笙手指一弹,周身冷气散。
“她是金凰的皇女,无论犯了多大的错,都应该交由金凰女帝处罚。”
“可是…”
明月笙已经不想再与他们废话,道:“前方遭袭,尔等准备应战。”
说起战事,人人神情一凛,立即道:“是。”
明月笙低垂着眉眼,接连下达了几个命令,最后才道:“将她关起来,不许任何人见她。”
“是。”
这次是他的贴身暗卫上前,将凰静贞带走了。
凰静贞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看着静坐原地不动的明月笙。
或许是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眉间笼罩着一层暗沉,像暴风雨前的天空,无人敢接近。
……
南陵大将一夜之间数十人死亡,又遭遇双面夹击攻打,后果自然是惨败,退居如意城。
这算是这几个月来,最值得大安朝臣高兴的事了。
慕容轻寒站在城楼上,负手看向远方,目光飘渺。
楚诗韵走上来,“轻寒。”
他回头对她微微一笑。
楚诗韵站在他身边,略有疑惑的问:“我听说凰静贞被明月笙下令关起来了,咱们要不要救她?”
慕容轻寒神色沉静,微微思索。
“明月笙没有在当晚杀了她,想必还是念着夫妻之情。如今两军交战,我们不能贸然行动。而且…”他顿了顿,“绯儿现在在南陵皇宫,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离恨宫的事,我们终究不能干涉太多。且先等等,若他们将凰静贞送回金凰,咱们再作打算。”
楚诗韵点点头,而后又微笑道:“没想到她居然在明月笙身边也安插了人,我简直都不敢置信。”
慕容轻寒只是淡淡微笑,眼神幽深。
“绯儿当初创建离恨宫,目的便是要毁南陵江山,在明月笙身边安插探子,也不奇怪。”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我想不通。”楚诗韵道:“按理说她的目标是南陵,不直接安排人在南陵做卧底更好么?为什么反而要从金凰绕一大圈?她就那么肯定与南陵和亲的会是凰静贞?万一是其他人呢?”
慕容轻寒沉默一会儿,道:“离恨宫要培育一个卧底不难。况且如果直接在明月笙安插卧底,大抵会有些困难。要知道,他虽然不良于行,但极其敏锐。若一不小心被他察觉了什么,可就得不偿失了。金凰早些年凰静芙一直不受宠,她要巩固地位,还得和各个皇女周旋。那些个有野心的皇女终究会死在凰静芙的皇权之路上,这么算下来,要选一个够资格够聪明也够合格与南陵和亲的公主,并不多。”
楚诗韵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她笑道:“如今我可真是佩服她了,即便身在南陵,也能操纵边关战事。这就叫做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吧?”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蹙眉担心道:“凰静贞如今已经被抓了起来,她又在南陵皇宫,明月殇会不会迁怒于她?”
慕容轻寒忧心匆匆道:“我正是担心这个。”他叹息一声,“明月殇此人看起来温和好说话,实际上深沉不下于云墨。他是对绯儿情深意重不错,可如今金凰惨败,有国破之危。明月笙那边又出了事,我就怕他狗急跳墙,到时候绯儿…”
“所以你才驻守桂城不前?”
慕容轻寒嗯了声,回头握住她的手。
“诗韵,你不要多想。我不否认对她有出兄妹意外的感情,但我明白我与她永远只能是兄妹,所以现在我只想做一个好大哥。”他眉间微蹙,眼底满是忧色。
“绯儿去年受了刺激疯癫那么久,刚临盆又被明月殇抓走。她性子刚烈,我担心她会激怒明月殇。如今她身在南陵,离恨宫的势力大多都在东越和大安,万一…”
“我明白。”
楚诗韵温柔的微笑,靠在他肩上。
“轻寒,你不要担心,她那么聪明,我相信她一定有脱困之法。”
慕容轻寒抿着唇,轻轻点头。
“但愿吧。”
……
阴暗的地牢里,凰静贞蹲在墙角,双手抱膝,目光无神。
有车轮滚动声响起,她抬头,看着他推着轮椅缓缓而来,忽然眼底凝结了泪珠。她连忙转头,将眼泪憋回去。
“你怎么来了?”
