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局势依然如此。一觉醒来,几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在朝阳的泼洒下,无数新生的冤魂被忿恨的驱散成一缕轻烟。汉、黄双方经过了两个时辰的鏖战,最终还是没能分出胜负。
我盘膝坐在帐里,整个人冻得要死,即便用被子从头罩到脚也仍然无法让我暖和一点。古时打仗,军营里根本没有床,夏天就是在地上一层席子,冬天上面最多再铺上件衣服。睡上一晚,地下的寒气上冲,仿佛置身冰窖一般。
我就是被冻起来的,看着同帐内呼声连天,鼾声大作的另外九个大汉,心中不禁暗暗生佩。
帐帘一掀,走进三个人来,夹杂着呼啸的西北风,冷得我又紧了紧身上的棉被。为首一个大汉,气势汹汹的冲我走过来,朝我腿上轻轻踢了一脚骂道:“他娘的!刚一回来就来个鸠占鹊巢,害得老子换了床一宿都没睡好。”
我头都懒得抬,光听声音就知道说话的铁定是老杜,另外两个绝对是老童和白且。果不其然,紧接着老童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呵呵,行了老杜,大英雄睡睡你的床怎么了?这是给你增添福气,多少人盼都盼不着呢。”
我打了个呵欠,抬头茫然的看着他们,脑子一片空白,看来是有点睡懵了。白且见状笑道:“快起来吧,用河水洗洗脸清醒清醒,皇甫嵩那边还等着咱呢。”
“战况怎样了?”我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问道。
“确如你的所料,双方互有胜负,谁也没能打败谁。具体情况还是让童大哥给你介绍吧。”
老童闻言双手抱立笑道:“今天凌晨,三军四更时分同时向广宗的三个城门发起进攻。无独有偶,正巧黄巾也想趁夜突袭。结果一场攻城战演变成了遭遇战,双方围绕城门反复争夺,最终还是没能拿下广宗。不过此役过后黄巾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而且听抓来的俘虏说,张宝昨夜也趁乱逃走了。”
“YES!”我兴奋的一跃而起,用练拳击的动作暖和着身子。这倒把老杜吓了一跳,他赶紧把手附在我的额头上问道:“这孩子不会冻出毛病来了吧?”
我拨开他的手笑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有些高兴,平定黄巾指日可待,终于不用再在这破地方遭罪了。走吧,咱一起去找皇甫嵩。”
老童老杜闻言呵呵一笑,老童说:“你和小白去吧,我俩一会还得训练,过会校场见吧。”
“好嘞!”
中军大帐里,皇甫嵩和朱儁正在讨论着战术,两人少见的卸了盔甲,换上了常服。我跟白且一看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就知道这俩人一定还没休息过。
朱儁见我们进来,赶忙招手示意我俩上前,一边说:“昨日的战况你们二位应该有所耳闻了吧。”
“是!”
“没想到张角一死,黄巾非但军心未动,反而越发的骁勇了,你俩有什么看法?”
我闻言笑道:“此事极易,在下恳请朱将军提一俘虏前来质询,一问便知。”
朱儁听了,扭头看了看皇甫嵩,见他点头,忙吩咐门外士兵带个俘虏前来问话。等不多时,一个五花大绑的人给押了进来,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
见卫兵退去,我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官爷,小的。。。小的张二狗。”
我见他一脸惊惧,面黄肌瘦,于是问道:“你多久没吃肉了?”
张二狗一愣,恐慌的表情顿时缓和了不少,喉结滚动,显然已想起了肉的美味。“回官爷,大概两个多月了。”
“好,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一会就让你吃肉吃到吐可好?”
“是是!”张二狗喜出望外,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很多。“官爷有话尽管吩咐,小的必知无不答。”
我满意的点点头:“你是谁的部下?”
“小的是地公呃。。。。张宝的手下,昨日随他突围时不慎被抓的。”
“你可知晓张角已死?”
“小的知道,张宝说他忽然暴病而亡。”
“既然如此,你们昨日与官军交战时为何反而更加用命?”
“官爷有所不知,张角死后,城内分成了两派,一派由张宝率领,一派跟着他弟弟张梁。他们声称要带领兄弟们杀出重围,保住我们的性命,所以大家才群情高涨。今天凌晨,我们原本想要分成两路突围,一路跟张宝往西北去晋县,一路跟张梁往西南走历阳。没成想一开城门就碰到官兵围剿,结果张宝逃了,剩下张梁率领大部分人马又回城守着。”
我抬头看看朱儁,抱拳道:“在下问完了。”
“嗯!好,来人,带他去饱餐一顿。”
等张二狗出去,皇甫嵩直起身子问:“敌人既以分兵,依你二人之见,近期再攻一次城,是否能有胜算?”