明月笙已经来到牢门前,静静的看着她。
她却不看他,目光游离到远方,不知道在看向何处。
昔日同床共枕的夫妻,如今隔着一闪牢门,却无言以对。
半晌,明月笙才低低道:“为什么?”
她轻笑一声,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十分幼稚,刚要开口,他却打断她。
“我要听实话。”他顿了顿,低声唤道:“静贞。”
她浑身一震,猝然回头,看见他眼底冰雪融化,带几分暖意,就像冬日里破云而出的第一道日光,洒落万丈光芒,将她心底无数灰暗散去,修复那些不可诉说的痛楚。
忽然心口一绞,她努力不让自己流下眼泪,只喃喃道:“阿笙,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凰静贞看向他,“把你那盘棋送给我吧。”
他身体一僵。
她勾唇一笑,“我们大婚,你还没给我聘礼呢。”
“…”
“那盘棋,就当是你给我的聘礼吧。”她洒脱的笑,“怎么样,我不贪心吧?”
他复杂的看着她,看着她嘴角明艳而柔美的笑容,宛如湖畔杨柳扫过春江之水,涟漪圈圈泛滥,亦在他心中荡起波澜。
她的容貌并不算绝色,然而一眼看过去却让人赏心悦目。她笑起来的样子,像阳光,照亮了他的心扉。
“…好。”
她仰头,泪水伴随笑意从眼眶涌出。
“谢谢。”
他却没看她,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轻声重复的问。
“为什么?”
……
没人知道那一夜明月笙和凰静芙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第二日明月笙便派人将凰静贞送回了金凰。
凰静芙刚将朝中谣言平息下来,乍然听闻凰静贞叛国,震惊得无以复加。那一天她坐在龙椅上,神色怔怔而茫然。底下大臣个个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她忽然想笑,看着这华丽却寂寞的宫殿,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力和疲惫。
金凰,她已经守不住了。
阿殇,你现在在做什么?
他在和凤君华坐在御花园的清风小亭内下棋。一局棋,他们已经下了三天至今未分胜负。
这三日以来,明月殇没有上朝,也摒弃了外界所有消息,专心和凤君华对弈。此刻他正皱眉凝思,好似遇上了难题。
凤君华也看着棋盘,那些交错纵横的黑色棋子,像极了很多年前,她亲手布下的那一局。
这样想着,她便神色微微恍惚起来。
阿昭…
啪嗒——
明月殇忽然将手中棋子扔进棋罐里。
“我输了。”
凤君华一怔,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微微笑着,眼神里却全是苦涩。
“这么多年,只有这一次,你心甘情愿呆在我身边最久,哪怕只有三天,也够了。”
凤君华不说话。
明月殇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瓷瓶,放在桌子上。
“这是圣灵泉泉水,你拿去吧。”
凤君华目光微动,有些不敢置信他竟然这样轻易的将圣灵泉泉水给了她。
“你精通天下奇毒,应该能分得清这药有没有毒。如果你不相信,也可以找一个人试一试。嗯,我给你盛了足够的量,一半用在他人身上试毒,另一半用来解毒,刚刚好。”
他语气温和,一点都没有受到她质疑后的愤怒和心伤,依旧面容带笑,眼神柔和。
凤君华抿唇,看着那瓶子里透明泛着蓝色的液体,神情复杂。
她来这里这么久,为的就是这瓶圣灵泉泉水。如今近在眼前,她却恍然以为在做梦。
这时候,有侍卫急急而来。
“启禀陛下,前方八百里加急。”
明月殇头也不抬的喝茶。
“说。”
“齐王妃反叛,杀我南陵将士,勾结大安里应外合,收回了桂城。”
凤君华霍然回头。
明月殇一顿,淡定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继续。”
“齐王已经派人将王妃从水路送回金凰。”
“什么时候的事?”明月殇表情依旧没什么波澜,淡淡询问着。
“三天前。”
“哦?”
明月殇似笑非笑的看了凤君华一眼,挥了挥手。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侍卫抬头看了凤君华一眼,匆匆离去。
凤君华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如石,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阿昭…
明月殇已经站起来,忽然道:“绯儿,你如今担心的人是谁?”
凤君华死死抿唇,不说话。
明月殇又是一笑,“你走吧。”
凤君华猝然回头,他却已经不再看她。
“我说过,只要你陪我下一局棋,我就将圣灵泉水给你,然后放你离开。”他说,“我这一生在你心里都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到了最后,总要言而有信一回。至少日后你想起我的时候,不至于那么厌恶痛恨。”
他又是一顿,接着自嘲一笑。
“你怕是时时刻刻都恨不得杀了我吧?又怎会还记得我?”他摇摇头,“罢了,你走吧,不过我无法亲自送你。你想离开,便只能靠自己的能力出宫。”
他说完对她微微一笑,然后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去。
凤君华站在原地,已经感受到四周出现许多弓箭手,以及那些暗哨,全都蠢蠢欲动。
看样子,他似乎已经出动了整个皇宫的势力来阻拦她。
她嘴角勾起淡淡自嘲,他没亲自动手,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容忍。
箭矢如雨,顷刻落下。明月殇的背影也渐渐消失。他闭上眼睛,已经不想再去看结局。
无论她是死在箭雨下,还是安全离开。于他而言,终究只是一个即将破碎的梦。从此,他的人生,一片荒芜。
……
六月中旬,金凰燕军突然反叛,斩杀金凰几个女将军,让出了粤城。
消息传到凰静芙耳朵里,她已经不再震惊了,心中只余下沉沉的悲凉和死寂。
燕军,龟燕。
她闭了闭眼,原来如此。
四年前龟燕突然动乱,东越和金凰联手灭了龟燕。
云墨将龟燕双手奉上,自己只要了五座城池。后来他用那五座城池救凤君华,制造瘟疫,离间金凰和南陵,原本以为这已经是极限。却没想到,他真正的底牌,在这里。
当年他让出龟燕,是因为龟燕早就是他囊中之物,却骗得她生生将金凰五座城池割裂,损失多少?
他真狠,燕军随同金凰出战这么久,他竟然眼睁睁看着东越和燕军对战,也没有显露丝毫蛛丝马迹,就为了等她离开,然后当头一击。
二十万大军齐齐背叛,这于原本就接连惨白的金凰军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接下来的城池也不用守了,且不说东越集齐五十万大军,金凰根本无力抵抗。打了这么久,金凰的女兵们早已疲惫不堪,此时见原本跟着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背叛,足以将她们打垮。
这便是云墨的高明之处,就像当初的龙城。舍一座城池,收南陵近二十万大军。
这一次,他故意制造自己人打自己人的假象,对金凰将士使用攻心之计,让她们士气衰竭,不攻自破。
她怔怔的坐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金凰,快完了。
……
与此同时,如意城军事图被盗,慕容轻寒率三十万大军将如意城团团包围。
南陵将士拼死抵抗,明月笙却忽然手捧城印投降。
所有人面露骇然,然而还未来得及反抗,就被他身边的贴身暗卫所杀,然后头颅被割裂下来,直直丢在所有人面前。
“南陵大势已去,金凰也快要亡国,如意城已被重重包围,识时务者为俊杰,尔等还要拼死抵抗么?”他眼神犀利,说话的语气带上了内力,震破苍穹。
对面城楼上,慕容轻寒也微微眯了眯眼,似讶异又似了然。
原来真正的卧底,在这里。
南陵士兵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底下黑压压的大军却已经逼近,真正的兵临城下。
有人看着明月笙,颤巍巍的问:“王爷,如今连您也要叛国么?”
明月笙一直低着头,此时淡淡开口。
“你们错了,我从未叛国。”
他抬头,看着远方,露出十多年来第一个笑容。
“我的国家,不是南陵。”
三军愕然,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王爷?”
明月笙没有看任何人,甚至都没有看对面城楼上的慕容轻寒,声音寂静似从远方飘来。
“我的妻子,她不是叛徒。真正的卧底,是我。”
对面,慕容轻寒眉目沉凝,楚诗韵蹙了蹙眉。
“轻寒,这…”
慕容轻寒摇摇头,楚诗韵没再说话。
数十万大军全都看着明月笙,他静坐在轮椅上,神情从未有过的轻松泰然。
他微微眯眼,想起那晚在黑暗的地牢里。他就在她不远处,她靠着墙角,满身落寞,眼神却坚定不悔。
他问,“为什么?”