“将军不可!”我赶紧抱拳道:“昨日一战虽让黄巾损兵折将,且分出去了一些兵马,但并未动其根本,估算一下仍有八万余人。兵法云:若取其城,必以三倍之力强攻之,方有胜算。而我军算上伙夫、马夫也不过十万有余,强行攻城只会徒劳无功。况且张宝新逃,敌人会觉得突围有望,此时士气正盛,万万不可撄其锋芒。”
皇甫嵩听了深深叹了口气说:“唉!如此围而不打,恐步卢子干之后尘啊。”
卢子干?莫非是卢植?难道最近局势有什么变化?朱儁见状说道:“欧阳信,皇甫将军历经大小战役数十场,又岂不知攻心为战之上策?然朝廷见黄巾势微,已不放在眼里,三令五申命将军克日剿灭余党,粮饷补给也不肯再行发放。眼见凛冬将至,将士们身着单衣,又如何打得了仗?恐怕到时,仅非战斗减员就会让大军不战自溃。”
我心中一阵反感,心想这汉家朝廷怎么跟某协一个操行,啥都不懂净会添乱。“朱将军,敢问军中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大约不足一月支敷了。”
“足矣!”我扬声说:“二位将军但用我计,不出半月广宗必破,张梁必擒!”
说服了皇甫嵩与朱儁,又找到了刘备,将计划和盘托出后,刘备自然是鼎立支持。有了这些大人物的肯定,那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便是只欠东风了。
我和白且神清气爽的来到校场,看见老童和老杜每人带着十八个人正操练着。见到我们走来,急忙向我们打招呼。
真是什么将带什么兵,老童擅使剑,他便教着士兵们用剑的方法。老杜善使刀,他又教那波人马练刀,真是百将百行,各有一套。
看到我走过来,老童对我笑道:“信弟,来,见见你的兵。”这帮士兵很自觉的分为两组,每组九人。老童指了指右边那组人说:“你不在的这两天,我先帮你带了带。呐!现在完璧归赵了哟。”
“多谢大哥!”见老童带着人走了,我才仔细看了看这帮人。他们每个都和我一般高,形色迥异,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脸上都那么木讷。
这可不太合我的胃口,我多少算个比较感性的人,要带一帮木头人每天憋也憋死我了。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各位,稍息!”
等了半天,他们还是那么站着,双手负在身后,两脚与肩同宽。我心想,难道他们这已经是稍息了?
“立正!”这帮家伙却还这么站着。
我不觉有些郁闷,心想这谁带出来的棒子杵在这儿?挠了挠头,围着他们转了两圈,终于被我想到一个好点子。
我走到右边最头上那人旁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德胜!”这一嗓门,都快赶上张飞喝断当阳桥了,刺得我耳膜直痒。
我掏着耳朵对他说:“周德胜,你把人给我带到那边那个角上去,排成一个圆圈站好。”
“诺!”说完,他喊着口令带人跑过去了。
我则找来一些石子和一根趁手的小木枝,溜溜达达地走到他们的圈当中。“来,向我靠拢,再靠,再靠!好!”直到他们几乎肩并肩的站在了一起,我才满意的点点头说:“都坐下吧!”九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长。。。长官”周德胜说:“以前的长官告诉俺们,训练时不许喊累不许休息。说这是校场,是训练的地方,要坐的话出了校场随便坐。”
“所以?”我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最头疼这种认死理儿的人。
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接着问:“那我问你,你说的以前的长官在这里吗?”
“不。。。不在。”
“就算他站在你的面前,那现在谁是你的长官?我还是他?”
“你。”
“这不得了嘛!?”我假装生气道:“从现在起我才是你们的长官!连让你们坐都不听,那今后还打个屁仗!都都都回家种地去吧,当兵的不听上司的话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长。。。长官别生气,我。。。我们坐还不行吗?”说着,一脸囧样的对其余八个人作了个下按的动作,这才都缓缓坐下。
“哎!这就对了嘛!我告诉你们啊,人哪,总是板着个脸,脑子也会总板着的。打仗不光是个体力活,更是个动脑子的事儿。我要的是多动脑,有感情,随便提溜一个出来都能当将军的士兵,而不是只知道听命令行事,一味用蛮力解决问题的傻蛋!你们属于哪种人啊?”
“能当将军的士兵!”他们齐声喝道。
“很好!”我满意地点点头道:“来!那先给大爷笑一个!”
这可难住了这帮榆木疙瘩,看样子他们已被洗脑很久,估计早就忘了正常的笑该是什么样子。看着他们千奇百怪的笑容,我不禁觉得有点恶心。看来想要彻底改造他们,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行了行了!笑得比哭都难看,回头都给我找个僻静的地方偷偷的练,省的吓着别人。这样吧,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欧阳信,东莱人,年龄不详,也不知道家在哪儿。没有最擅长的东西,反正最不擅长就是武艺。好了,该你们了。”