她沉默良久,才抬头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爱她,而我,爱你。你做她的眼睛,我便做你的影子。”
他浑身一震,这是她第一次直白的承认对他的感情。
“你…”他双手抓着把手,颤抖着,只觉得喉咙艰涩。“你早就知道…”
她微微一笑,笑容明媚如阳光。
“你心里的那个人,是她吧。”
他抿唇,复杂的看着她,轻轻问:“你何时知道的?”
她深吸一口气,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呢,很久很久了吧。”她眨眨眼,说:“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最爱你的人。你不爱我,所以你不了解我。你日日夜夜都想着如何完成她给你的任务,你冷漠你无心。不,你不是无心,你只是将心给了他。”
她凄惶一笑,“阿笙,大约你自己都没现。你有时候看着我的眼神,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起初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她一定在某些方面与我相似。或者说,我在很多地方与她相似,所以你才会常常看着我失神。你很喜欢看我笑的样子吧?所以我想,那个人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阳光又温暖。”
她叹息一声,双手抱膝,低低道:“你藏了那么多年,也未有在面对那样一个人的时候才会露出自己稍微真实的一面。可你将自己藏得太深,或许是怕被人觉,所以你每次想起她的时候,都会刻意的用冷漠去伪装。久而久之,你便习惯。”
他不说话,心中却因她的话而浪潮汹涌。
“我不知道你在明月殇身边呆了那么久,但我想,明月殇如此精明的人都未曾现你的身份,想必你在他身边呆了十数年吧。
”
她脸上似蒙上了白雾,继续轻轻的说:“能将一个人放在心底十多年,我想要用多少年才能让你将她忘记?”她摇摇头,“曾经我以为我可以,但我现在累了,真的累了。”
他喉咙一堵,忍不住唤了声。
“静贞…”
她苦笑,“有一次我无意中现你的桌子上,有几张纸。”她深吸一口气,“你大约不知道,我对事物的敏感程度有多强。我能从一张纸上闻到哪怕是隔了厚厚一叠书都无法掩盖的墨香味。而那天,我从那几张纸当中现你不久前刚写过信。呵呵,军中战报自有奏折呈上,哪里需要你私下传信?唯一的解释是,你在给某个人传信私通消息。”
他手指动了动,没否认。
“有了这样的怀疑,其他的很多事便想得通了。”她洒然一笑,道:“那年明月清死在东越,凤君华和云墨去南陵,被困。明月殇让你去拦截,你是故意放走他们的吧?还有我初到南陵的时候遭遇离恨宫截杀,是因为你的主子,她知道你不想娶我,不想你的终生耗费在这政治联姻之上。可后来她撤销了追杀,也是你给她传信的吧?你们密谋了那么多年,怎能在此功亏一篑?”
她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轻轻一笑。
“四年前凤含莺与明月澈大婚,他们被困摩天涯,你是故意被云墨所伤的吧?反正他武功比你高,你打不过他也很正常。但若你落涯,明月殇就会救你,你成功帮他们拖延了时间,让他们从密道离开。”或许是觉得冷,她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呢喃声恍然如梦。
“他们两个真狠,一个可以拿江山城池相博,一个可以看着自己的心腹落涯而见死不救,只为了取信他人,果然是天生一对。”
她幽幽的叹息一声,“有这样的两个人精心算计多年,谁能是他们的对手?”
“十多年前凤君华还是慕容琉绯,她刁蛮任性嚣张蛮横。从某些角度来说,的确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大约,你就是觉得这方面我与她相似吧。”
“那盘棋…是她给你的,对么?”
明月笙张了张嘴,只吐出一句话。
“恨我吗?”
她摇摇头,“阿笙。”她看着他,眼神期待。“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
明月笙闭了闭眼,轻轻道:“我才是离恨宫的人,我不是你们的王爷,不是南陵的皇子,也不是明月笙。我是离恨宫宫主亲信,我的名字叫做——”
“阿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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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阿昭的身份公布了,呼呼,这一章写得我那叫一个纠结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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